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息怒啊。”婢女上前阻攔。

院中的溫嚴回頭看了眼身后被砸碎的瓷片。

“潑婦!”

見雙方又要起爭執,小廝趕緊勸阻,扶著主子出門。

“這么多年還這個脾氣!”

溫嚴被小廝攙拉著朝外走,嘴里罵罵咧咧,“還當自己是太師嫡女呢!”

“就她那母族,要擱別家早把她休了十回八回,我家仁義,可憐她失去親人,敬她正妻這么多年衣食住行從未怠慢。”

“她呢!哼,不知感恩還敢叫罵,罪臣女也不知收著斂著,什么玩意兒。”

“不知好歹,人就不能慣!”

小廝好言相勸,拉著主子遠去,這邊房間里,婢女也勸著孟蝶。

“夫人,你剛才太沖動了,對姑爺不客氣就罷,不該連帶老爺他們一起啊。”

雙手奉上一盞茶,請她消氣。

孟蝶看了眼遞上來茶盞,劈手奪來猛摔在地,婢女嚇得大氣兒不敢出,看著一地狼藉,晃晃然立在一旁不敢再吭聲。

心里嘆息:小姐這脾氣也太難伺候了。

當年先帝賜婚,二人皆為夫妻,對這個無才無能的丈夫孟蝶是打心眼兒嫌棄。

而溫嚴面對趾高氣揚的妻子,本就有心上人的他更是討厭對方。

身為太師嫡次女的孟蝶脾氣也不是吹出來的,自小金尊玉貴長大的人哪里學過迎合,都是別人順著自己,有地位超然的父親,太子妃的嫡姐,公婆都對她客氣三分,根本不屑討好丈夫。

以至成婚頭兩年夫妻二人感情淡薄。

直到通房有孕生下庶長子,意識到危機,這才低下高貴的頭顱,與丈夫主動示好。

溫嚴本是個沒壞心思的,說來與妻子也無仇怨,面對主動示好的妻子也敬她幾分,于是二人有溫綺月。

孟蝶不是不知丈夫張羅與凌府結親一事,可思慮雙方家族恩怨,孟蝶認定對方絕不會同意,是以從未放心上,不成想那夫婦倆竟同意了。

這當中定有隱情。

孟蝶一手揉著腦袋,煩躁的朝婢女揮了揮手,將人退出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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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鸞宮,

“我知道,孟氏一族早已不存在,事情都過去這么多年,我不該抓著不放。”

琳瑤靠在蕭胤宸懷里,夫妻說著體己話,“也許在這件事上我不夠大度,可我就是這樣,仇人后代我可以不打擊報復,但做不到接受。”

“也許是我把溫綺月想得復雜了,可我一想到她外祖一家,心里怎么也過不了這道坎兒。”

“我明白。”蕭胤宸輕拍了拍妻子后背,“孟氏罪行罄竹難書,縱然早已覆滅,可至今想起也讓人恨得牙癢。”

琳瑤抬頭望著他,“那皇帝哥哥怎么不著急,你就不怕時晏真喜歡上那姑娘?”

“少年正值情竇初開,喜歡一個人很正常,時晏在不知其身份情況下動了心,不怪他。”

“我當然不是怪孩子,我是擔心。”

蕭胤宸笑笑,“何必這么著急?”

“你想想,至今為止時晏可曾給你說過什么,他可曾說要娶對方?”

琳瑤眨著眼眸,等他繼續說。

“喜歡是一回事,娶不娶是另一回事。”

蕭胤宸這么一說,琳瑤緊繃的神經微微松軟了些,“你是說即便時晏喜歡,可面對雙方世仇他會控制這份感情?”

可轉念又犯愁,“知子莫若母,時晏是個重感情的,這又是他第一次喜歡一個人,我真沒把握。”

蕭胤宸卻不著急,“孩子大了,以后會經歷很多事,感情也是一部分,該讓他經歷經歷,這些也避不開,我也想看看他面對這樣的感情會如何決斷。”

蕭胤宸從容淡然,可琳瑤卻沒這么樂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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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同意了?”

得知溫嚴答應婚事言歡心里空空的。

但也沒多言,安慰自己只當是為妹妹解憂,點了點頭,稱會著手辦理婚事。

在言歡眼里雲哥還是個孩子,轉眼就要娶妻成家,或者說她還沒做好當婆母祖母準備,可事情到現在已由不得她。

就這樣,溫凌兩家將婚事提上日程。

最高興的當屬紫嫣,得知消息的人歡天喜地,短短幾日就將麻煩解決,終于把心放回肚子里。

開心的人按捺不住,前去道觀上香還愿。

“神仙真人保佑,還好只是虛驚一場。”

從正殿出來,紫嫣心情大好,聞著空氣都是香的,妙儀扶著她緩步朝觀外走去。

剛邁出道觀,就見孟蝶在兩名婢女簇擁下朝觀里走來,雙方相向而來,目光交匯皆是一愣。

紫嫣心里暗道晦氣,狀作未見,本欲離去不曾想對方主動開口。

“春日宴上便聽說三小姐身懷有孕,當日人多,未給三小姐道聲喜。”

“不必。”紫嫣面容清冷,“你道與不道本小姐都是喜的。”

不語氣的口吻孟蝶也不惱,“懷著孕還來道觀,這般辛苦神仙真人都得被三小姐誠心感動。”

紫嫣淡淡一笑,“是啊,心誠則靈,世間之事也逃不過此理兒。”

“誠善之人天地自會庇佑,那些個處心積慮之輩再算計到頭也是一場空。”

孟蝶一挑眉,似來了興趣,“三小姐這話大有深意啊。”

紫嫣哼笑,“若非心里有鬼,孟夫人何來深意一說。”

孟蝶用手帕拭了拭鼻翼,“許是我愚鈍,不明白三小姐在說什么。”

這副掩耳盜鈴樣子紫嫣看得來氣,“人呢,不要自作聰明,人人眼睛清亮,我宋紫嫣是,皇后娘娘更是。”

說完不再理會這人,抬起下巴傲然離去。

想起宋言歡突然應下親事,孟蝶唇邊蕩起一絲冷笑,心中疑團似解了開,嘴里無聲咒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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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熙攘攘的京街上,江云輕送友人從商行出來,二人言笑話別。

目送對方離去,準備回商行,就見門口一側佇立著道纖細身影,一見到這人江云輕眉頭一擰。

“怎么是你?”

鶯歌怯生生走上前朝他福一禮,“公子,奴家無處可去,京城之大,只識得公子一人。”

“我不是給你錢了嗎,天大地大多的是容身之處。”

鶯歌委屈地望著他,“奴家已經是公子的人了。”

“別再扯這個!”

提起這事兒江云輕就悶火,雖那晚之事醉酒忘卻,可總覺自己不可能對她做什么。

“先不說那晚之事真假,你若實在糾結,就當是我花錢在煙花地走了一圈行不行。”

這樣子落在鶯歌眼中仿若江云輕是個不負責任的薄情男子。

“公子是將奴家當做風塵女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