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個殺字，一聲比一聲大。
說到最后的時候，從樓上向下沖的五十幾個特種連士兵同時吼了出來。
這些士兵們，從上個月二十七號在四行倉庫正式接受林凡訓練以來。
天天都要練習刺殺，這個喊“殺”聲，是每天的必修課。
今天在這個地方一起喊出來，氣勢逼人。
不止只是讓樓下這些當面的混混們，嚇了一跳。
就連這個時候，還在劇場里面的上海灘三大亨也嚇了一跳。
如此氣勢，如此龍組！
難怪他敢說：江湖上只有他的傳說。
杜月笙心里暗暗想著。
林凡不知道，現在堵住樓梯，圍在底樓的這些人，全是張嘯林手下。
剛剛阿四派人從張公館調過來的，不只有手表和美元。
還有這些打手。
并且，在大世界外面，還有數倍于這些人手的打手等著呢。
他們這些人，怎么可能會因為林凡的幾句話退走？
沖在最前面的林凡也不客氣，沖下樓梯一半的時候。
向著還呆在下面的不讓開的人開火。
林凡的動作比起姬無敵在劇場里面開槍，那是天壤之別。
一槍一個，一槍一個。
那些擋路的人，被林凡槍槍爆頭。
這樣十來米的距離，林凡打得不要太輕松。
杜月笙手下四大金剛第一人顧嘉堂，管家萬墨林一左一右陪著他，正走出來。
看著林凡左右開弓，彈無虛發。
三人面面相覷：原來剛剛在劇場里面，這人還是留了情的。
剛才他喊話過后，下面這些人沒有散開，現在這個自稱龍頭的人，應該是開始大開殺戒了。
杜月笙還發現了一點：那些跟在龍頭身后向下沖的人。
個個都在開火，他們打的不是近前這些人。
那些人打的竟然是稍遠一些的人。
從高處看下去，底樓那些圍在樓梯邊，一直到出口的人，差不多是同時全方位地都有人在倒地。
這根本不是混江湖的混混，完全是訓練有素的隊伍。
杜月笙在常凱申還沒有發跡的時候，就跟他拜了把子。
后來也參觀過常凱申的德械師。
從今晚這場單方面的屠殺來看，常凱申最精銳的德械師和中央教導團，都遠遠不及這個龍組的配合好。
看看人家這突圍：根本不是一窩蜂地把所有子彈朝最近處打。
有人打遠，有人打近，有人打中間。
這是在最短的時間里，發揮出來整個隊伍最大的殺傷力了。
尚月桂剛剛在林凡他們沖出去后，也悄悄地跟著走出來了。
杜月笙還向她笑了笑：“尚記者好！”
尚月桂趕緊：“杜先生好！”
現在尚月桂就站在杜月笙身邊，神情緊張地看著林凡他們這些人闖關。
杜月笙這種老狐貍，只一眼就看出來：這個記者跟那個龍頭有一腿！
女人的關心從來都是臉上表現出來的，比嘴巴上說出來的要真實得多。
杜月笙實在是太想知道這個林凡的來歷了。
他低聲問道：“尚記者！你在上海灘上跑得多，消息靈通。
有沒有這個龍組的相關的消息？”
“龍組？”尚月桂表情呆滯，她從來沒有聽說過。
“杜先生說笑了，整個上海灘，杜先生的消息都不不靈通的話。
就再也沒有人能夠知道消息的了。
我確實沒有聽說過什么龍組，這是第一回聽到這個組織？
是他們自稱的？”
尚月桂向下面正在沖鋒的一伙人示意。
“是的！”杜月笙承認了。
他還是想要繼續問一下：“尚小姐認識他們這些人？”
尚月桂的眼神閃躲，猶豫了一下：杜月笙的交情，要不要？
當然要！
明白過來后，她這才回答：“不認識！但是見過他們！
上個月我去四行倉庫采訪的時候，見過他們。
只是他們非常不講理，動作粗魯，語言不堪。
當時也就沒有采訪他們。”
杜月笙微笑著：“謝謝尚小姐！”
就這么交談的一會兒，底下的情況已經大變。
聚集在一起的幾百個打手們，正在四散奔逃。
龍組的五十幾個人，也不為已甚。
并不去追殺，他們的目的非常明確，朝著大世界門口沖過去。
在他們的腳下，倒下的尸體無數。
鮮血已經在地面上鋪了一地，他們每一腳下去都會濺起一片血花。
林凡帶著人沖出大世界的時候。
剛剛露頭，迎面就是一梭子彈打過來。
剛才在里面的時候，只是間或才有一枚子彈。
里面的人用的全是冷兵器。
現在到了外面，熱兵器立刻招呼上了。
沙興德跟著張嘯林已經二十多年了。
張嘯林最初還在杭州打拼的時候，他就跟著的。
這么多年以來，一直對張嘯林忠心耿耿的。
論能力，沙興德肯定及不上張嘯林的許多手下。
論忠心，沙興德可就能夠排到前三名的了。
今天晚上，沙興德本來是在張公館里面休息。
他是知道了張嘯林在大世界遇險后，主動帶著自己手下一幫小弟出來的。
按照阿四的安排，埋伏在大世界外面，就等著那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過江龍們出來。
為了保險，阿四帶著的這三十幾個人手，全是張嘯林手下最心狠手辣的。
個個都是從尸山血海中殺出來的。
這些人在一九二七年的時候，殺人可是殺到手軟的。
今晚他們中間帶了兩挺機槍，人人都帶著雙槍。
他們也是張嘯林手上最強大、最鐵桿的一支力量。
沙興德帶著人，就等在大世界門外，聽著里面傳出來的槍聲。
雖然心頭火熱，他還是按住了性子：大世界是黃金榮的，他們不宜帶著家伙進去。
沙興德終于等到了：他看到一個人手提雙槍沖出大門。
等得心急的沙興德立刻開槍，他手下的人，反應快的馬上跟著。
反應慢了的，在反應過來后，雖然那人已經退回去了。
也趕緊開槍，一是表明態度，二是發泄情緒。
人在江湖混，態度是非常重要的。
兩挺機槍立刻開火，這兩個機槍手，像是互相比賽一樣。
你不停手，我就不停手。
剛剛沖出大世界半步的林凡，馬上被這密集的彈雨逼回來了。
林凡不得不退了一步，耐心等候著外面封鎖的彈雨減少一些。
大世界里面這些打手們，剛剛罵著特種連的士兵們體驗非常好。
轉眼之間就被人家從樓上沖下來，殺出一條血路沖到了大門口。
現在看到那些殺神們，被阻在門口，根本無法沖出去的時候。
他們又開始動口了。
林凡回頭，連續幾槍，槍槍打中那幾個動口最歡的人。
這幾個人個個額頭正中中槍。
一下子，整個大世界里面鴉雀無聲！
李顯他們這些人，混在這些打手們中間，都差點要忍不住動手的時候，見到林凡已經動手了。
這才停下了動手的沖動，繼續潛伏下來。
九點的時候，已經退出大世界，到了外面準備接應林凡他們撤退的陳四川。
三十幾個人在小巷里面埋伏了一挺機槍。
小巷口離大世界門口有三百多米，布置好了退路。
陳四川在這里看到：大世界門口突然多出來幾輛車。
從車上下來的人，個個龍精虎猛的。
并且他們還布置下來兩挺機槍。
這個時候，陳四川已經明白：里面肯定已經動手了。
這些人就是在外面想要堵截林凡他們的。
陳四川悄悄做好準備，準備等到里面打起來后，自己從后面給這伙人來個狠的。
同時他也在暗暗戒備：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自己的身后也要派人看看，千萬別中了圈套。
他一連派人悄悄前出到小巷外面去守護著退路。
一邊等待著連長他們沖出來。
就在陳四川看見林凡沖出一步，又被逼回去的時候。
立即帶著七個人，開始悄悄潛伏著向那些攔截特種連的打手們沖過去。
大概過了一分多鐘的時候，外面的機槍射擊聲音終于停了下來。
林凡根據剛剛看到的外面情況。
低下身體，從低處先伸手打掉對面兩個人。
然后才身子一縱，沖了出去。
雙手同時開火，一槍接著一槍，向著前面沖去。
林凡最先打掉的，就是對面兩挺機槍的射手。
接著就是朝著那個看見有人沖出來，手里的槍不是對著自己這個方向開火。
而是朝天作出一個讓所有人開火手勢的人開了一槍。
沙興德的身體一軟，剛剛還興奮地指揮著手下，向著沖出來的這個人開火呢。
他的手正舉得高高的，像極了舞臺劇里面的指揮動作。
現在也已經被身體帶著墜入塵埃了。
跟在林凡后面沖出去的是馮俊雅。
特種連的士兵們，緊跟著沖出來。
他們沖出去，幾槍壓制住了對面那些人的氣焰。
后面緊跟著沖出來的特種連士兵們越來越多。
那些平常只是菜雞互喙的打手們，幾曾見識過這樣氣勢的隊伍打法？
這些上海灘上的混混，平常日子里面，欺負一下普通百姓，肯定比誰都勇敢。
就算是他們面對面地跟進行幫派爭斗，他們也是不虛的。
論到欺負普通人，他們是專業的。
真正的讓這些打手們，跟特種連這種從真正的炮火連天的戰場上打過仗的士兵們對戰。
這些人就是篾片穿豆腐——不值一提了！
這些打手們心中的神器：兩挺機槍，在換彈匣的時候，機槍射手被對面的人打死。
這些打手們，竟然沒有一個人敢上去接替。
頭兒被一槍擱倒后，也沒有人繼續站出來指揮。
在這些打手們眼里：
對面沖上來的人，槍法如神，殺人不眨眼。
這怎么能夠抵擋？
沙興德帶來的這些打手們，馬上就有人開始轉身逃跑了。
這些打手們被林凡帶著三個班的士兵，只一波沖鋒，就打得這些人屁滾尿滾，潰不成軍。
百忙之中，林凡回頭看到吳小寶、趙龍、姬無敵、姬家恨這四個人，被特種連的士兵們包圍在隊伍中間。
所有人全都在沖鋒！
姬無敵看到了林凡回頭那一瞬，知道這就是林凡對自己說的：飯后要跑路的跑路了。
她手里的雙槍，也在不時地開火。
反正子彈是向前面打去的，至于打到那些人沒有，只有天知道。
陳四川他們這七個人，剛剛沖出去二百米，還沒有沖進戰場的時候。
林凡他們已經突圍了。
對于那些四處亂竄的打手們，林凡并沒有窮追猛打的意思。
陳四川也還是帶著人，就走在道路兩邊的伯行道上。
默默地護送著特種連的兄弟們沖鋒。
到現在這個時候，他們還沒有暴露。
杜月笙他們沒有繼續跟在龍組身后繼續觀察了。
他們只是呆呆地看著底下那些尸體。
剛剛林凡他們從劇場里面沖出來，到沖出大世界門口，根本沒有三分鐘的時間。
倒是他們那些人，在門口被外面的機槍給堵了三分鐘。
但是：就是這些人沖到大門前的這幾分鐘時間。
從這樓梯口到大門口，至少倒下了上百人。
更讓樓上這杜月笙他們驚奇的是：下面上百人中間，竟然沒有一個呻吟呼救的。
杜月笙心中奇怪，他看到那個尚記者好像并沒有奇怪的表情。
心中更是奇怪：“尚小姐！你不覺得樓下那么多人，竟然沒有呻吟聲。
不奇怪嗎？”
尚月桂不以為然的說道：“這有什么奇怪的？
那些人都死了，死人怎么會呻吟呼救呢？”
她看杜月笙還是一副不理解的樣子。
能夠跟有著“春申門下三千客，小杜城南五尺天”的上海灘大亨多說幾句話，對自己今后肯定是有好處的。
并且這也不是什么不能夠說的秘密。
尚月桂解釋道：“他們這些人，雖然動作粗魯，語言不堪。
（這是她的私貨，一直以來，她對林凡的見面禮都耿耿于懷。）
打鬼子的時候，倒是一把好手。
那個領頭的叫做林凡，他是有規矩的：
要求他的手下，不能夠留下一個活口。
反正打鬼子的時候，他們就是這樣子的。
今天他們也是這個樣子，就沒有什么奇怪的了。”
“他們打的鬼子多不多？”萬黑林終于還是沒有忍插入進來。
杜月笙一直也想問這個問道，只是感覺有些不太禮貌，這才強忍住了。
自己的管家問出來，就沒有什么了。
她愿意回答，就回答，不回答也不會傷了自己面子。
好管家！杜月笙贊賞的目光，看了一眼自己的這個得力管家。
作為一個管家，什么時候插入，什么時候閉口，都是要能夠精準把握的。
萬墨林有這個信心。
尚月桂倒沒有感覺有什么不妥，組織了一下語言：“我是親自去戰場上，看著他們打了一場仗的。
那一仗，他們也是這么多人，五十幾個。
打死了二千多個鬼子。”
她說話的語氣平淡無奇，仿佛這件事也是很平淡無奇的事情。
卻讓聽這話的三個人全部愣住了。
他們已經一再把這個龍組的人撥高了，一撥再撥。
已經把他們撥到自己高高仰望的地步了，如果這個尚記者說的是真的：
那么這個龍組，根本就是神龍無影，自己這些人，抬頭連他們的腳底板都看不到啊！
杜月笙神情嚴肅地說道：“尚小姐，開玩笑的吧！”
尚月桂急了：被三大亨中的一個說自己開玩笑。
自己還想在上海灘上混不混了。
她真的急了：“這又不是什么秘密，那天也不只是我一個人跟著上去的。
還有另外三個記者，不信你去問他們。
他們的名字是……”
杜月笙微笑著說道：“我只是太吃驚了，沒有怪罪尚記者的意思。
他們五十幾個人，能夠殺死二千多個鬼子。
怎么沒有見到你們報道過？”
尚月桂談起這件事情，就是淚：自己為了抓這個新聞，親自上了戰場第一線。
還被那個林凡揍了一拳頭。
結果新聞寫出來后，被主編撤下來了，理由只有一個：租界管理事務局不許。
她把整個事情的經過原原本本地說了出來。
杜月笙聽到上海海軍陸戰隊，土師拓真司令官，這些名字的時候。
心里頭已經信了八分。
他在上海的名頭不是虛的，尚月桂說的這支隊伍。
在攻打四行倉庫前，登報說過三個小時攻下來。
那天之后的報道，確實沒有以往的大肆宣揚。
不過上海海軍陸戰隊，撤退回來的人數確實只有二千多人。
八千多人，減去二千多人，應該還有六千多呀。
杜月笙耐心地問道：“他們只消滅了二千多人，上海海軍陸戰隊那天陣亡的有六千多。
還有四千多是誰打死的？”
尚月桂奇怪地說道：“也是他們呀！他們那天分了三個方向出擊。
我是跟著這個龍頭林凡這一支出去，向著北面的鬼子沖鋒。
另外兩支，分別向著東、西方向沖鋒的。
南面不就是租界，他們沒法沖。”
杜月笙再次驚訝了：“你是說，他們不只有這么五十幾個人？”
尚月桂根本沒有防備：“不止！一百多個呢！”
杜月笙立刻明白了：一百二十九個人，對應一百二十九只手表。
再聯想到這個龍頭說的：差點誤了他的大事。
這么強大的實力，對鬼子這么的痛恨，大事？
什么大事？
小杜一下子想到了：江灣機場！昨天中午的時候張嘯林手下搶了手表，影響了他們昨天晚上攻打江灣機場的行動。
所以才有這么一說。
杜月笙已經把整個事情聯系起來。
他能夠確定：江灣機場就是龍組做的。
只是他沒有證據！
感覺到自己洞悉了機密的杜月竹笙，真誠地對尚月桂感謝：“謝謝尚小姐解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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