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林宴整個陷入了一團亂麻。
無數女修奉命朝廣場集合,在廣場四周設下結界,圍上布幔,將好奇趕來的外來修士全部阻擋在外。
而觀戰了一天的修士們全部被禁了自由,一齊躲在一個禁制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倒不是他們修為低微闖不過去,而是禁制外面已經太亂了——
許多年輕女修圍著自家的宗主嗚嗚地哭,勸導著哭到不能自已的女宗主們。
所有的亭子都圍上了完全阻擋視線的帷幔,但各家女宗主上婦們的狼狽姿態早就顯露于人前。
“閣主!”
“閣主!”
“閣主!”
一陣哭喊聲響起。
手忙腳亂安慰圍著自己的女修們的冷雙易猛地看向那邊。
他走過去,撥開混亂的人群,看到地上一片斑駁的血跡,地上躺著一人,已經陷入昏迷。
清心閣閣主竟然暈厥了過去。
“都別哭了,趕緊救人啊。”
冷雙易朝周圍哭哭啼啼的女修們吼了一聲,蹲在清心閣閣主一旁,一手掐人中一手找丹藥。
喂下兩顆珍藏已久的平舒丸和溫神丹,清心閣閣主呼吸變得均勻,慢慢睜開了眼睛。
她看了眼圍上來的弟子們,又看了看冷雙易,重新閉上雙眼,一臉苦楚。
“這位……姑姑,當年家鄉大劫,師父是主動赴死的,當時悲壯又濃烈,若再來一次,我想師父還會做同樣的選擇。所以……請您節哀吧。”
冷雙易早知道場面會變成這樣,肯定會說師父閉了死關不見外人。
他后悔地長嘆一口氣,搖搖頭后繼續安慰,“還請姑姑清心凝神,振作起來。”
清心閣閣主沒有什么動靜,但四周的清心閣弟子們仿佛找到了主心骨。
眾人紛紛席地而坐,拿出各色樂器開始演奏自家的清心曲。
樂聲繁雜卻和諧,聞之心神舒緩。
冷雙易慢慢站起來,仔細看了一圈,看著四周的亂象,長長地嘆口氣后,飛身到巨石上,將跟師父那一模一樣的寶琴放在腿上,開始演奏《對江飲》。
這次,他沒有起任何心思,直接將修為融進琴聲里,然后動用了閑功。
“孤江人獨飲,對月夢蝶醉。”
“水流心不競,云在意俱遲。”
冷雙易嘴中低聲吟誦著游自閑的閑功,飄蕩的琴音將這吟誦帶進每一個人的耳朵。
所有人都冷靜了下來,齊齊看向冷雙易。
冷雙易繼續低吟。
“穿花峽蝶深深見,點水蜻蜓款款飛。”
“南山石老有梅樹,要君分韻共哦詩。”
……
每句閑功都仿佛有著神奇的魔力,這魔力將《對江飲》的功效放大了無數倍,眾人體內氣血翻涌,靈力運轉,各種消極的情緒漸漸不知所蹤。
清心閣的人見狀,紛紛舉起手中的樂器,繼續演奏《清心曲》。
兩手曲子交匯碰撞融合,所有人的心神都寧靜了下來,奔流的血液也趨于平和。
冷雙易演奏了很久,清心閣的人也配樂了很久。
待他們停下,眾人仿佛從數百年的冬眠中醒來,仿佛睡了一個平生以來最好的覺,做了有生以來最華麗溫婉的夢。
所有人一動不動,品嘗著空氣中殘留的余韻。
“鏗鏗鏗……”
一個披盔戴甲的女修走過來低聲耳語,“城主,現在天色已經不早了,您看……”
以往這個時辰,眾人早都已經散了。
忘憂城城主點點頭,“都散了吧。”
“是。”
女修轉身欲走,卻聽到后方又傳來一句,“今年的荒林宴,就到今天為止吧。”
什么?!
女修大吃一驚,猛地轉身,正要詢問為什么,眼睛卻不由自主地看向忘憂城城主身前的桌面。
桌上鋪滿的各色公文、白紙上,密密麻麻地寫著一個人的名字。
她虹膜縮了縮,低聲答了一聲“是”,開始召集人手安排散宴的事物。
散宴的消息傳遍各個亭子各個女修,無一人反對。
禁制中的修士們被放了出來,挨個挨了警告,紛紛表示自己嘴巴嚴得很,今日之事絕對不會朝外透漏。
四周的帷幔扯下,被阻擋在外趕來看熱鬧的人們只看到了空了大半的廣場,修補廣場的盔甲女修和神神秘秘不足為外人倒也的修士們。
以及,荒林宴今日就此結束的消息。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圍墻。
許久之后,有關荒林宴的傳言還是傳來了出來,迅速風靡扶天界各重天各坊市。
大家磕著瓜子喝著酒聽著這夸張又無比真實的景況,不斷有人驚呼“不會吧不會吧不會是真的吧”。
突然有人一拍大腿,喊道:“這不就是上千年前‘群芳大鬧荒林宴’的翻版嘛?”
眾人連忙湊耳去聽。
慢慢地,游自閑這個被塵封了許久的名字,又開始在扶天界喧囂再起。
無數人好奇游自閑到底有什么魔力,一人竟引得荒林宴暴動兩次。
直到不知何處被人珍藏的游自閑的畫像慢慢流出,眾人才慢慢閉了嘴。
的確是神人之姿!
該事暫且不表,回到荒林宴廣場。
得了自由的夢卿經興奮地跑到冷雙易身旁,正要激動地說話,突然一個身披盔甲的女修走了過來,將裝滿獎勵的寶盆往冷雙易懷里一塞,扭頭就走。
“哇!小易你賺大發了!不僅得了一把好琴,還拿到這么多獎勵!”
夢卿經拍手叫好。
“這些大都是適合女子用的,咱們又用不了。”
冷雙易撓撓頭,伸手把幾塊仙君令牌從盆底撈出來,邊撈邊說,“這寶琴,也是借的,要還的。”
夢卿經拿過一個仙君令牌放在手里,看著眼熟的令牌忍不住勾起嘴角,“那改天我給你尋摸一個最好的琴。”
經過他們的手做出來的仙君令牌,回到了他們的手里。
這感覺還真是特別。
冷雙易想了想,把琴背在背后,跟夢卿經說了一聲,然后飛向一個抱著雙臂監工的女修,“姑娘,這些給你。”
滿滿當當的寶盆被塞進悅竹懷里。
悅竹的傷勢早在冷雙易施加閑功演奏《對江飲》的時候就好了。
此時,她抱著沉沉的一盆獎勵,看著里面自己喜歡的首飾,艱難地推了回去,嘴上依舊沒好話,“贏得是你,干嘛給我?”
冷雙易笑著推還給她,拿出懷里的仙君令牌晃了晃,“我的目的是仙君令牌,已經到手了。”
剛才推出寶盆的那個瞬間,悅竹不知道有多后悔,此時緊緊地抱著寶盆不撒手。
她興奮地看著琳瑯滿目的獎勵,嘴上卻噘嘴不滿道:你早說你不要這些首飾啊,辛苦我跟你斗了那么久。”
“嗯?你不是為了女修的顏面而戰的嗎?”
冷雙易好奇地反問。
悅竹這才想起自己當時的大言不慚,尷尬地扣緊腳指頭。
冷雙易卻不在意,笑了笑,將背上的寶琴取下來,“這是你們城主借我的寶琴,剛才沒有及時歸還,還請姑娘代勞。”
悅竹把眼睛從首飾上拿開,看向同樣珍貴的寶琴,神色莫名復雜。
她正要點頭答應的一瞬間,腦子中的理智猛地回歸。
“我們忘憂城家規嚴格,不可隨意越俎代庖。這是城主大人親自借你的琴,你最好還是親自歸還給她吧。”
冷雙易眉頭微皺,“可是……荒林宴今日就已經結束了……”
那他還能去哪里見到忘憂城城主呢?
悅竹抽抽嘴角,“我們忘憂城距離此地不過百里,抬個腳的功夫就到了。你到城門口表明來意,哨衛自會通稟城主,屆時如何做就不是我能知道的了。”
“如此……倒也可以。”
冷雙易重新背上寶琴,拱手行禮道謝后,就跟著夢卿經回了客棧。
剛好,荒林宴已經結束,他也沒有什么可留戀的了。
翌日一大早,冷雙易和夢卿經就來到了忘憂城城門口,抱著寶琴表明來意。
兩個守衛女修對視一眼后,發了一道金信扔進巨大石門的門洞里,然后讓他們倆在此稍后。
沒過多久,數十米高的石門發著沉重的聲音慢慢打開。
直到大門全部打開,一個滿身珠翠的女修才走了過來,跟冷雙易和夢卿經屈膝行了個禮,才領著兩人進門。
城門后是一條長長的通道,走了好一會兒才走入城內。
冷雙易抱著寶琴看著城中繁花的景象,又回頭打量了一下這甬道,忍不住感慨了一聲,“這真是我見過的最為規模宏大最為安全的城堡。”
領路的女修笑了笑,停住腳步轉身笑道:“當年,有一個人總說外界紛擾,不夠清靜。我們城主便修了這規模宏大的忘憂城,想要金屋藏嬌。可惜……可惜忘憂城建好以后,那人卻永遠失蹤了。”
她定定地看著冷雙易,“冷道友,你知道那人是誰嗎?”
冷雙易眨眨眼睛,跟夢卿經對視了一眼,不知該如何答話。
幸好,這領路女修也沒想聽什么答案,轉身繼續引路,偶爾介紹一下四周的環境。
不像最大功能是供人停歇的坊市一般,忘憂城是一座真正的城池。
從城的這頭到那頭,按照修士的腳程,光走路就需要數天的時間。
城里到處是小而精巧的靈舟,供人代步。
冷雙易和夢卿經被帶到了城中最大的宮殿門口。
網頁版章節內容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閱讀最新內容
請退出轉碼頁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 閱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