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八戒小說網 > 一刀傾情 > 第506章
  于帆見這人不過二十多歲年紀,身子面貌并無特異之處,心下暗自詫異。那人卻似渾不在意,向著于帆點了點頭之后,便即懶洋洋地站在一株大樹邊上,掃視著大殿前的香客。若非于帆昨晚見過此人站在石牌坊下,卻也不會懷疑他在跟蹤自己。

  于承嗣低聲說道:“這人武功很高,看樣子不只咱們盯上了他,這小子也盯上咱們了。”

  于帆心想我若是將他昨晚站在天一客棧外的事情說給承嗣聽了,只怕他沉不住氣,此時已然和這人動手。這廟里廟外足有上千人,其中定然有不少江湖人士。即便這灰衣人想要與我不利,卻也不能在此處公然動手。

  念及此處,于帆微微一笑,對于承嗣道:“雖然此時敵友未分,不過此人多半是因為我在翠云峰上出手救了頑童,心下好奇,便跟著咱們,想要一探究竟。若非如此,只怕早就動手了。咱們不必管他,只在這廟中閑逛一番。即便真有事情發生,咱們隨機應變,料無大礙。”

  于承嗣點頭稱是,不過心中兀自有些驚疑,狠狠瞪了那人一眼。見于帆已邁步向正殿內走去,只得緊跟著走進正殿。

  于帆信步走進正殿,這才發現殿內原來別有洞天。他記得幼年時進到大殿,看到的便是關羽的神像。只不過此時走入大殿門口,卻發現這里并非供奉著關羽神像的正殿,只不過是正殿之前的一處偏殿。站在偏殿之中,可以看到偏殿后面的正殿。

  于帆搖了搖頭,暗想自己當年不過是一個孩童,進了這關帝圣君廟之后,只記得一些面容猙獰的神像,至于建筑的規制,卻已模模糊糊記不清楚。

  此時偏殿中也擠滿了香客。數十名香客排成三排,正自跪倒在地,向著大殿的方向磕頭跪拜。于帆無意跪拜,本來想穿過偏殿,直向大殿而行。只不過這偏殿內擠滿了人,連立足之地都難尋覓,只得隨著人流慢慢前行。

  此時站在他前面的卻是兩個老者。右首那老者頭戴紗冠,面容矍鑠,正自得意洋洋地向左首那老者說道:“天下最沒見識的便是市井街巷的男男女女。便如這座前殿,這些蠢人有的稱之為前殿,有的稱之為偏殿,謬傳了數百年,竟然無人更正,豈不可笑?”

  左首那老者道:“董年兄學富五車,滿腹經綸,自然不將這些蠢人放在眼中。不過這座殿閣位于大殿之前,稱之為前殿或偏殿,只怕也有它的道理。”

  那董年兄冷笑一聲,道:“梅年兄此言差矣。咱們讀書之人,須得謹記夫子的教誨,做學問之時,差之毫厘,謬之千里。梅年兄出身福建,此次是初到洛陽,不知道這關帝圣君廟的來歷,倒也情有可原。只是眼前這些蠢人,自小便在洛陽長大,卻不知道這殿閣的來歷,豈不讓人恥笑?”

  于帆見這董年兄一副窮酸模樣,心下暗自好笑。卻聽董年兄接著說道:“世人只道關老爺威震天下,是天下第一名將。卻不知當年他敗走麥城,且又被孫吳所擒,最終落了一個身首異處的下場,實是奇恥大辱。我中華名將之中,前有白起、王翦、李牧、廉頗,中有項羽、韓信,便是與關老爺同為漢將的張飛張益德、馬超馬孟起、黃忠黃漢升、趙云趙子龍,以功業而論,卻也并不遜色。更別提曹操帳下的張遼張文遠、樂進樂文謙、于禁于文則、張合張儁乂、徐晃徐公明。至于其后的李靖李藥師、徐績徐茂公、秦瓊秦叔寶、薛禮薛仁貴、曹彬曹國華、岳飛岳鵬舉,更是功業超出前代,遠在關老爺之上。至于本朝開國諸將,如中山王徐達、開平王常遇春,都是平滅一國的名將,武功極盛,關老爺難望項背。可是這些名將,無論是史書記載也好,民間風評也罷,全都位列關羽之下,梅年兄,你有何高見?”

  于帆心下暗想:“這董年兄明明是一個酸腐之人,不過看樣子書讀得不少,記得這許多武將的名字。瞧他的年紀,多半是一位致仕的官員,帶了舊日故友到這關帝圣君廟游玩,借機賣弄才學。”

  那梅年兄陪著笑臉道:“當年在王老師帳下讀書之時,愚弟便仰慕年兄的才學。若論起高見,自然要聽董年兄的。”

  那董年兄嘿嘿一笑,竟然是一副居之不疑的模樣,得意洋洋地說道:“其實翻翻史書便可以知道,有宋一代之前,關羽不過是一員尋常的武將,在武廟之中,往往忝居末位。唐朝之時,更是因為關羽曾降過曹操,又因身死軍滅,難稱良將,其牌位被撤出了武成王廟。只是趙匡胤建立宋朝之后,受北方的遼、金威脅,宋軍屢敗屢戰,軍中便興起了祭祀關羽之風,實是以關老爺來壯膽。關羽也由一員尋常的武將,竟然一步登天,最后不只被封為大帝,更成了民間祭祀的天神。這關帝圣君廟建成之后,便在大殿之前建了這座殿閣,用來跪拜關帝圣君。是以這座殿閣既非前殿,更非偏殿,其名實為拜殿。”

  那梅年兄聽董年兄侃侃而談,笑道:“董年兄高見,小弟佩服。”

  于承嗣跟在于帆身后,將兩人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他壓低了聲音對于帆說道:“大人,這個老家伙在公帝圣君廟說關老爺的壞話,不怕關老爺發怒,發一個掌心雷活活劈死了他?!”

  于帆對他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妄言,以免引人誤會,再起風波。

  此時兩人隨著人流慢慢向前挪動,已將走出這拜殿。那董年兄聽了梅年兄的恭維,心下極是得意,說起話來更加肆無忌憚。只聽他說道:“梅年兄,明年又是大考之年,只要咱們中了舉人,便能妙筆生花,做上幾篇錦繡文章,管教世人識得關羽的真面目……”

  于帆聽到這里,不禁啞然失笑。方才聽著這董年兄高談闊論,原本以為此人滿腹經綸,學富五車,定然是一位致仕的官員,想不到此人一把年紀,卻只是一個連舉人都未中過的窮酸秀才,竟然在關帝廟中大發厥詞,當真讓人笑掉大牙。若關云長在天有靈,只怕真如于承嗣所說,自空中打下一個掌心雷,將這董年兄當場劈死,以儆效尤。

  過了半刻,于帆和于承嗣總算擠出了拜殿,到了正殿之前。于帆定睛望去,這正殿面闊七間,進深三間,高八丈有余。向上看,卻是廡殿頂形制,琉璃瓦覆蓋,五脊橫立,六獸揚威,端得是雄偉莊嚴,氣勢迫人。正門以檀木制成,門板上有十二副浮雕木刻,刻畫的是桃園結義、三英戰呂布等關羽的生平故事。

  那董、梅兩人站在于帆和于承嗣身前,指著正殿的匾額高談闊論。卻聽那梅年兄道:“這匾額上‘忠義千秋’四個大字,倒頗有幾分傳神,算得上是一副好字。”

  那董年兄卻撇了撇嘴,一臉不屑地說道:“這是元人趙孟頫的字,走的是宋人米芾的路子。米芾這人最喜臨古人的貼子,正因為如此,他的字倒成了四不象,看上去氣勢驚人,其實卻是‘人見之,不知何以為主’。宋人四大家中,蔡襄、蘇軾、黃庭堅三人都可稱得上自成一家。只有這個米芾東抄西學,全無風骨。趙孟頫棄蘇、黃、蔡不學,偏偏去練米芾的字,只能貽笑大方,徒留笑柄而已。哈哈,哈哈。”

  于帆聽著董年兄胡言亂語,雞蛋里面挑骨頭,心下鄙視這兩個窮酸,不欲與這兩人同行,正要拔腿向正殿走去。便在此時,忽聽有人冷笑一聲,對那董年兄道:“一個白丁,也敢在圣人面前說三道四,可笑啊可笑。”

  于帆聽此人一說,當真是于我心有戚戚焉,不由得暗地里叫了一聲好。那董年兄卻是勃然大怒,雙手握拳,腦袋左右掃視,口中怒道:“是哪個不知高低的王八蛋敢在此犬吠?!”

  只聽“啪”的一聲,那董年兄臉上已被人打了一記耳光。此時正殿前擠了數百人,董、梅二人混在人群之中,是以眾人都沒有看清是誰出手打了他一記耳光。這記耳光打得頗重,那董年兄被打得在地上轉了兩個圈子,這才穩住了身形。只見他右手捂住右臉,一臉驚恐,顫聲說道:“誰、誰敢打我……不怕我告官么?”

  他話音未落,又是“啪”的一聲響,董年兄左臉又挨了一記耳光。他向右轉了兩個圈子,左臉頰上出現了一個紅色的手印,嘴角也溢出血來。

  這次于帆卻看得清清楚楚,出手打了董年兄兩記耳光之人,卻是一個尖嘴猴腮的漢子。這人三四十歲年紀,身穿藏青色袍子,混在人群之中并不起眼。他出手如電,又藏在一個大漢身后,是以眾人都沒有看清是他出手打人。只不過于帆和于承嗣武功高強,站在一邊卻是看得清清楚楚。

  董年兄吃了大虧,再也不敢囂張,雙手捂著臉面,和那梅年兄一起擠出人群倉皇逃走。眾香客中有不少人聽到董年兄大放厥詞,對他早有不滿,此時見這窮酸秀才挨打之后如喪家之犬逃離了正殿,登時叫起好來。更有幾名香客趁亂拾起地上的碎石,便向董、梅二人擲了過去。兩人見惹了眾怒,哪里還敢回頭,抱著腦袋狼狽逃出了拜殿,一溜煙地跑出了關帝圣君廟。

  于帆卻并未理會逃走的兩個窮酸,而是一直緊盯著出手教訓董年兄的那人。那人見董、梅二人倉皇逃走,只是微微一笑,便即向正殿走去。于帆正想跟過去,無意中卻發現那灰衣人不知何時也走進了正殿前的院子中,離著那人身后兩三丈遠,曲曲折折地正自向正殿走了過去。于帆心下一凜,暗想這灰衣人原來也盯住了那人,只怕此事并不簡單,其中另有蹊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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