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本溪長嘆一聲，“當初陛下許諾的是流州高度自治，但出了十九騎斬殺北莽千騎，又十八騎斬殺兩萬人的事情后，咱們這位陛下心里就開始恐懼了。以陛下的意思，就是必須要壓制流州。”
“若是等流州統御西域，爛陀山五萬僧兵也歸順了徐平安，到時候就算是陛下也是鞭長莫及。”
“派你去，是因為你不僅僅是一個讀書人，也是一個可以堅守本心之人，而是我元本溪的門生，但你要記住，出了這扇門，你不得提起我與你的關系。你就是你，江南讀書人，盧俊。”
盧俊跪在地上，朝著元本溪磕頭，“學生在這里給老師磕頭。或許以后有什么對不住之處，還請老師見諒。“
元本溪雙眼一亮，“哈哈哈，不錯，不錯，不錯。”
盧俊起身，信步走出那座隱匿在太安城的宅子，他站在天空之下，望著瓦藍瓦藍的天空，深呼吸一口氣。
此時一個身影走了出來，低聲道：“盧公子，是不是該啟程了？”
盧俊冷冷看一眼說話之人，嚇得那人不敢說話。
他再次轉頭望向天空，但目光再次望向那座隱匿在太安城內的宅邸的方向時，眉宇間微微緊縮。
盧俊轉過頭，望向剛才那人，聲調轉柔和，“走。”
那人應了一聲，“是。”
而這一日。
一馬車，從太安城朝著流州而去。
————
元本溪在屋子里，送走盧俊，很快收到一份情報。
元本溪看完情報，面色一沉，在屋子里來回逡巡，然后大步走出屋子，吩咐一聲書辦，安排一輛馬車，他要進宮面圣。
元本溪徐徐來到勤政殿，此時已經是二更，陛下還在勤政殿內批閱從各處而來奏折，批紅。
趙惇一聽元本溪要見他，便是放下手中的奏疏，示意當值內侍傳元本溪覲見。
內侍快步走到勤政殿外，傳了元本溪。
元本溪從值房內走出，趨到勤政殿，徐徐走到御座前，跪在地上，“微臣元本溪，拜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趙惇擱下手中奏折，看向元本溪，“請起，先生深夜覲見，又顯得如此著急，必然是有什么大事。”
“韓公公，賜座。”
韓生宣聞言，應了一聲，“是。快點，賜座。”
依舊和往常一樣，元本溪進入大殿的時候，韓生宣早就吩咐人準備好了繡墩，就等陛下一聲令下。“
很快，繡墩放在元本溪的身邊。
趙惇：“先生，請坐。”
元本溪頷首，“謝陛下。”
他剛剛坐下，就從袖子里取出一份奏報，見狀韓生宣立馬走了下來，接過奏報，趨到趙惇的御座前，遞給趙惇。
后者接過奏報，展開看著內容。
元本溪望向趙惇。
韓生宣也望向趙惇。
“狂妄，”趙惇的眉頭緊蹙，一拍御座前的案幾，案幾上的奏報嘩啦一聲，全部散落在地上，
“流州刺史，作為封疆大吏，沒有朕的旨意，隨意離開流州，還帶著十八騎，進入離陽腹地，他這是要做什么？”
元本溪默在那里。
韓生宣立馬去撿散落一地的奏報。
趙惇定定看向韓生宣，“沒有朕的旨意，誰給你的膽子，讓你撿的？”
韓生宣聞言，立馬跪在地上，頭擱在地上，等不到趙惇的赦免，他不敢動一下。
元本溪默了。
趙惇望向大殿的方向，一陣大風吹進來，吹的兩扇大門嘎吱作響，兩個內侍繼續趨到門口，輕輕地抬起門欲要關上門。
“敞開。”趙惇的聲音中透著威嚴，望向兩名內侍的目光如同刀子，“吹一吹，讓朕也清醒清醒，讓勤政殿也清醒清醒，讓你們也清醒一下。”
兩名內侍被嚇得跪在地上，頭擱在地上，一聲不敢吭。
君心難測，伴君如伴虎。
就連司禮監的老祖宗都跪在那，他們這些小太監，只能默不作聲。
勤政殿內除了呼吸聲外，死一般沉寂。
趙惇年冷的像一塊鐵，“元先生，你說該怎么辦？”
元本溪猶豫了一下，“陛下，為今之計，還得控住流州，徐平安下江南，宣稱是去往徽山。”
趙惇微微皺眉，“徽山？”
元本溪點點頭，“是。”
趙惇眼中又露出些柔和，“十八騎南下，還真是威風。”
元本溪緩緩抬起頭，“陛下，不如趁此機會可以讓‘燕云十八騎’消失在離陽的歷史中。”
韓生宣的表情看不見。
趙惇：“先生，趙勾是該做些事情了。希望這次不要讓我希望。我不希望聽到壞消息。”
元本溪應了一聲，“是。”
趙惇站起身，徐徐走向門口，一只腳欲要跨出門檻時，轉過頭望向跪在地上的韓生宣，“韓公公，起來吧。朕剛剛有些煩躁，你陪朕出去走走。元先生。“
元本溪從繡墩上站起身，躬身道：“陛下。”
趙惇：“你回去吧。”
元本溪頷首，“是。”
韓生宣跟在趙惇身后，走到通往御道最高處的欄桿前，趙惇止步。
韓生宣止步。
小心翼翼跟在韓生宣身后的內侍跟著止步，他們站得遠遠地，沒有老祖宗的呼喚，絕不敢靠近。
“韓公公，”趙惇沒有回頭，聲調兀自提高，“朕做的還不夠好？”
韓生宣默了。
趙惇沒等到答案，他轉身看向韓生宣，“恕你無罪。”
韓生宣立馬躬身，聲調轉低，“奴……奴婢就是伺候陛下的，自是知道陛下做的極好，每天批閱奏折到三更，睡覺只睡兩個時辰，天下人哪里知道他們的君父如此辛勞。”
趙惇怔了怔。他便是一陣輕笑。
想從韓生宣的嘴里問出真話，他已經不奢求。
趙惇轉身，深深望一眼韓生宣，“難為你了。能在我身邊這么年一直讓朕不覺得厭惡。”
韓生宣立馬跪在地上，身后的內侍見到老祖宗跪下，都跟著跪下。
趙惇輕搖了搖頭，“起來吧。你們這是給朕找不自在？”
說完，這位趙家天子，臉上漾著冷意，一拂袖朝著勤政殿內趨去。
韓生宣連忙起身，跟在趙惇的身后。
其余兩名內侍將勤政殿的那兩扇門關上。
而此時。
北涼王府，徐曉在屋子里看著桌上的案卷，默不作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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