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八戒小說網 > 挽明從薩爾滸開始 > 第085章 騎兵、布木布泰、紅夷大炮
  水肥草美的科爾沁大草原上,一支女真精騎正在向西前進。

  明澈的天空上垂著幾朵白云,云彩離地很近,仿佛蒙古包上的白苫氈,只要伸伸手就能將它們摘下。

  此時此刻,西城貝勒布爾杭古,就想要抓住頭頂上的一朵云彩,然后騰空而起,讓長生天(蒙古女真信仰真神)帶他逃脫這人間地獄。

  在他身后,八百騎兵踏著夕陽,緩緩向西行進。

  這些行進中的戰馬膘肥身健四蹄有力,一看便是百里挑一的良駒,然而馬上的騎士,卻個個無精打采,像是沒了魂魄。

  海西葉赫的騎兵們,隨著鞍馬顛簸搖晃著身子,后腦勺上的鼠尾辮有規律的搖擺晃動,像是在跳蒙古舞。

  布爾杭古乃是布揚古的弟弟,他率領的這支騎兵也是葉赫部最后一支成建制的軍隊。

  半個月前的海西之戰,海西葉赫被后金擊敗,布爾杭古大難不死,率殘余騎兵向西突圍,一路逃到了科爾沁。

  經過半個月的逃竄,他率領的兩千精騎,或死或降,此時還跟著他身邊的,就剩下這八九百人。

  當日葉赫西城陷落,正率騎兵與鑲藍旗血戰的布爾杭古,親眼目睹兄長被砍成兩截,后金的包衣和真夷們席卷全城,將葉赫人搶劫一空。

  布爾杭古沒想過投降后金。

  上次在渾江追擊鑲藍旗,布爾杭古一馬當先,親手砍殺了十幾個后金兵,阿敏曾將此事告知努爾哈赤,還點了布爾杭古的名。

  布爾杭古知道努爾哈赤的脾氣,若是自己落入他的手中,就不是被砍成兩截,而是要被凌遲處死。

  一個疲憊的哨騎出現在遠處地平線上,距離布爾杭古越來越近,在幾百名葉赫勇士的注視下,哨騎終于來到近前,有氣無力道:

  “二貝勒,西邊,十里外有個海子(湖泊),十幾個蒙古包,像是莽古斯的人,搶不搶?”

  布爾杭古目光從云彩上移走,揉揉自己被曬得發暈的腦袋,陷入了沉思。

  旁邊一個年齡稍大的葉赫將領怒道:

  “搶啥?搶了又帶不走,還要被科爾沁人打。老子不去搶了!”

  說話便是布爾杭古的叔叔布揚圖,他兀自不平,接著罵道:

  “科爾沁這群白眼狼,比草原上的毒蛇還要歹毒,前腳剛和海西會盟,后金兵了就反水,早知如此,當年就該把莽古斯宰了!呸!狗東西!”

  哨騎疲憊望向兩人,等待兩位貝勒回話。

  布爾杭古看叔叔一眼,緩緩道:

  “搶,怎的不搶?牛羊都搶了,吃不完的帶走,勇士們好幾天沒吃肉了,打仗都沒力氣。”

  布揚圖猛地將馬鞭抽打在地上,狠狠道:

  “后金追殺我們,蒙古嫌棄我們,我們葉赫族的勇士,難道要淪落成馬匪不成?”

  布爾杭古揮手示意哨騎退后,策馬走到布揚圖身邊,望著叔叔臉上不甘的神色,壓低聲音道:

  “不,叔叔,我們去開原,投劉招孫。”

  布揚圖臉上陰晴不定,幾次將馬鞭揚起,又放下來,過了好久,喃喃道:

  “南蠻子不可信,不像咱們女真人,說過的話長生天聽著,和他們打交道,就是把心交給魔鬼。”

  布爾杭古抬頭望向天邊云彩,眼淚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努爾哈赤是女真人,濟爾哈朗是女真人,父汗當年戰敗投降,老奴答應寬恕,結果把他身子砍下一半,海西之戰,布揚古請求投降免死,濟爾哈朗和他立了血誓,結果呢?”

  布揚圖搖頭嘆息,從他出生起,這世道就越來越壞,淳樸正直的女真人沒有了,倚強凌弱越來越多,最開始時是大明欺負海西葉赫,然后是蒙古,現在,變成了后金。

  “叔叔,劉招孫喝過馬血,拜過長生天,立過毒誓,這都不要緊。要緊的是,他和鑲藍旗有血仇,就憑這個,我們也可以相信他!”

  十幾座華麗的蒙古包出現在布爾杭古視野中,周圍草勢旺盛,成群結隊的牛羊正在草叢中吃草,蒙古包周圍有些科爾沁人的身影。

  布爾杭古策馬來到坡下,身后跟著幾個牛錄額真,布爾杭古對幾人簡單說了攻擊計劃后,牛錄額真們便紛紛回到原地,率領自己的隊伍,從不同方向朝山谷敵人發動突襲。

  隆隆馬蹄如地火天雷,突然響徹整片河谷,大人們紛紛大聲吼叫著跳上馬匹,向突然來襲的葉赫韃子迎戰。

  女人們大喊大叫著收攏牛羊,營地四周亂成一片,大地微微顫抖。

  布木布泰睜大眼睛朝山脊望去,小女孩眼眸似水,純潔無瑕的眼神中,映出了漫山遍野滾滾而來的葉赫騎兵。

  ~~~~

  茅元儀指揮一隊戰兵將四千七百斤重的紅夷大炮推出了開原北門。

  劉招孫帶著康應乾等人跟在大炮后面,眾人邊走,邊對眼前這個龐然大物指指點點。

  若非親眼所見,好多人都不相信世上還有這樣的大炮。

  劉招孫知道,眼前這門紅夷大炮還是縮小版,寧遠之戰中使用的紅夷大炮動輒五六千斤。

  不過他現在不準備造那樣的龐然大物,紅夷大炮造價不菲,單是所需銅料動輒就要幾千斤。

  這次他們花費了十車銅礦石,不知挖這些礦,要死多少礦工。

  好在現在那些狂熱的遼民礦工可以被換下來一些。

  隨著戰事臨近,城中潛伏的包衣細作,不斷嘗試和城外的主子們(巴牙剌)建立情報聯系,將開原城中的機密消息傳遞給后金。

  劉招孫對這些后金細作從不會手軟,審問之后便會立即處死。

  雖然公開處死了十幾個奸細,包衣們卻是越戰越勇,前赴后繼,不顧死活給城外潛伏的巴牙剌們傳遞軍情。

  這些包衣奸細身上所展現出來的職業素養,深深打動了劉招孫,經過一番深思熟慮,他下令將這些人全部送進礦場,在特勤隊隊員監督下,戴上手銬腳鏈挖礦挖煤,在暗無天日的礦道里渡過他們的余生。

  鑒于當前嚴峻的諜戰形勢,為了不使紅夷炮消息有任何泄露,劉招孫下令,在試炮當日,山地戰兵營、特勤隊、第一、第二千總部夜不收,組成五百人規模的聯合搜查隊,將開原周邊三里范圍內可以藏身的一草一木全部清查一遍,干掉那些潛伏哨探的巴牙剌。

  ~~~~~

  開原城西三里,娘娘山上。

  草木茂密的山坳中,一處黃土微微一動,露出幾個頭戴藤盔的身影。

  茂密的灌木給他們提供了完美掩護,全身上下只露出個土褐色的藤盔,藤盔和周圍黃土完美融合,不仔細分辨,根本看不出草叢中還藏著幾個大活人。

  白桿兵彭勇頭上戴著幾根雜草,嘴里叼著根狗尾巴草,盯著開原城墻上晃動的人影看了好久,忍不住對身邊人道:

  “秦隊長,曉得不,戰兵去靖安堡了,人家打韃子,咱們喂蚊子,你說氣人不?”

  一臉痘印的秦建勛瞪彭勇一眼,把手放在嘴邊。

  “你曉得個錘子,莫說話!”

  彭勇撇了撇嘴,望向周圍山林,郁郁蔥蔥的山巒,只有昆蟲和鳥鳴聲。

  忽然,他感覺脖子奇癢,伸手一巴掌拍死個蚊子。

  “隊長,到底啥時候打仗,老子不想天天窩在這里,和那群廣西佬一起抓包衣,老子要拿白桿槍,給兄弟們報仇,殺光狗日子的鑲藍旗!”

  秦建勛聽到白桿槍三個字,身子微微一震,低聲道:

  “快了,快了,父親和大伯(秦民屏、秦邦屏)要到遼東了,劉大人派我去遼陽聯絡他們,等咱們大軍來了,把阿敏卵蛋打出來!”

  這次為守衛遼沈,朝廷可謂下了血本,相比原本歷史上,多征調出幾千客兵。

  總兵官童仲揆率副總兵秦民屏、秦邦屏,領五千白桿兵援遼;

  緊隨白桿兵之后的是六千戚家軍,統帥為總兵官陳策,由戚金等將領兵。

  劉招孫讓秦建勛、袁崇煥、喬一琦三人去遼陽,聯絡活動,務必使兩軍勠力同心,共同應敵。

  “老子不在時,你要聽榮副隊長的,不許帶頭鬧事,聽見沒?”

  彭勇漫不經心答應一聲,正要詢問來多少白桿兵,秦建勛將他頭按低。

  “看那邊,那片松樹林。”

  彭勇順著隊長手指望去,看了半天,才看清松樹后面露出的一根金錢鼠辮。

  “日他仙人板板,害老子等了兩天,終于來了,放響箭!”

  “你們兩個人留這兒,其余人跟我出去!”

  響箭發出凄厲嘯聲,升向半空,頓時打破了娘娘山寂靜。

  距離白桿兵兩里之外的山脊上,副隊長榮頭強睜大他那雙牛眼,順著響箭升起的方位仔細搜索。

  埋伏在灌木中的一個狼兵不屑道:

  “四川佬又在車大炮啦(吹牛),他家甘蔗都還沒砍完呢。老子上午才在哪兒搜查,韃子毛都沒見得一根。”

  “都給老子滾起,看到沒得?真有韃子!”

  “帶上家伙,割韃子頭!”

  榮頭強說罷,便將蝎尾鉤在腰間插起,踩雙破爛草鞋,猴子似得蹦起,在娘娘山溝壑間健步如飛。

  三個狼兵怪叫一聲,將蝎子鉤拔出,跟在榮頭強后面,跳過連綿不絕的灌木叢,飛速向建奴細作逼去。

  蝎尾長槍乃狼兵主要作戰武器,槍長一丈七尺,在平原接敵時,長槍大張大合,威力驚人。在山林作戰時,可將前段鉤子取下,便如匕首鐮刀,短兵相接。

  遠處驚起一大群飛鳥,六名后金巴牙剌發現了朝他們逼近的狼兵,意識到自己被封住退路后,這些女真獵人們轉身面對追來的三名白桿兵,眼中露出嗜血的神色。

  三天前,潛伏在開原工坊的一個臥底成功送出情報,告知撫順駙馬李永芳,劉招孫近期將試射一種巨炮,具體地點他還不能確定。

  在李永芳的勸說下,濟爾哈朗派出五名巴牙剌來打探消息。

  五人都是旗中最精銳的白甲兵,他們從靖安堡潛伏過來,在娘娘山等了兩天兩夜。

  直到半個時辰前,他們才看到從開原城北緩緩推出的巨炮,正在慶幸哨探有功,卻不想被秦建勛發現了蹤跡。

  兩邊都是極兇悍的山林獵人,在一場血戰在所難免。

  嗖一聲,彭勇連忙舉起圓盾護住身體,一支箭重重撞在圓盾上,他身體微微一滯,后面兩個隊友舉起短弩朝白甲兵射去。

  趁著巴牙剌躲避短箭,彭勇揮刀砍斷盾牌上的箭桿,他是全隊唯一的刀盾手,無論在哪里都會帶上這面圓盾,必要時候可以掩護隊友。

  白桿兵短弩射出的毒箭無法刺破巴牙剌鐵甲,幾波短箭過去沒有造成任何殺傷,反倒是己方的一名隊員被重箭射中,悶哼倒地后便再無聲息。

  彭勇見隊友倒地,心中怒火燃燃升起,不顧身邊有無隊友,加速朝巴牙剌沖去。

  沉重的鎧甲雖然能擋住毒箭,卻限制了巴牙剌前進速度,眼看白桿兵沖到近前,他們丟下弓箭,取出飛斧鐵骨朵,狠狠朝對面砸去。

  “一個都不能放走,全部斬殺!”

  秦建勛大喝一聲,躲過一支迎面飛來的鐵骨朵,將標槍朝對面投去。

  兩邊都是精銳戰兵,短兵相接,戰斗殘酷激烈。

  飛斧、鐵骨朵、標槍在空中亂飛,伴隨一陣慘叫,兩邊都有人被擊中倒地。

  兩邊很快進入短兵交戰距離,彭勇抽出重刀,也不看身后,猛地劈向一個身材粗壯的白甲兵。

  “殺!”

  那白甲兵也不躲閃,用長斧擋住重刀,哐當聲響,兵刃碰撞出濺起一陣火花。

  彭勇感覺虎口發麻,正要調整一下握刀手勢,那把長斧便帶著風朝他脖頸斬來。

  這位年輕的白桿兵戰斗經驗不足,此時重刀還未握穩,根本無法借力,只好猛沖上去,用身體撞向巴牙剌。

  長斧砍空,精鐵鍛造的斧柄砸落在彭勇左肩上,白桿兵身上的鎖子甲發出令人不安的吱呀聲。

  他感覺整個肩膀都要被劈砍下來,忍著劇痛將巴牙剌撞得后退兩步。

  不等他再次站穩,斧頭再次迎面劈來,彭勇爆發出最后的能量,忍痛舉起重刀迎向半空。

  黑熊一般魁梧的巴音圖大吼一聲,將全身力量集中于長斧之上,對尼堪猛砍猛劈,在他的三次暴擊之下,尼堪已經承受不住,口吐鮮血半跪在地上,手中舉著重刀還在做無意義的抵抗。

  巴音圖看見尼堪腳后跟在苔蘚上劃出了條長長痕跡,再次揚起斧頭。

  “去死!”

  揚起的長斧被藤蔓纏住,巴音圖感覺脖頸冰涼,回頭看時,一只猿猴閃過林間。

  ~~~~~

  護城河外豎起了兩架破舊的馬車,作為這次炮擊的靶垛,劉招孫目測靶垛距離紅夷炮約有四里。

  明代關于紅夷大炮有效射程的記載,非常凌亂,有些數據還前后矛盾,射程從三里到三十里,不一而足。以至后世需要專家撰寫論文來論證它的有效射程。

  四里的距離,已經遠遠超出了佛朗機炮和大將軍炮的有效射程。

  不知道眼前這門紅夷大炮能不能打到四里。

  如果打不到,那么,開原城下炮決努爾哈赤的夢想,就需等待有緣人了。

  他轉身對茅元儀道:

  “可以開始了。”

  茅元儀指揮兩個炮手用碎土木塊墊在炮輪下,又用鐵錨將跑輪固定。接著炮手開始檢查藥包和鐵彈。

  劉招孫望那兩個炮手一眼,正是那日用弗朗機炮和鑲藍旗對轟的韓真義和姚長。

  韓真義和姚長現在升為了炮兵營把總,手下各統領二十人的炮兵隊伍。

  茅元儀教授紅夷大炮操作之法,便從這兩位把總開始,等他們學會,再教授其他炮手。

  劉招孫見他們使用的是定裝發射藥包,不免有些驚訝,他雖然不知定裝藥包具體怎么操作,卻也聽說過這種發射藥包不僅可以提升發射速度,還能降低火炮炸膛風險。

  據說這種方法是瑞典軍事家古斯塔夫首創,十六世紀傳到日本,沒想到茅元儀竟然都懂。

  其實,關于火炮射擊的用藥量,最理想的情況是,在火藥完全燃燒的瞬間,剛好將炮彈推送至炮口,這樣就能使炮彈獲得最大推力。

  如果火炮裝的火藥過多,不僅浪費,還有炸膛風險;如果過少,則炮彈受到最大推力后還在炮筒內,就會影響炮彈出膛的初速度,進而影響火炮的最終威力。

  等到火藥和炮彈裝填完畢后,茅元儀取出個有點像游標卡尺的東西,在火炮前比劃了一番,又拿出張白紙在旁邊寫寫畫畫,劉招孫不知這是什么原理,也不知是怎么使用的,可能還要運用到些軍事數學知識,他決定有機會向茅元儀請教一下。

  金虞姬正要走近些觀看,劉招孫一把拉住她。

  “離遠點!”

  他知道紅夷大炮極容易炸膛,何況還是山寨版,若是運氣差點,全身會被炮架木屑打成刺猬,生不如死。

  金虞姬見他生氣,連忙退后兩步,也拉著劉招孫往后退去。

  折騰了整整一刻鐘,茅元儀總算瞄準了目標。他大喊一聲,讓眾人往后退。

  紅夷大炮前,只剩下韓真義姚長兩個炮手。

  劉招孫望向前方,暗暗祈禱,千萬不要炸膛。

  忽然聽見前面突然巨響,紅夷大炮猛地向后一退,一顆黑色鐵彈在眾人面前一閃而過。

  “打中了!打中了!”

  茅元儀激動的將標尺砸在地上,原地蹦了起來,眾人抬眼望去,對面一架馬車消失不見,地上都是木屑碎片,炮彈擊碎馬車,繼續向前彈跳了幾下,最終一頭扎進泥土里。

  “清理炮膛,裝炮!”

  茅元儀大吼一聲,從地上找到剛剛扔掉的卡尺,又開始對著紅衣炮比比劃劃。

  聽到命令后,韓真義如同木偶人般,用一根纏著棉布的棍子,蘸水伸進炮管,開始清理炮膛,被火藥燒熱的炮管發出滋滋聲響,大股大股水蒸氣從里面冒出來。姚長則取來定裝藥包,將藥包裝入清洗之后的炮膛,用一塊濕布放在炮口,防止炮膛內死灰復燃,提前引發炮彈。

  劉招孫沒再看下去,他從茅元儀忐忑不安的表情上已經推斷,這位火炮專家三個月多月廢寢忘食全力以赴研制的紅夷大炮,基本算是穩了。

  劉招孫開始計劃,怎么才能一炮干死努爾哈赤或者皇太極。

  想要達到這個目標,就需要讓后金汗的黃龍帳進入大炮射程內。

  也就是說,開原守衛戰的主戰場還是要放在城下。

  一聲巨響打斷了劉招孫思緒,第二枚炮彈繼續命中目標。

  周圍響起喝彩之聲,茅元儀如釋重負的喘了口氣,身子癱軟在地,劉招孫快步上前,一把抱住身材瘦削的茅元儀,周圍眾人看得目瞪口呆。

  劉招孫望著躺在懷中氣息奄奄的茅元儀,微笑道:

  “茅兄,茅兄,····燧發槍還在研制,你要停住啊!”

  茅元儀的紅夷大炮目前還不能達到史書記載的“一炮糜爛十里,一炮殲虜數百”。

  不過劉招孫也不準備批量生產這種大殺器,就是想也不具備這個條件。

  這種實心鐵彈在戰場上威力巨大,曾經有紀錄,在歐洲戰場上,有三十三名帶甲的西班牙重騎兵被同一發炮彈打死。

  為了盡可能的增大殺傷效果,炮手一般會沿著對角線的方向炮擊敵人的行列(如果擊中的話,對角線所穿過的敵人最多)。

  后期條件允許的話,野戰炮必須趕緊上馬,劉招孫很想親眼看看實心炮彈在嚴整的建奴軍陣中犁過,是怎樣的場景。

  兩名親兵將茅先生抬走救治,劉招孫撫摸這微微發燙的炮管,暗暗下定注意,努爾哈赤不來開原則已,來的話,就一定給他個驚喜。

  試完火炮,劉招孫叫來裴大虎,讓他安排人手嚴密看護,不得讓閑雜人等接觸,尤其是開原城內那些外番商人。

  裴大虎知道其中利害關系,立即著手去辦。

  劉招孫叫上康應乾,再去工坊看看燧發槍的進展,據說已經有點眉目了。

  走了兩步,卻聽康應乾低聲道:

  “劉大人,聽說你要派人去遼陽和川兵浙兵拉關系?”

  劉招孫知道康應乾想要說什么,也不和他兜圈子,直接道:“你是覺得喬監軍不行?”

  康應乾笑著搖搖手,朝四周看了看,確定周圍沒人,接著道:

  “他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嘴巴大的能裝下這門紅夷大炮,你讓他去,非壞事不可。”

  劉招孫當然知道喬一琦性格,只是眼下實在沒有其他合適人選。

  “喬監軍和戚金將軍是故交,多年的交情,除了他,還能有誰和戚家軍說得上話?”

  劉招孫沒說出來的是,喬公子在遼陽有大把銀子,也只有他,才能解決戚家軍在遼東的實際問題。

  歷史上浙兵與白桿兵交惡,最重要的原因還是因為糧餉分配問題,這些可不是靠一兩句知心話就能解決的。

  康應乾一點就通,直勾勾的望向劉招孫,問道:

  “劉大人,你從京師帶回的二十五兩銀子,現在還剩多少?本官看你這兩個月,又是招兵,又是買糧,還雇人挖礦,真是揮金如土·····”

  劉招孫正要說話,遠遠望見秦建勛騎馬朝北門這邊跑來。

  等走近一些,兩人見他鎖子甲上還有血跡,劉招孫問道:

  “今日又遇上建奴哨馬了?”

  見秦建勛步伐急促,劉招孫便知有大事發生,應該是葉赫騎兵的事情。

  秦建勛翻身下來,抬頭望向劉招孫,低聲道:

  “大人,葉赫部布爾杭古來投奔咱們開原,約有八百騎,現在城北十里。”

  “布爾杭古?”

  劉招孫心頭狂喜,今日真是雙喜臨門。

  他對海西葉赫沒什么印象,上次在渾江會盟,來去匆匆。

  秦建勛連忙道:

  “此人是布揚古的弟弟,他說他哥哥被鑲藍旗旗主剁成了兩半,他要給布揚古報仇,也要把濟爾哈朗剁成兩半。”

  劉招孫輕輕嘆息,布揚古上次在渾江還救過東路軍,怎么說死就死了,而且死的這么慘烈。

  “看來濟爾哈朗比那個阿敏要厲害的多,一戰滅海西。”

  康應乾聽了冷笑道:

  “后金都是蠻夷,把人家父子都剁了,真是欺人太甚,這位布爾杭古倒是志向遠大,老夫很是喜歡。”

  “劉大人,必定是蒙古人想抓他們去后金領賞,他才投奔了咱們,不過不管如何,這是第一支投奔開原的外番兵馬,咱們要好好招待他們!”

  劉招孫點點頭,該來的終于來了,有了葉赫騎兵的加入,開原城防便更加牢靠,他也能讓戰兵騰出手來做更多事情,不像現在這樣每天東征西調,疲于奔命。

  劉招孫想起秦建勛還在等自己回話,連忙道:

  “你持本官令旗過去,告訴他們,本官剛才在和調試大炮,不必擔心,再給他們帶些干糧去。”

  秦建勛站在原地不動,過了一會兒,抬頭望向金虞姬,又看看了劉招孫,欲言又止。

  “秦司長,有話便說。”

  秦建勛猶豫片刻,吞吞吐吐道:

  “大人,布爾杭古送來了幾十個蒙古女子,說是在科爾沁俘獲的,還有些珠寶·····要送給大人。”

  劉招孫回頭看了一眼,見金虞姬真聽得仔細,連忙擺手道:

  “美女,本官不要,銀子,本官也不要·····他還有什么?”

  康應乾在旁邊扯了下劉招孫,低聲道:

  “銀子不要,女人不要,你想要什么?”

  秦建勛沒注意到康監軍說話,接著道:

  “還搶了莽古斯的孫女,說是一并送給大人,表達當初渾江會盟的誠心。”

  康應乾聽了這話,哈哈大笑起來:

  “什么渾江之盟,老夫看這伙馬賊在科爾沁搶掠太多,害怕科爾沁人尋仇,便要把咱開原也拉下水。”

  此時科爾沁對明金之戰的戰事,還是處于中立態度,至少表面上是中立。

  劉招孫也不想得罪這個遙遠的鄰居,至少現在不得罪。

  “莽古斯,莽古斯。”

  他喃喃自語,秦建勛以為還有安排,也不敢插話,忽聽劉總兵問道:

  “那女孩可是博爾濟吉特氏?”

  秦建勛一臉茫然,他本是蜀地出身,哪里知道什么蒙古姓氏。

  “末將不知,只知道那女孩好像叫個布····”

  劉招孫微微一笑,轉身對康應乾道:

  “是大玉兒,大玉兒來了。今天,真是三喜臨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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