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八戒小說網 > 極光之意 > 第四十四章 小事一樁

飛機下降的過程,因為有了生理反應的加持,惡心程度飆升,恐懼程度驟降。  乘務長和公務艙的乘務員一起幫忙收拾。  明明是一件很惡心的事情,她們還得面帶笑意,先關心一下聶廣義的身體。  想來,空乘這個職業,遠沒有人們想象中的那么光鮮。  把出租車給吐了,還得賠償一點清潔費。  把飛機給吐了,那就只是吐了。  只有極個別幸運的乘務員,能收獲乘客事后寫的感謝信。  在如今這個大家早就懶得動筆的時代。  一封感謝信對于一個乘務員的意義,還是相當給力的。  尤其是來自公務艙和頭等艙的乘客的。  搞不好能直接升職加薪。  給聶廣義提供服務的乘務長和乘務員,是不太可能有這樣的幸運。  像聶大建筑師這么一個歷來傲慢且重度恐飛的乘客,自然是連話都懶得和空乘多說一句的。  夢心之想著是不是應該幫忙和空姐說聲抱歉。  這一切雖然不是她造成的,在機上衛生間已經停止開放的情況下,她也一樣會需要空乘的幫忙處理一下手機。  剛想說話,就聽到聶廣義率先開了口。  以下是聶廣義和乘務長以及公務艙乘務員的對話。  聶廣義:“不好意思,給乘務組添麻煩了。”
乘務長:“沒關系的聶先生,您還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聶廣義:“沒有了。”
公務艙乘務員:“聶先生,您剛剛是怎么了?”
聶廣義:“我有點暈機,一般在飛機上是不吃不喝的,今天不小心喝了牛奶,給你們造成這么大的困擾,我深感抱歉。”
公務艙乘務員:“沒關系的,聶先生,是我們沒有再多問一下。”
乘務長:“聶先生,我們有暈機的藥,要不要幫您拿過來?”
聶廣義:“謝謝。不用了。我現在已經沒事了。有沒有什么是我能為你們做的?我需要支付清潔費嗎?”
乘務長:“不用的,聶先生,我們乘務組先簡單處理一下,等到了羅馬,會有專業的清潔人員,給整架飛機清潔消毒的。”
聶廣義:“真的很抱歉。”
乘務長:“不用抱歉的,不是因為您,是本來就要清潔和消毒的,標準程序。”
聶廣義:“確實不需要我做點什么嗎?”
公務艙乘務員:“這本來就是我們應該做的。”
聶廣義:“那我記一下航班號還有你們的名字,回頭給你們寫一封感謝信吧。”
乘務長一愣:“那實在是太感謝了!”
聶廣義:“我把信寄到上海總部,還是羅馬分公司?”
公務艙乘務員:“您是認真的啊,聶先生。”
聶廣義:“當然。給你們造成了這么大的麻煩,肯定不能什么都不做。”
公務艙乘務員:“您真的是太好了!”
乘務長:“說實話,我們經常遇到公務艙的乘客要請吃飯的,但一年到頭也遇不到一兩個要給我們寫感謝信的。這對我們的考核是非常重要的。”
聶廣義:“那我給你們兩個分別寫一封!
要不要再給整個機組也寫一封?”
乘務長:“就一件小事,您寫一封就夠了。”
聶廣義:“一開始,你們不是還把對我來說非常重要的人安排在了我身邊坐著嗎?這樣算起來,就是兩件大事情。”
公務艙乘務員:“那我可就不客氣了哦!
一開始的事,您寫乘務長,后面這個您寫我!
謝謝了啊,聶先生!”
聶廣義:“好的。”
公務艙乘務員:“那我可就等著了,還有什么是我們能做的嗎?”
聶廣義:“方便的話,能不能麻煩你們,幫忙把這個手機也沖洗一下,手機是防水的,你們直接沖干凈了消個毒再拿回來就行。”
公務艙乘務員:“沒問題的,聶先生。小事一樁。”
乘務長:“我先多給你們拿點消毒濕巾。”
聶廣義:“謝謝,你們想的真周到。”
……  這番對話并不存在什么奇怪的地方。  【不奇怪】偏偏是夢心之最奇怪的地方。  坐在她隔壁的這位一會兒哭一會兒吐的傲嬌人士,竟然也是能好好和人說話的。  聽到這番過于正常的對話,看到兩位空乘臉上洋溢的笑容。  夢心之沒有告訴聶廣義,她給他吃的是安慰劑。  她知道,就算說了也沒有用。  從聶廣義和空乘的對話里面,夢心之已經聽到了另外一個版本的理由——因為喝了牛奶暈機。  那不還是她的問題嗎?  牛奶是她叫的,“藥”
也是她讓吃的。  總歸,不管事實是什么樣的,她旁邊的這個人,都一定會把責任推給她。  如果聶廣義是個天生就不會道歉的人,也就算了。  如果明明這么正常的,卻一句抱歉的話都沒有和她說過,就真的有點更過分了。  吐了一手就不說了,之前還差點把她的手給掐斷了。  這一路下來,已經有了漸漸泛紫的趨勢。  是覺得之前見過兩次算是認識,就不需要道歉?  世界上確實有一種人,面對越是親近的人,就越不知道要怎么好好表達。  可是,她和旁邊這位男士,頂多也就是幾面之緣,和親近兩個字,八竿子都扯不上關系。  記完乘務長乘務員的名字和航班的信息,聶廣義仍然沒有要開口和夢心之道歉的意思。  就和失憶了一般。  ……  聶廣義確實是選擇性失憶了。  長這么大,這應該是他最丟人的一次。  不僅如此,丟人之中還帶著一股濃的化不開的惡心。  這樣的事情要是沒辦法從腦海里抹去,活著還有什么樂趣?  他不想到了羅馬之后開車載著夢心之去佛羅倫薩了。  哪怕順路程度超過80%,他還是沒有那個臉。  夢心之有沒有潔癖他不知道,他自己絕對是有的。  推己及人,如果有人就這么吐了他一手,他就算能克制住揍人的沖動,這輩子肯定不會想要再見到這個人。  ……  飛機剛剛停穩可以解除飛行模式,宗極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接聽電話的人不是夢心之,而是坐在她旁邊的聶廣義。  倒不是聶廣義把夢心之的手機給吐壞了,也不是夢心之的手機還沒有消毒完畢,而是宗極打的就是聶廣義的電話。  這個電話一接通,也就意味著夢心之給宗極報平安的電話變成了忙線。  “聶兄弟你是不是今天飛羅馬,現在剛剛到達?”
宗極在電話里,語氣稍微有那么一丟丟的急切。  “是的,宗極大哥。”
這會兒飛機的艙門還沒有打開。  夢心之還坐在聶廣義的旁邊。  聶廣義的這一聲【宗極大哥】喊得夢心之很不是滋味。  她第一時間給爸爸打電話報平安,爸爸竟然把電話打給了一個才認識沒多久的人。  她沒有媽媽夢蘭那么愛吃醋,但此時此刻,整顆心確實是酸到不行。  她這才出來留學,在爸爸心目中的重要性,就下降了一大截。  這是有兄弟沒女兒?  關鍵這個【兄弟】剛剛還吐了她一手……  好難過……  “太好了!
我也是才聽說你在這班飛機上的!
我怕你直接下飛機了,趕緊打給你。”
宗極著急忙慌道:“我大女兒和你同飛機,你有沒有看到她?”
“有的,她就坐在我旁邊。”
聶廣義沒辦法睜著眼睛說瞎話。  “真的啊!
那太好了。你把電話給她一下!”
聶廣義把電話遞給了夢心之。  夢心之情緒有點低落地喊了一聲:“爸爸。”
“阿心啊!
爸爸可太不放心你一個人出去了,今天問了一圈,也沒能買到機票。爸爸也沒有申根簽證,都想直接飛到倫敦去等你了。”
宗極一句話,夢心之的心就化了。  她知道自己肯定是誤會爸爸了。  “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你一個女孩子,自己一個人出國,還要一個人坐長途大巴,爸爸肯定不放心啊。”
“爸爸!
怎么連你也說一個女孩子這樣的話啊!”
“還有誰說嗎?”
宗極問完自己先反應過來:“你說的是聶兄弟是不是?他是不是也說你一個女孩子不安全?這就對了嘛,阿心啊,你先把電話給聶兄弟,爸爸交代他兩句。”
“爸爸!
之前都安排好了的,車票還是你幫我預定好了打印出來的!”
“那當時不是沒辦法嗎?你等爸爸先問問,聶兄弟方不方便,你一個人在國外,爸爸肯定不放心啊。”
夢心之無奈,只好把電話還給聶廣義。  再怎么說,這本來就是聶廣義的電話。  “聶兄弟啊,我聽程諾和宣適說,你大部分時間是住在帕多瓦的,是不是啊?你的事務所在帕多瓦對吧?”
“是的,宗極大哥。”
“那你這次是要在羅馬待多久過去呢?我閨女要去佛羅倫薩看展……”
宗極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基本上算是和聶廣義之前的計劃一拍即合,如果,沒有嘔吐事件從中作梗的話。  聶廣義直接接話:“我在羅馬也有一個事務所,我大概會在羅馬待兩天才過去。”
廣義大少給出了一個和在飛機上說過的,完全不同的版本。  他以前,是只有恐飛這一種恐懼的。  他現在還恐夢心之。  聶廣義已經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只要有夢心之在的地方,他大概率就會不太正常。  珍惜生命遠離夢心之。  “兩天是嗎?兩天的話,那就太好了呀。我讓阿心先在羅馬休整兩天,剛好也可以先參觀梵蒂岡博物館和博爾蓋塞博物館。”
“……”
聶廣義有種錯覺。  他和宗極大概上輩子就是兄弟,搞不好關系比這輩子他和宣適更鐵。  如若不然,宗極的想法又怎么和他一開始的一模一樣。  “這個啊……”
聶廣義猶豫了一下:“宗極大哥,這個建議我和她提過呢,她說要立刻去佛羅倫薩。”
“沒有的事!
這是我原本給她安排好的,主要是不知道你也這個時候回去。既然這么剛剛好是一個航班,你就幫著照顧一下,等下回你回國,再到天臺來喝酒。”
“宗極大哥,我覺得你閨女應該不太愿意。”
“不可能,阿心肯定聽我的。”
宗極說:“你讓她在羅馬待兩天,去看看羅馬的博物館,然后就直接去英國。我這兩天想辦法買機票,我得去看看她在倫敦住的地方怎么樣,有沒有什么缺的,要添置一點什么。”
“宗極大哥,要不然你自己和她說看看吧。”
聶廣義相信,夢心之絕對不可能還有想要和他待在一起的心思。  肯定想好了一下飛機就各奔東西,就當從來沒有在飛機上遇見過。  夢心之再一次接過電話。  她還沒有來得及開口,就聽宗極在電話另一邊說了一大通:  “阿心啊!
爸爸后悔死了。你剛一上飛機,爸爸就問自己,怎么可以讓你一個人就這么出去。”
“宗極同志,你且把心安回你的肚子里去,我這也不是第一次出門了,哪里需要擔心!”
“那不一樣啊,跟團出去旅游和一個人去國外生活,怎么會是一個概念呢?”
“都差不多的,爸爸。”
“阿心啊,爸爸是真的后悔呀,你坐的這班飛機,上星期不是還剛返航過嗎?想想都后怕。”
“正是因為上周出了返航事件,所有的檢查才會更加嚴格啊,你看我這不是平安到達了嗎?”
夢心之嘟嘴道:“我給爸爸打電話報平安,結果爸爸手機占線。”
“阿心啊,爸爸是太擔心你一個人了啊,怕你們下了飛機之后才開機,這樣就有可能錯過了,所以就先給聶兄弟打電話,讓他無論如何在機場等等你。”
“爸爸,你最清楚我從小有多獨立的。”
“阿心啊,獨立歸獨立,這畢竟是換了一個大洲啊!”
“都差不多,萬變不離其宗啊,我的爸爸。”
“怎么會差不多呢?”
宗極繼續后悔:“阿心啊,是爸爸的錯,你開學總歸都還有半個月的,我們肯定能想辦法買到兩張去倫敦的機票的,實在不行,我們多飛幾個國家轉機。”
“多飛幾個國家多累人啊!”
“有什么累的!
阿心啊,爸爸的申根簽證這兩天也就下來了,你在羅馬等著,爸爸得去陪著你,看著你開學了,才能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