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最中間用石塊架起一口大鍋，不遠處放了些柴火。再往里看，用草編成的草席當成了簾子，從梁上垂落了下來，只將將擋住了里面的一點空間。
其實也沒擋住什么，沈杏瞧見地上鋪著干草，干草上放著塊木板。草簾子用了不少年已經破落不堪，還有幾處用布塊縫補過。
空蕩蕩的通屋表明了這戶人家的極其窮困，香芹進屋喚了妹妹，“小雨，娘醒了沒？”
小雨從草簾里出來，瞧見沈杏立馬喊了一聲，“張嬸。”
隨即跑來拉住香芹的手，“娘醒了，只喊著頭暈。姐，咱們出去找找野菜吧，娘吃了野菜就好了。”
香芹任由還小的妹妹拉著手，祈求的看著沈杏。
“家里有熱水嗎，溫水也行。”沈杏放下背簍，翻找里面的東西。
“有的。”香芹忙去簾子里找出個不大的水壺來，“我出去前剛燒了些熱水，怕妹妹燙著裝在壺里了。”
“倒些出來。”沈杏拿出一個小紙包，里面是砂糖。往碗里倒了些，晃了晃碗，“去端給你娘喝，都喝了別剩。”
“這是？”香芹瞧見白色的東西了，只她不知道那是砂糖。
“是糖，你娘餓狠了，先給她喝些甜水。快去，喂完了咱們做飯。”沈杏催促著，又從背簍里拿出一塊肉來。
小雨見了忙跑過來，“張嬸，你要在我家做飯嗎？我可以幫忙的，絕對不會偷吃。”小女孩一臉認真的盯著沈杏瞧。
沈杏捏了她的小臉一把，從背簍里拿出一塊肉干，“張嘴！”
小雨乖乖的張嘴，沈杏將肉干送進她嘴里。“肉干有些硬，張嬸的手藝實在一般，先嚼著，慢慢嚼爛了才能吐下去。”
“好香啊！”小雨話還沒說完，趕緊捂住嘴，“差點跑出去了。”
沈杏被小雨的神情逗樂了，香芹從簾子里出來。“娘都喝了，說是肚子里舒坦多了，讓我謝謝張嬸。”
“來，張嬸可不擅長做飯，尤其是生火。有一回生了半天，滿灶房都是煙，你張叔回來了以為家里著火了，拎著水桶就要澆。后來你們猜怎么著？”
“怎么著了？”香芹拿著柴火過來，好奇的問。
“我被煙嗆得不行，慌忙往門口跑去，跟你張叔撞了個正著。你張叔剛要發火，一瞧見我立馬哈哈大笑起來。”沈杏笑著說。
“我知道，我知道張叔為啥樂了，準是張嬸的臉像小花貓一樣。我有一回幫著娘生火，我姐就是這么笑話我的！”小雨鼓著嘴，嘴里的肉干還舍不得咽下去。
“小雨真聰明，一猜就對，只不過你張叔沒笑話我是個小花貓，他來了一句，大白天的臉上涂墨水想嚇唬我可沒門。”
沈杏話音一落，姐妹倆哈哈大笑起來。香芹隨即又虛了一聲，指了指簾子里頭。小雨立馬捂住嘴，偷著樂了。
沈杏瞧著兩個女孩無瑕的笑臉，最為純潔。這個家很窮，但女孩們并沒有整天唉聲嘆氣。笑聲可以治愈悲傷，可以治愈許多東西。
沈杏的背簍就是個大寶庫，一會后拿出些大米放到大鍋里煮了粥，香芹娘吃了一小碗粥下去才有力氣說話。
“張家妹子，真是謝謝你了。這丫頭跑去找你，給你添麻煩了。”香芹娘有氣無力的說著話。歇了會又說，“等我好了，我拾些柴火給你家使。”
“快別說這樣的話了，之前瞧你在桔園多精神吶。你要有個什么好歹，這倆閨女可怎么辦。”
沈杏站在簾子旁，拿出背簍里的其他東西。“鍋里燉上了獾子肉，夠你們吃個兩天。這邊還有一些白面和紅薯，我估摸著省著點吃，能吃到年后。”
“這怎么能行呢，張家妹子這可真舍不得。”香芹娘說著就要掙扎著坐起來。
沈杏忙過去按住她，“你現在身子虛要躺著養養，我跟山哥來此處農莊也得了梁叔不少照顧，他如今斷了腿顧不上你們。咱們既然一個莊園住著，香芹來找我，我沒法忍心看著你一病不起。”
“你閨女了解你，知道你好強，不愿白得別人的好處，找我的時候很羞愧。其實我挺佩服你的，一個女子帶著兩個女兒獨自生活，有多不容易啊！”
沈杏拍了拍她身上的薄被子，“養好了身體才能撐起這個家，才能保護好自己和兩個女兒。那些吃食不用想著怎么還，母親為了孩子其實什么都可以忍下，但要有命在。”
沈杏自知自己不會安慰人，希望香芹娘能聽懂吧。
屋子外，“張叔，你怎么來了？”小雨看到張小山了，噔噔噔的跑過去。
“張嬸在屋里嗎？”張小山彎下腰來，收起平時的寒冽柔和的問她。
“嗯，在呢，在跟我娘說話。張叔，我今天吃到肉了，可香了，是張嬸帶來的。”小雨今兒個太高興了，過年都未必能吃到肉呢！
沈杏聽到屋外張小山說話的聲就出來了，她出門前在屋子桌上留了字條。張小山一回來瞧見字條就知道她來了這兒。
“好了？”張小山見她出來了，接過她手里的背簍。
“小雨，香芹，張嬸回去了。一定注意柴火不要離鍋太近，照顧好你們的娘。有事就去叫我或者張叔，嗯？”
沈杏看著兩個孩子，前幾天張小山說梁叔提議家里有余糧的拿出來讓大家一起過個年。她有心想幫忙，卻也是有心無力。
剛剛香芹跟她說，今年農莊的收成很不好，大家伙就指著年底給王府送節禮能得一些賞銀。
聽香芹說梁叔帶回來的那些年貨其實也不多，因為今年收成不好，王府給的賞銀比以往的少。就算年貨沒失，每家每戶能分到的糧食也有限。
香芹不好意思的說以往冬日里還能跟郭嬸子，梁嬸家那借一些糧食，今年實在張不開嘴才去找了她。
回到家，沈杏沒進院子，盯著門口的菜地直發愣。
“怎么了？”張小山瞧她臉色不好，任是誰去了香芹家都要嘆息一聲。
“我想幫幫他們，至少幫他們過個好年。”沈杏拉著張小山進了屋子。
“你一會去找找梁叔，看這樣成不成。若是成了那最好，若是沒成也沒啥損失。”沈杏將自己的注意說給張小山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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