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八戒小說網 > 金屋藏嬌 > 第91章 我寵得你,亦毀得了你!

\{夏寧閉上眼,抵在他的胸前,以此來遮住自己的滿目恨意。這一刻,她覺得自己如同一個物件。惹了主子生氣,任憑摔打揉捏,還不能露出半分脾氣。得了他的歡喜,這才對她些許溫柔。那些溫柔都是有前提的。她調整著呼吸,卻也止不住心中涌出汩汩冷意。不再掙扎抵抗,任憑他所為。這些折磨,并未帶來半分歡愉。似是見她乖巧了,耶律肅才停下那些動作,打橫將她抱起來,放到床上,又抖開被褥遮住她外露的肌膚。輕而易舉的蓋住留在她身上的青紫痕跡。他寬厚炙熱的手掌輕輕撫摸她微涼的面頰,動作溫柔,眼神深沉,無端讓人心生畏懼。夏寧忍著心底的恨意,佯裝薄怒的偏過頭去,躲開他的手,啞著嗓音:“將軍只會欺負人!”
耶律肅收回手,在床邊坐下,淡聲道:“誰讓你一直學不乖。”
學不乖?夏寧繃住嘴角幾欲要揚起的冷笑。想說些怪嗔惹人歡喜的話,但心中那股氣終究難平。她紅著眼眶,轉過頭,雙目直視耶律肅:“奴當了三年乖順聽話的外室,縱使是個面人也該有三分氣性,奴不想乖了。”
夏氏的回答出乎耶律肅意料。但細想一下,她倒是也敢承認。正在青樓那烏煙瘴氣之地,又能混到天青閣花魁的夏氏,怎么可能是性格柔弱任人欺負的小姑娘?單看今日她敢出手收拾太醫此舉,足以證明夏氏絕非柔弱女子。是他——被那三年的假象蒙蔽了。當她只是個會擺弄風騷的外室女。對于夏氏難得的實話實說,耶律肅竟然沒有惱怒。他的大手再度抬起,揉了下夏氏的腦袋,冷冽道:“別讓我在外面見到你亂逛,否則——”他不曾言明。只是捏著她的臉頰,迫使她抬起頭。生冷的目光深深看她一眼。夏寧只覺得身子都在叫囂著疼痛酸楚,被他盯著后,眼底的反骨幾乎要忍不住。她生硬的偏過頭,垂了眼睫,連忙掩住自己的眼神。嬌嗔的嗓音信手拈來:“可是呆在屋子里實在無聊。”
耶律肅聽她這般說話,顯然是不打算乖乖呆在屋子里。眉頭猛然皺起,正打算訓斥夏氏時,門外傳來趙剛求見的聲音。透著急切。耶律肅忍住快要到嘴邊的話,收回手,眸光冷冽的看她一眼,才出門去。薄薄的門板合上,屋子里男人的氣息隨之消失。夏寧再也忍不住了,單手壓著胸口,趴在床沿,干嘔了幾聲。又怕驚動外面的耶律肅,她生生吞下聲音,面頰涌起痛苦的紺色,須臾后,她才爬了回去,渾身虛脫無力的仰面躺著,眼睛無神地盯著屋舍的房頂。此時,除了忍,還有等待。可——這樣的日子,不被當成人去對待的日子,何時才能結束!耶律肅對她的情分遠遠不夠……她身子慵懶,酸楚,意識開始渙散,在將將要睡去時,因著聽力過于出色,將門外的交談聲一字不落的聽了進去。門外,趙剛一臉沉重的稟道:“何青抵達魏遠縣后將消息傳遞了回來。魏遠縣,遠近六個村落全部淪陷,因疫病死去的百姓無數,疫病徹底失控……”這個噩耗,連趙剛的眼眸中浮著不忍之色。“魏遠縣記錄在冊的共有多少人?”
趙剛答道:“三千余人。”
耶律肅劍眉立刻皺起:“三千余人都染上疫病,如此嚴重當地的縣官在做什么,為何遲遲不上報?等到何青一行抵達后才傳回來消息?”
早一步聽到消息的趙剛再一次想起,只覺得牙根發癢。“魏遠縣縣令早已定下縣中出現疫情,但他卻拒不上報,反而聯絡謝家族長召回謝先生,妄圖謝先生回去后能治好疫病,他能落得一個治疫有功的名號,年底考評得一個優可以脫離貧窮的魏遠縣!”
趙剛氣的加重語氣。他雖不如何青穩重,但亦是耶律肅跟前頗為受用的侍衛,性格還算沉穩,饒是如此,眼下他恨不得罵一句蠢貨!意識到自己回話帶了太多情緒,平緩氣息后,才接著道:“不曾想疫病看似只有風寒之癥,實則不容樂觀,導致魏遠縣里的疫病徹底失控。縣令仍不死心,劍走偏鋒下令圍起魏遠縣,封縣的消息不脛而走,在最外圍的村子里不少人逃了出來,前來投靠京郊的難民營……將疫病帶來了難民營……”那兩百余人——是明知其中有人感染上疫病,也依舊來投靠難民營?這百余人雖可惡,但那縣令更是該死!耶律肅怒斥,眉間橫生怒氣:“蠢貨!魏遠縣窮的連藥材都湊不齊,竟然還妄想要治療疫病!沒腦子的蠢東西!”
趙剛語氣微微下沉,“還有一事要稟——之前派往魏遠縣的一名暗衛、謝先生都不慎染上了疫病,再加上魏遠縣疫病惡化,所以才導致消息遲遲無法傳回來。”
耶律肅的面色更冷一分。魏遠縣窮山惡水之地,就是謝安有一身的本事,恐怕也難以獨善其身。難民營已有了治療時疫的方子。大可直入魏遠縣,將暗衛與謝安救出來。雖代價大了些,但謝恩是可用之才,暗衛更是他一手培養起來的孩子。他絕不會輕易放棄。只是——耶律肅的眸光暗了暗,魏遠縣里無法傳遞出來消息,何青又是臨時被指派去魏遠縣,身邊根本無可信之人,這消息怕已經是二手的了。“皇帝是否也收到了魏遠縣淪陷的消息?”
趙剛如實稟道:“陛下比咱們早一步收到消息,是宮中的線人得了消息后才傳遞出來的。”
果然。耶律肅并不詫異,也不惱怒。他的勢力僅在京城,魏遠縣那偏僻之地,并不涉足。“既然皇帝得到了這噩耗,他又下了什么命令?”
趙剛這才猶豫:“陛下……”耶律肅冷笑一聲,清冷的眸子里遍布諷刺,冰冷的語調從兩瓣薄唇間吐出:“他打算舍棄魏遠縣,是嗎。”
趙剛并不反駁。他掀起袍子,單膝下跪,抱拳請愿:“將軍!屬下不知陛下如何下得了這般狠心,這密令先一步已經向魏遠縣傳去!程乙、謝先生還在魏遠縣生死未卜,求將軍救出二人!屬下愿意只身前往魏遠縣救出二人!”
將軍府的侍衛、將軍府外的暗衛。個個都是兄弟,甚似手足!耶律肅的目光沉沉,薄唇緊繃成一冷硬的線條。卻并不給予趙剛答復。趙剛忍不住懇請道:“將軍——”“住口!”
被耶律肅出聲打斷。人,他一定回去救。不但要去救,還要救下魏遠縣無辜百姓。但讓誰去。當初他入宮稟告魏遠縣疫情一事,淵帝卻全然不信,而是將他留在了郊外的難民營,后來魏遠縣疫情一事板上釘釘,淵帝仍是沒有用他,反倒單獨任命了何青,將他派去了魏遠縣。在不知情的百官看來,是陛下愛屋及烏,因信任他,所以才破格委任于何青。可實際卻是淵帝忌憚于他。如果此時他再強行出頭前往魏遠縣,怕是今后行事只會更難。他大仇未報,此時遠不是與淵帝撕破臉皮之時。但魏遠縣三千余人的性命……短短幾念之間,耶律肅就定下了決心,果斷說道:“去將顏太醫召來見我。”
顏太醫……那不是治療時疫最為用心的那位太醫么!趙剛知道將軍此舉定有深意,焦灼的面上才松了一口氣,利落道:“是!屬下這就去傳!”
急急起身后,一晃眼,人早已跑的老遠。顏太醫還在帳篷里喂病患喝兌了鹽粒子的米湯,喝下后觀察了半個時辰多,病患并未像喝了米湯或是湯藥后那般立刻腹瀉,他正高興的打算多多兌些米湯,結果卻被沖進帳篷里的趙剛一把揪了出去。孱弱大夫,如何掙扎的了。趙剛說了句冒犯,揪著顏太醫跑了一路,來到耶律肅暫居的屋舍跟前。顏太醫被疾風吹得雙眼發直,停下來看清面前之人后,忙拱手問道:“敢問將軍尋下官有何要事?帳中的病患離不得人啊。”
語氣焦急。一心急著這那些病患。耶律肅不似往日那般生冷,語氣聽著頗為隨和:“有幾件事情需顏太醫回答。”
“將軍請問。”
“難民營中的疫病控制的如何?”
顏太醫聽后面露怪異之色。他只是負責帳篷中病患的醫治,而將軍才是統籌全局之人,帳篷中的事情他每日早晚都會過問一次,將軍應當是最清楚的才是。心里是這么想的。但口上仍恭謹的答道:“自下官進入難民營至今,疫病控制的已頗有成效,并未繼續擴散,且有治愈之兆。”
趙剛聽得忍不住露出喜色。耶律肅略微頷首,又問:“若讓你單獨治療疫病患者,你有幾分把握?”
“這……”顏太醫素來不是自滿之人,沉吟了聲,本不想回答,但在觸及耶律肅咄咄逼人的眼神,他心生畏懼,只好答道:“有八成把握,重癥患者在服用夏姑娘所——”“足夠了。”
耶律肅出聲打算。言語冷淡。顏太醫微躬身聽命,不敢詢問。只聽見耶律肅繼續說道:“難民營的疫病已得到控制,但魏遠縣卻徹底失控,陛下聞此噩耗,打算放棄魏遠縣三千無辜百姓的性命——”他故意停頓,幽幽嘆息一聲。這個消息卻讓顏太醫驚得不顧禮節,驚愕的直視耶律肅。耶律肅冷冽的語氣微緩,清冷的眼眸上浮著淡淡的悲痛不忍之色,“我著實不忍,但皇命在身無法離開難民營。你既有八成把握,可愿意前往魏遠縣治療時疫?”
那是三千余人的性命啊!先前時疫棘手,他亦不畏懼。如今時疫有了治療方子,他更是無畏無懼!身為醫者,就當治病救人!只是受家族期盼,他才進入太醫院,只能處理那些貴人的小病小痛,看著他們之間利用醫術爾虞我詐,如今——將軍愿意讓他去魏遠縣,他如何不愿意!顏太醫立刻回道:“下官愿意前往魏遠縣!”
耶律肅瞇起眼睛,追問道:“因此可能會違逆圣意,你仍愿意?”
他目光堅定,面上毫無猶豫之色,雙膝下跪,從這具文弱的軀體之中,爆發出令人敬畏的決心:“下官身為大夫,學的是懸壺濟世!若能以一命換來三千人的性命,下關死得其所!無愧多年苦心鉆研醫術!更是無愧于心!還望將軍成全!”
他說的是,身為大夫,而非太醫。這一措辭,令耶律肅對他刮目相看了些。他彎下腰,竟是伸手親自將他付了起來,“有你這樣的大夫,亦是魏遠縣百姓之福。”
這一舉動,教顏太醫受寵若驚。就在這個時候,耶律肅身后那扇薄薄的門板被推開。一身利落裝扮的夏寧邁出門框,走到顏太醫神色,面朝著耶律肅,雙膝猝然下跪,嗓音不復柔媚之態,堅定道:“我亦愿前往魏遠縣,協助顏太醫治療時疫!”
這一句話,無疑是平地一聲驚雷。顏太醫嚇得失儀,扭頭一臉錯愕的看她。趙剛更是被嚇到了,視線在夏氏與將軍間往返。而耶律肅的面色猛一沉下,低聲怒斥:“滿口荒唐!還不快給我滾回去!”
夏寧卻不怕他,挺直瘦弱的身板。杏眸中的眸光堅毅,使得那張分外艷麗的面龐多處幾分英氣,字句鏗鏘有力:“時疫的方子是我親手寫出來的,止瀉之法亦是我親口告訴顏太醫的!距我患時疫已過去了十年,當年先生將我從鬼門關前帶回,每一日是何情景我歷歷在目!沒有人比我更了解時疫!”
耶律肅面色鐵青,眼底的霜寒之意幾乎要將人活活凍死。他陰沉著面龐,字字犀利:“夏氏!我才警告過你,你竟這么快就統統忘了?!別在讓我重復一次,滾、回、去!”
夏氏那瘦弱的身軀卻連抖都不曾抖一下。她迎難直上,孤勇的教人心驚膽戰:“將軍!連謝先生都染上了時疫,僅憑顏太醫一人當真能治好三千余人的時疫么?!太醫院里那幫庸醫,又有幾個是可靠的?!”
而這正是耶律肅所擔憂的。被夏氏直言挑破。這份決心,夏氏生出的這份反骨,令耶律肅心中騰起滔天怒意。耶律肅上前一步,直接伸手揪住她的衣襟,兩人的面龐湊得極近。她幾乎能感受到耶律肅的渾身寒氣。他瞇起眼,眼底皆是陰霾,厲聲逼問:“僅憑你這句破敗的身子,難道不是去送死?夏氏——”他拖長了尾音,滿目危險警告之意,“莫要仗著我對你的幾分寵愛就如此放肆!我寵得你,亦毀得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