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他們往芙蓉鎮去了。
因為先前機密資料失蹤案,鎖定目標就在三個鎮子上,芙蓉鎮就是其中一個,為調查案情,他沒少往那邊跑。
芙蓉鎮也就只有3808軍工廠是他們目標,既如此,也不用著急跟。
兩輛車前后相差十分鐘,江潮到目的地后,先去找江耀安找資料。
跟他說了下自己的猜測后,二人一拍即合,去廠里看看。
這次沒敢開車過去,怕目標太顯眼,是騎著所里兩輛自行車去的。
昔日繁華熱鬧的廠區,因為改革、生產重心偏移的緣故,已經冷清不少。
先前只是聽說過這邊范圍大,但親眼見到后才知傳言不虛。
生活區里有個三層的醫院,大禮堂跟食堂郵局毗鄰,大禮堂除了能開會,還可以供人看電影。
兩棟四層小樓是辦公區,還有職工宿舍,好幾個面積不小的廠房。
葉穗那個食品廠,在不斷擴建,還吞并隔壁陶瓷廠,這就夠大了吧?
但跟這個生活區,完全沒可比性。
也只有胡光華家的自行車廠加冶煉廠合并,才能一較高下。
門口看見他們的車,位置是沒找錯,但在生活區轉悠老半天,還沒看到那倆人。
路上倒是看見幾道行跡匆匆的身影,但大多數人臉上,全是對未來生活的擔憂。
找不到人雖失落,但大白天的,他們估計也不會做啥隱秘的事兒。
既然來了,不如多走走,看看能不能抓到一些線索。
“你看那邊兒。”江潮正在四處打量時,看到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從大門那進來,又偷偷溜到門窗緊閉的廠房里。
雖是大白天,但這做派也夠令人生疑的,二人做了個手勢,也跟了過去。
從江耀安先前搜集來的資料來看,這邊停產已經有小半年了。
在這之前,當地政府曾經對這些下崗職工做過安頓。
可以把人安排到其它單位,但工資待遇上,一定程度會削減,另一個安置手段就是賠錢,讓他們自謀營生。
如果兩者都不同意,那就等接手的人來,如果有適合他們的工作,再做安排。
但想要找到新的可以接手的人,并非那么輕松。
這也是昔日繁華熱鬧的廠區,逐漸蕭條的因素之一。
窮生奸計,富長良心,當一個地方支柱產業消失,亂七八糟的事兒也多了起來。
治安也就沒那么好。
江潮這次跟蹤到的,正是廠里有人利用對地形跟原料的熟悉,私下販賣違禁品。
怪不得最近首都黑市上流傳那么多東西。
眼下終于找到原因了!
當江潮他們破窗而入,里面交易幾人有多驚慌失措,可想而知。
一行六個人,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的場面,再如何狡辯都沒用。
“放下手里的東西,站好,不許動!”
江耀安一嗓子過后,幾人瞬間愣住。
那個鬼鬼祟祟,翻窗進來的小年輕,趁人不備時就想逃跑。
說句實在話,能在江潮眼皮子底下跑了的,還真是少數。
兩下就把人控制住,再看向一溜排蹲在地上的幾人,逐漸意識到,有些地方不對勁。
交易人數六個人,除了獐頭鼠目的一個外。
其余五個身材高大,雖到中年,但后背挺直,身形勻稱,蹲下抱頭的動作整齊劃一,十分標準。
江耀安也是當過兵的,看見幾人姿勢后,放下武器,詫異道,“你們是復員軍人?”
幾人腦袋低得更深。
早知道軍工企業這里都招收的是先前的退伍兵,但無論如何都想不到,抓到觸犯法律跟紀律的,會是這些曾經的兵!
還沒從這個打擊中清醒過來,緊閉的大門被人推開,喧囂聲隨即從外面傳來。
里面昏暗得很,猛地這么刺目的陽光照來,幾人還有點不習慣。
周放朱盛還有廠領導,鎮上這些領導們,就這么站在門外。
看到幾人這種姿勢,周放還一臉吃驚,“剛剛廠領導給我們介紹廠區情況時,聽到這邊有動靜聲才趕來。
但江同志,眼下又是什么情況?”
有人認出江耀安,在同人解釋。
江耀安也知道這種情況,不說些什么過不去,就把有人私下倒賣原料的事兒解釋了一下。
江潮死死盯著周放,先前還以為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眼下才清楚,原來那個黃雀另有其人。
私下倒賣軍工原料,還是監守自盜,別說他們曾經是軍人,就算是正常員工,后果都很嚴重。
廠領導急得滿頭大汗,厲聲呵斥,“不是跟你們說過,外界已經有人在對廠子進行評估,馬上就能接手了?
你們怎么這么沉不住氣?以前的紀律跟廠規都吃狗肚子里了?”
領導也是退伍軍人,可能是氣急,揚起蒲扇般的大手不斷打人。
廠房本就空曠,他打得又狠,此起彼伏的聲響刺激著人的耳膜。
發泄完后又跟江耀安他們求情,“這幾個都是以前的標兵,在廠里干了十來年,年年都是優秀工人。
這次也是家里出了事,又斷了工資太久,一時想不開鋌而走險。
我知道只用內部管理疏漏來搪塞說不過去,但念在他們只是初犯……”
“初犯?黑市上已經流通一個月的黑索金了!”江耀安拔高聲音喊道。
“那絕不是他們,真的!我用我的信仰跟身為黨員的榮譽來擔保。”
最近大家的難處他看在眼里,也在積極跟政府交涉,但這么大面積,廠區不是說賣就能賣了。
還要兼顧先前職工的生活,做好補償工作。
除非找華僑投資,否則希望渺茫。
先前出去一大批人,但混得都不怎么好。
他們早年當兵,后期又埋頭于軍工生產,幾乎不跟外界聯系,性子倔,木訥,不會變通。
往年軍工企業能解決很大一部分退伍老兵就業問題,但軍工企業也隨著歷史發展,逐漸凋零。
這種只知道按章辦事,仍在壯年,但脫離社會,沒有過多生存技能的他們,又能做些什么?
在天橋下搶著干些苦力,或者是在工地上,長時間勞作,只掙個養家糊口錢。
如果這次投資順利的話,還能招回來一批原職工,解決一部分就業。
但他們幾個,被抓住,再坐牢,肯定要開除廠籍,安置費八成也沒了。
社會在不斷發展,淘汰的卻是當年那批最驍勇,最有一腔熱血的同志們。
他們處境已經夠艱難了,這也是為何廠領導要護著他們的緣故。
江潮何嘗不知道,他們的處境,放在背后的手在顫抖。
僵持之際,周放一臉為難開口。
“領導,您恐怕還不知道眼前這位是誰吧?
他是鼎鼎大名的江潮,江公安,最是疾惡如仇,再說當著這么多領導們的面兒,公然包庇也不好吧?”
在場幾人聽懂了他的意思,對方雖是退伍老兵,但已經觸犯了原則上的錯誤,江潮又是公安,不可能徇私。
再說人贓并獲的事兒,領導們都看著呢,抵賴不得,江潮要真敢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周放反手就能來個舉報。
證據齊全,捅出去他就是玩忽職守,得受罰。
這才是周放真正的目的。
江潮他不是最剛正不阿?紀律嚴明?
那就讓他跟曾經的戰友對峙,把江潮推到進退維谷的地步,讓他不能翻身!
周放面上,惋惜感慨又難,但望向江潮時,眸子卻閃爍著得意的光。
“江公安,你說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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