江耀安讀懂他的為難，幫他做了決定，把人帶回去。
這話一出，先前抱有幾分希望的幾人，如喪考妣，這意味著公安不會高抬貴手。
事情發展走向如他所料那般，周放滿意拍手。
“江公安不愧是我輩楷模，對得住鐵面無私的稱號，我們今天也是開眼了。”
拍拍江潮肩膀后笑著離開，留他在原地一言不發。
江耀安見他愁眉不展，知道堂弟心里難受，可自己又何嘗不是，但沒辦法，他們做不到袖手旁觀。
“錯不在你，身為公安查明真相，維護社會治安秩序，是我們的天職。”
法不容情，即使對方是曾經的戰友。
案子發生在他管轄范圍，由他帶人到公安局。
幾人垂頭喪氣進了審問室，江潮就坐在外面長椅上，面無表情像在思考什么。
局里走廊并不長，但不知因門口大樹遮擋住視線，還是他情緒作祟，出口處也只有巴掌大的一塊光。
就這么坐著一動不動，還是年久失修的門被人推開，這才將他從雜亂思緒中喚回。
“問出來了？”收起情緒，平靜問著來人。
江耀安頷首，“對這次交易，他們供認不諱，但也承認這次。
上個月市面上流通的那些，他們不承認，我看不像撒謊，估計真不是他們的手筆。”
江潮也趨向于這個可能。
“而且……”
話還未說完，外面就傳來喧鬧聲，一群家屬不顧值班公安的阻撓跑進來。
廠領導擦著汗跟在后面，還不停勸著對方，可惜收效甚微。
來人是聽到消息趕來的家屬，拖家帶口抓著公安讓他們網開一面。
本來夠艱辛了，頂梁柱再被抓日子還過不過啦？
哥倆是在其他公安幫助下，從婦女包圍圈里突圍，到宿舍后，江耀安才把問出的情況說了。
“根據他們交代，確實是第一次私下交易，我問他們原因，都搪塞著不說，后來跟廠領導打聽才知道，這幾家孩子都生病了。”
江潮初為人父但能理解孩子出事，當父母的煎熬。
以及為了孩子，可以犧牲一切的勇氣。
“得的是腦膜炎。”
這種病是以損害中樞神經系統為主的傳染病，致死率高，致殘率不容小覷。
市面上還沒有效疫苗，嬰幼兒患者病情比較兇險。
因為初期有點像感冒癥狀，所以大人都不太放在心上。
等意識到不對，送到醫院后，病情就很難控制。
這名字于江潮而言并不陌生，這種傳染性疾病在新中國成立后，曾在59年，66到67年，77年這三個時間段大爆發。
其中最嚴重的要屬67年那回。
當時報紙上有說過，全國超16萬人死亡，大家稱之為流腦，聞之色變。
雖不知為何廠區里孩子們怎會得了這種病。
也是這些漢子鋌而走險的重要原因之一。
他們幾家孩子嚴重一些，到醫院先不說高昂治療費，單說國內的藥物，已經無法制止眼下洶涌癥狀。
治療效果比較好的要屬抗生素，糖皮質激素，但國內藥物治療效果不好，加上每年11-12月份病例增多，2到五月份是發病高峰期。
現在國外特效藥一藥難求，他們為何會被蠱惑，鋌而走險，還不是對方承諾可以提供給他們國外進口藥物？
但別管出發點是什么，他們又多值得同情，都已經構成犯罪行為。
公安局外圍了好些家屬，有的是被抓家屬，有的則是同廠里聽到消息，或是打抱不平，又或是求情的同事們。
短短時間，已經傳的沸沸揚揚，江潮是沒辦法從大門出去，是開車從后門走的。
…………
看著江潮滿懷信心的來，又如同喪家之犬一般離開。
遠處將一切盡收眼底的周放，露出舒心的笑來。
看似這場博弈以江潮的失敗而告終，但事情遠沒那么快就結束。
可以說從當時他初次在私房菜館外看見自己，再到今天被他發現，引誘到這個鎮子，到親眼所見這些復員軍人的私下交易。
一切都是他安排好的。
不，再嚴謹一些，可以說從江潮收到那封帶有黑索金味道的舉報信，計劃就已經開展起來。
一切的一切，都是以誘他進陷阱為目的。
看似江潮查破了這次軍工廠原料倒賣，是很風光吧？
但只是個開始，因為他是踩著先前戰友的身家性命、榮譽爬上去的。
他踩在腳下的這些人不止是軍人，還是為孩子，不惜鋌而走險的父親們。
就問他躺在這些榮譽上，會不會心安，底下群眾，以及他的同事，知道這些事后，會怎么看他。
江潮本來還沒從上次話劇負面人物的影響中出來，這次又被此重擊，可想而知處境會多難。
再說……
他看著快要擠滿院子的家屬們，面上露出一絲懷念，世界上最珍貴的，莫過于戰友情，這些家屬為啥能這么快聚集過來。
要沒人在后面煽風點火，怎么可能，造成這一切的，當然也跟他脫不了關系。
正因為從那個時期走過來，才更容易計劃拿捏。
朱盛邁著四平八穩的步子走到他邊上，贊許的拍拍人的肩膀，夸他做得好。
“這次想承包下來的條件，對方還要看咱們的資質，還要求要妥善安頓好這些職工，單是這筆費用，就足夠讓人傷筋動骨。
眼下也好，把他們都招來，這就是聚眾鬧事，跟政策法規過不去，到時候就不用賠償這些人了。
一石二鳥，你可真不錯。”
二人相視一笑，是得償所愿后的暢快。
…………
江潮回去的路上悶悶不樂，這次的結案報告，也不知道該不該遞上去。
到市里后，沒先回單位，先去了孩子們所在的醫院，打聽孩子們的情況。
“同志，感染病區，沒特殊情況，不許探視。”
護士戴著口罩，看見身穿公安制服的男人在樓下晃悠，及時制止了他。
江潮問了下從芙蓉鎮送來的幾個孩子情況。
“哦，那幾個啊，送來的有點晚，發病比較兇險，最近這一波又起來了。
你們要是有條件或者是熟人，就快些去弄些特效藥來。
現在還好說，即使是能保住他們命，后期孩子們也可能會留下終身殘疾。
對了，他們醫藥費已經欠下不少了，你要是他們熟人的話，提醒下家屬快來繳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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