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趙惇知道此人，甚至知道他的事跡。
居然在這個時候提出了蜀地為屏障說法，其實，他的言外之意，昭然若揭。
便是流州已經不是離陽的。
甚至是將離陽推了出去。
或者說，他甚至是覺得，流州要叛亂。
趙惇目光如同刀子一樣冷冰冰地刺向那人：“愛卿！你的意思是，流州會叛亂？”
果然。
趙惇這話一出。
先是那人一愣。
而后是大殿內的眾人。
此刻在每個人的臉上都不一樣。
有的人臉上帶著凝重和害怕，抬眸偷偷地看了一眼趙惇，坐在御座上，面色不動。
有的人臉上帶著歡喜和激動，因為這就是一個極好的機會，但都不敢抬頭，怕被皇帝陛下看見。
因此，整座大殿內，此刻居然變得安靜了起來。
趙惇：“怎么？”
那人繼續道：“陛下，這只是其中一個猜想，但陛下不得不準備！”
趙惇這次目光定定看向顧劍棠：“顧大將軍，你也是這樣想的？”
顧劍棠知道不能在回避了，他仔細的斟酌一番，稍頃，才朝著坐在御座上的趙惇躬身道：
“陛下！開放蜀地，鞏固蜀地，都是朝廷的國策，早就已經下達，加強蜀地的軍政，也是陛下一直關心的！”
無懈可擊。
顧劍棠果然是老謀深算。
說話幾乎滴水不漏！
這也是這些年，他在朝堂上一貫的風格。
多做，少說。
而且，顧劍棠是以軍功而聞名朝野。
只是最近這些年，趙惇才將這位大將軍，召回了離陽朝堂，做了兵部尚書，兼領大將軍。
顧劍棠是何許人。
自然是知道這是離陽皇帝陛下對他的不信任了。
明升暗降。
在朝堂上，已經被監管。
趙惇心里很失望，他轉望向張巨鹿，后者卻是一副老成的樣子。
張巨鹿見趙惇的目光，連忙站起身。
趙惇抬手阻攔道：
“我的張首輔，你坐下吧。說說你的想法。”
張巨鹿怔了怔，旋即，他說道：
“陛下！老臣以為此事不能退讓，但也是一件好事。離陽和北莽有三道防線，北涼、兩遼、以及現在的流州。”
“以前流州是三不管地帶，就算是蜀地，也夠不著，因為有天然的屏障，所以想從流州進入蜀地，在進入離陽，更是蜀道難，難于上青天。”
“現在流州成了徐平安之地，而且是陛下允下的，自然不會對我離陽造成威脅，就算是有，只要加強蜀地的防御，到時候讓北涼去處理，正好可以一箭雙雕。”
張巨鹿的話說完，頓時就引起了眾人的熱議。
宛如是一顆定時炸彈，兀自被張巨鹿點燃。
“陛下！張首輔的說的是。”
“這樣一來，咱們只需要在蜀地設置一個使君，總領軍政，就可以防止流州南下！”
“……”
趙惇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一箭雙雕。
北涼和流州，就只是他趙惇手里的棋子。
只要他愿意，就可以隨意的支配。
…………
朝會結束。
趙惇已經回到了勤政殿內，此時正坐在了御座上，用朱筆批閱著奏疏。
此刻站在不遠處的韓生宣。
則是看了一眼趙惇后，確定沒有任何事情，他就站在一旁，吩咐了其余的內侍，都去門外，沒有他的招呼，都不能靠近這里。
趙惇將一堆奏疏批閱完后，叫了一聲：“韓生宣。”
韓生宣站在那里，聽到被趙惇呼喚，立馬精神一震，快步走到了趙惇面前：
“陛下，我在！”
趙惇看了一眼桌上的奏疏，又看了一眼韓生宣：
“將這些東西傳下去。”
韓生宣拿著東西，讓一個內侍拿著已經批閱好的奏疏，返回了機要大臣值房里。
等到韓生宣再次回來的時候。
趙惇又開始繼續批閱另外一堆奏疏。
韓生宣立馬讓人端來了一盆清涼的水，用面巾在水中浸濕，然后絞了面巾，走到了趙惇面前：
“陛下！你都出汗了，先擦擦，順便休息。”
說著，韓生宣就要親自給印。
但被趙惇接過去，他抹了一下臉，然后遞給韓生宣，繼續批閱著奏疏。
韓生宣將盆中的水倒掉，放好后，回到了趙惇的身邊，拿起扇子，給趙惇扇風。
趙惇轉望向韓生宣：“韓生宣！”
韓生宣立馬跪在地上：“陛下！”
趙惇怔了怔，有些不悅道：“你跪下做什么？”
韓生宣低著頭：“陛下！老奴……”
趙惇擱下手中的朱筆，深深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韓生宣：“你覺得流州會反嗎？”
韓生宣：“老奴不敢妄議朝政！”
趙惇聲調兀自冷了下來：“朕！今日允你說說。”
韓生宣跪在那里，此時整個人都已經匍匐在了地上。
趙惇輕笑道：“怎么？你是覺得，朕會借此機會，殺了你？”
“老奴……”
韓生宣聲音低沉，“只是覺得，陛下是天底下最好的陛下，這些年，老奴的錯，陛下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此生，能遇上陛下，是老奴的福分！”
趙惇定定看著韓生宣：“說說吧！朕恕你無罪！”
韓生宣：“老奴以為，此事不能只聽一面之詞，還得有人去查探！”
“若是真的如眾人所說，陛下再做打算，不管是蜀地的軍政，還是對流州的態度，以及是否讓北涼壓制流州，都是要在此基礎上實現。”
“這只是老奴愚見！”
趙惇冷笑道：“呵呵！你說朕是不是得罪了滿朝文武？”
韓生宣聞言，心中頓時一驚，立馬匍匐在地上，聲音顫抖：“陛下！老奴有罪！”
趙惇白了一眼韓生宣：“朕說了！你無罪！”
“起來吧！”
“去干.你該干的事情！不要在這里打攪我！”
韓生宣顫顫巍巍站起身，朝著大殿的門口走去。
現在他已經開始換班。
走出大殿的韓生宣，望著虛空，深呼吸一口。
新鮮空氣，進入肺中，渾身都是很舒坦。
韓生宣知道，伴君如伴虎。
趙惇剛剛的問話，其實也是信號，他和陛下的那點恩情，終歸是要用完的。
只是，他不后悔。
因為在他的心中，一直都有那么一道背影，那么一個笑容，一個聲音。
讓他一輩子都記住。
韓生宣望著虛空，臉上漾著笑，心里嘀咕著：
“對我好的人，咱家這輩子都不會忘記！”
“就算是…”
“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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