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細雨,泥巴路。
殘陽,少年,破驢車。
王弋這十四年來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為什么那么多人在看了幾本小說之后就想要穿越?
王弋不想穿越,他還是個風華正茂的大學生,還有大把的青春沒有揮霍,還有美好的生活沒有享受。
然而命運總是喜歡戲弄人,十四年前他穿越到了一個嬰兒的身體了。
更要命的是那一年的年號是建寧三年,說白了就是東漢末年,即將開始“千里無雞鳴,萬里無人煙。”的破世道,這叫他怎么可能開心?
不過現在王弋最需要擔心的是自己的小命問題,天馬上就要黑了,前不著村后不著店。
這可不是在現代,跑出來個山貓老虎什么的以王弋現在的身體素質就算是給它們加餐了,跑都跑不了。
于是王弋拼命趕著自己的破車,希望倔驢兄給點面子,大晚上的不要買一送一才好。
顯然,有同樣想法的不止王弋一個人。
嘭!
車身發生了劇烈的晃動,還沒等王弋回頭查看,車子一歪,一旁的車輪倒是比王弋快上很多,骨碌碌的向大路盡頭跑了過去。
“沒長眼睛啊!是不是瞎!大路是你家的啊?”王弋還沒發火,對方倒是嘴快,先他一步把他想說的都說了出來,頂的他有些發愣。
等王弋反應過來,看著眼前披著蓑衣車夫模樣的人頓時火了:“怎么?難道大路是你家的?”
車夫瞧著王弋寒酸,譏諷道:“哼,在冀州地面上,大路就是我們老爺家的!”
“你們老爺家姓劉?”
王弋勾起嘴角,眼中寒光閃過:“還是說你家老爺打算讓冀州不姓劉?”
“什么姓劉不姓劉?我家老爺……”
“住嘴!退下!”
未等車夫說完,一個有些稚嫩的聲音響起:“公子和一個車夫計較什么?不過是一個下人而已,他哪懂得這些?若公子不棄,姜愿出萬錢,為公子購得良駒一匹如何?”
王弋看了看對方沒受什么傷害的馬車說道:“我也不要你的寶馬良駒,不要你那一萬錢。就把你拉車的馬給我如何?”
“公子為何如此咄咄逼人?我已答應賠付……”車里的人顯然有些生氣,覺得王弋是在無理取鬧。
王弋也被氣笑了,嗆聲說道:“這荒郊野外,天色漸晚。我是在這里等你把馬送來,還是等你過來給我收尸啊?”
對方顯然被問蒙了:“我……我……你想怎樣!”
車窗簾被一把掀開,一名少女雙眼噙著淚水咬牙死死盯著王弋。
王弋見對方是個小女孩也不好多說什么,只得無奈的說:“耗在這里大家都有危險,帶我一段吧。等到了城鎮,賠輛驢車就行。”
“那……那……你上來吧。”少女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答應了下來。主要是王弋實在是太瘦了,可能連她都打不過。
王弋從車上拿出自己的行李,就是一個小包,兩步三步鉆進了車廂。
少女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了,只得咬著牙吩咐:“甄全,還不快走!”
甄全?甄家人?甄姜?哎呦,富婆啊,怪不得出手就是一萬錢。
王弋上了馬車就找了個角落閉目養神,他可不想和這些豪族扯上什么關系,他不相信古人是好相與的,特別是豪族中的女人。那個還未出生未來會名動天下的甄宓被稱為閨中博士,她姐姐能差到哪去?
更何況王弋剛才給車夫下了個套,卻被甄姜一眼看破,這份洞察力可不是蓋的,王弋自認在自己這個年紀絕對不可能有這個小姑娘聰明。
然而甄姜卻不想放過他:“公子打算去往何處?”
“……”
“公子打算去哪?”
“……”
“公子……我在和你說話!”
“呼嚕……”
聽到這聲實在假的不能再假的呼嚕聲,甄姜實在是氣不過,一腳踢在王弋的大腿上,對其怒目而視,心中不停的罵:無禮之徒,實在是無禮之徒!卑鄙俗人!
被踹了一腳王弋也不好在裝,只得無奈的說:“跟你有什么關系?你弄壞了我的車,帶我一程順便陪我的車,咱倆就兩清了。別問我是誰,也別問我去哪,相忘于江湖不好嗎?”
相忘于江湖?甄姜一愣問道:“公子是讀書人?”
唉……王弋嘆了口氣:“是。”
“那公子書讀得不好,相忘于江湖不是……”甄姜捂嘴輕笑,打算給王弋解釋一下。
“我知道。”
王弋無力的垂下頭:“但你想讓我說什么?趕緊還錢各奔東西?你要是愿意聽也不是不行。”
“你這人怎么這般無禮?我好心告訴你,你卻……”甄姜委屈極了,眼睛里滿是淚水,眼前這人實在是太壞了。
王弋有些慌,這個甄姜最多也就十歲左右的模樣,精靈一般的小姑娘,哭起來真的讓人心疼。
王弋心中感慨,要不是穿越了,自己的孩子說不定也差不多大了。
他也沒多想,隨手拍了拍甄姜腦袋:“行了行了,莫哭莫哭。我打算去幽州涿郡……”
“登徒子!”甄姜抬手打掉頭上作怪的手,不知從何處拔出一柄匕首,緊張的對著王弋。
馬車驟然停下,車夫趕緊下來查看究竟發生了什么。
王弋的手僵在半空,隨即哭笑不得。光顧著感慨世事如戲,他忘了自己這具身體只有十四歲,和眼前的甄姜差不多。
望著怒目而視恨不得吃了自己的車夫和一臉警惕的甄姜,王弋只得說道:“我去車外,我去車外!”
車夫眼神中劃過一絲狠辣,王弋背對著沒有發現,卻被甄姜捕捉到了:“算了,你也不見得是我的對手,哼!”
“小姐……”車夫欲言又止。
甄姜卻吩咐他:“甄全,趕緊駕車,天快黑了。”
“唉……”車夫嘆了口氣,回去繼續駕車趕路。
王弋此時有些尷尬,只得繼續縮在角落閉目養神。
“喂!你叫什么?”也不知是不是趕路無聊,過了一會兒甄姜又開始和王弋說話。
王弋一聽,好家伙,連公子都不叫了。但為了緩和氣氛回答:“在下王弋,打算去涿郡。”
“去干什么?”
“游學。”
“你果然是個讀書人,都看過什么書?”
“看得多了。”
“哦?那你一定很精通經學嘍?說說。”
“不瞞你說,我對經學無一精通。”
“那就說說……什么?無一精通?”
“對。”
“那你看了那么多書有什么用?”
“就是因為無一精通,所以才要游學。”
“要不……你來我家?我讓父親收你做弟子如何?我姓甄,冀州的那個甄。家父……”
“多謝甄小姐看重,不過還是算了。”王弋趕忙打斷了甄姜的話,嘖,不愧是豪門之女嗎?這種為了家族拉攏人才的意識幾乎已經刻在骨子里了嗎?
甄姜見王弋拒絕有些不解:“為何?”
在甄姜看來這是一件很劃算的事,自己父親甄逸是上蔡令,甄家的關系遍布河北,在朝堂上也是很有人脈的,未來只要這個王弋有本事,謀個一官半職不是什么難事。
王弋卻意有所指的說:“在下出自邯鄲,陛下后宮有一位美人也出自邯鄲,也姓王。”
美人……姓王?甄姜驚呼:“王美人?你是外戚!”
王弋笑了笑沒有答話,算是默認了。
“那你為何……”甄姜有些不好意思說下去,這位外戚實在是太寒酸了些。
“窮?”
王弋笑著說:“陛下看中的是我姑姑,和我有什么關系?后宮本就危機重重,我們能做的就是盡量不去給她找麻煩。”
“那你就更應該拜我父親為師了啊,有了我們甄家相助,她在外邊也能有個助力。”甄姜說的斬釘截鐵,在她看來這個王弋很值得投資,單單這個身份就足夠回報甄家了。
王弋搖搖頭,這丫頭還是嫩了些,這里面的事哪有這么簡單。如果是三年前他會毫不猶豫的答應,可是如今嘛……
為了徹底堵死甄姜的積極性,王弋跟她解釋:“聽說王美人得陛下寵幸,孕有龍子。然而何后善妒,你猜她還能活多久?”
這……甄姜聞言一驚,如果真像王弋所說,那他的身份簡直就是一味毒藥。何家在朝堂中話語權極大,這種事沒人敢沾。
可是忽然,甄姜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忿的說:“你既然已經猜到,為何不……”
“不去提醒她嗎?”
王弋苦笑:“我能做什么?去送死嗎?我不是什么大人物,我姑姑也不是,我們都是螻蟻,大人物是不會在乎螻蟻想法的。而大人物想要殺死螻蟻,只要輕輕動一下手指。”
“那你也不能什么也不做啊!”
“沒錯,所以我才要游學,只有成為大人物,才能和他們較量,才能不讓她死的不明不白。”
甄姜緊緊盯著王弋,她沒想到眼前這個瘦弱的少年居然有這般志向,此等城府。
甄姜忽然行了一禮,恭聲說道:“姜誠邀公子移步中山無級甄家做客。”
“算啦。”
王弋擺擺手無奈的說:“別怪我說話難聽,甄家在冀州確實是數一數二的家族,但在天下最多是個豪商而已,在真正的大人物眼中不過是個強壯些的螻蟻。我就不去了,別因為我惹得一身腥。他們按死我和甄家,區別在于用一根手指還是兩根而已。”
甄姜開始時還有些不滿,聽到后面忽然眼珠一轉,對著窗外喊道:“甄全,過來!”
馬車停下,甄全在車外低聲詢問:“小姐何事?”
甄姜將車門打開,指著王弋說:“綁了,趕快回家。”
“是,小姐。”
甄姜能放心和甄全一起趕路,這個甄全明顯是會武的,而且武力值應該不低。即便甄全是個普通人,收拾王弋也和收拾小雞子沒什么區別。
王弋還沒反應過來,就被甄全一把按住,綁了個四馬倒攢蹄。
王弋懵了,這是要鬧哪一出?這小丫頭怎么剛才還彬彬有禮,現在就讓人綁自己了?他要去涿郡,那里還有位猛將兄在等他,不要去什么中山無極縣,無極縣什么也沒有!
看著甄姜得意的眼神,王弋只能在心中哀嚎:三哥!等我啊三哥!千萬別和大耳朵結拜,沒好處的!認了我這個小弟,保你壽終正寢啊!三哥一定要等我啊!
王弋和甄姜兩人相遇的地方是巨鹿郡晉縣郊外,這里離涿縣并不遠,但是離無極縣更近……
就這樣,馬車一路向北。為了不耽誤時間,甄姜甚至命令甄全冒險深夜趕路,終于在第二天的午時左右馬車到了無極,進了甄府。
本來甄儼在得知妹妹這么快回來還是很高興的,畢竟小女孩一人在外讓他有些擔心。
可當他看到甄全身上還扛著一個少年的時候神色便古怪起來,而且那個少年一臉衰相,自己的妹妹還特別興奮。
甄儼趕忙將妹妹拉到一旁低聲詢問:“怎么這般快?你不會趕夜路回來的吧?那位少年郎是誰?”
“可能是個大才,志向高遠、才思敏捷,對時局見解獨到。”甄姜有些得意,只要王弋進了甄府,想要出去可就不容易了。
甄儼聞言驚呼:“那你就把人給綁回來了?你……你……禮數呢?”
甄姜有些無奈:“他一心想去涿郡游學,沒辦法,我只能綁回來了。”
望著自己妹妹無辜的眼神,甄儼指著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隨后趕緊追上甄全,將王弋放了下來。
甄儼拱拱手說:“這位兄臺,舍妹無狀,冒犯兄臺……”
“別說了。”
王弋打斷了甄儼的話:“水、飯、還有找個人來喂我。”
不是王弋矯情,是他真的沒辦法。被捆了好幾個時辰,他現在四肢都是木的,只能癱在地上,起都起不來。
甄儼見狀趕忙找來家中醫士并吩咐下人準備飯食。他從不懷疑自己妹妹的眼光,八歲管理家中產業,不是誰都能做到的,或者說幾乎沒人能做到。
這時一個小丫頭跑過來看著地上的王弋好奇的問:“你怎么躺在地上不起來?”
王弋笑笑:“天為被,地為床。行至水窮處,坐看云起時。”
“可是……地上硬啊!”
“但是地上沒有拘束啊。”
網頁版章節內容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閱讀最新內容
請退出轉碼頁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 閱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