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知意走進宮殿里的時候，那柳家九郎已經換了一身衣服。
帶著鮮血的白衣被扔在了角落，身上穿了一件顏色深些的長袍，似乎還涂了藥。
藥香和還沒有散去的血腥味融合在一起，有種刺骨的寒意。
顧知意剛走過來，他就立馬站了起來，什么都沒說，先跪在地上認真的磕了三個響頭。
咚咚作響。
黃素白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你這人還挺實誠。”
顧知意彎腰，拍了拍了他的肩膀，讓人起來。
坐在位置上，隨意的拿起了桌子上的一瓶白色的瓶子，看了林亦白一眼。
“林大人還挺細心。”
隨身準備的都是上好的傷藥。
林亦白抿了抿唇，都不好意思說出口。
戰場上實在兇險萬分，無論待在哪個位置都不能確保絕對的安全。
這些藥，打從跟著小姑娘第一次上戰場起，他就備著了。
沒想到第一個用的卻是個臭小子。
放下手里的瓶子，顧知意叫人坐下。
那柳家九郎連連搖頭，很是恭敬。
“我聽見外頭的聲音了，您殺了俘虜我家的人，便是我的恩人，我這條命，從此是您的了。”
“便是恩人，也沒有不讓人上桌的道理，坐吧。”
顧知意的態度很是隨和。
可自打她打下的天下越來越大，聲望越來越高后，在她面前能夠做到隨和的人卻越來越少了。
林亦白算一個。
黃素白也算一個。
眼瞧著那兩位大人都坐在了位置上，害怕自己不坐下的話，會顯得太不識時務，柳九糾結了一會兒，抿了抿唇，坐了下來。
“你們柳家全族被滅，只有你一個逃出來了。”
顧知意說話也很直接，將最真實的血淋淋的現狀撕開在他的面前，令他逃脫不得。
柳九咬緊了唇，手心被攥得發痛。
“是。”
“你想復仇嗎？”
“想！”他忽然抬起頭，眼睛里似乎藏了火，跪在地上，“還請公主教我。”
【又跪下了。】
顧知意心中一嘆，轉了轉手上的瓶子。
“我可以幫你們柳家復仇，讓東山王付出代價，在能力所及的范圍之內，也會盡量的保住你的性命，但你需要知道，此法有危險，而且，我是在利用你。”
黃素白眼眸直跳，簡直沒見過自家主公這么坦誠的人。
好不容易救了人家的性命，甚至為他殺了東山王的副將與東山王交惡。
怎么不好好的走親情路線，打感情牌呢？
顧知意假裝沒看見他抽動的眼睛。
她的確是想利用柳家公子。
這沒什么不能承認的。
若是柳家九郎愿意去做，那自然是皆大歡喜，若是他不愿意，自己也不會仗著這點救命之恩，抓住人家的愧疚之心，玩弄人家的感情。
柳家九郎低下頭，似乎只是想了一會兒，然后抬起頭來，十分堅定。
“我愿意。”
顧知意的眼神掃過他那張稚嫩的臉，一頓。
“有危險，你好好想想。”
“我愿意，便是再多的危險我也愿意。”
剛剛從鬼門關里出來的人，又哪怕危險？
他磕了個響頭。
“亂世之中，做什么事情都有風險，柳九相信，有公主護著，會盡量的保證柳九的安全，若連公主都護不住我，那我活在這個世間，日子怕也長久不了。”
追殺他的人，可是東山王。
在他萬念俱灰時，突然計上心頭，費盡全力往這邊跑的時候，他的心里已經想好了一切。
坦然去接受就好。
若永安公主是個可靠的上位者，那就是他賺了。
如今看來，他沒賭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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