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梔出現時,已經有好些人進了蒼云殿的宴客區。
亭臺水榭處,燈火通明。
少年少女吃著點心談天說地,剛散值的才俊佳人并肩而立,一起聊著當值時期的煩心瑣事。
今夜仙界同慶,仙界神宮處處都洋溢著輕松愉悅的氣息。
絲竹弦樂不絕于耳,歡快笑聲夾雜其中,好不歡喜。
夜色迷人,倏然,一只幽藍色蝴蝶飛到眾人面前。
正在聊天的女子瞧見翩翩起舞的蝶,瞬間來了興趣。
“這只藍羽蝶,不是在偏殿嗎?怎么飛到這來了?”
“你再仔細瞧瞧,那是不是仙術幻化的?”
言語間,藍蝶振翅而飛,淡淡熒光灑落,順風偏向高處的寢殿。
眾人的目光皆被吸引過去。
只見那只蝶隱入月色,很快消失不見。而蝴蝶消失之處,柔白神光慢慢浮現。
先前說話的女子一頓,驚奇道:“那是不是華羲神君?”
眾人如夢初醒,紛紛看了過去。
只見繚繞云霧中,一位盛裝打扮的華服女子緩緩從夜色中走出。
女子眉目如畫,膚如凝脂,眼眸如水,煙波渺渺。
舉手投足間,盡是道不出的尊貴與優雅。
“殿下萬安!”
不知是誰遠遠地喊了一聲,緊接著,一道又一道的祝賀聲自底下傳來。
“殿下生辰快樂!”
“祝殿下洪福齊天!”
云梔似乎被熱烈的歡呼聲驚住。
她停下腳步,唇角翹起,眸中閃過一絲笑意。
“謝謝。”
底下的人似乎早就料到了云梔的反應。
有人哈哈一笑,道:“殿下,您每年的致辭都如此簡短,難道就沒有其他想說的嗎?”
“今日可是您三千歲生辰,是不是得和大家多聊幾句?”
說話的是與云梔私交頗好的仙君,他著一身玄色夜行衣,靠在樹旁,對著云梔遙遙敬酒。
有人識出他的身份:“那位是不是曲仙君?”
“曲仙君是何人?”
“你應該不太知道他,他是玄觴宮新晉的副宮主,自來上界后,便是諦勛神君身邊的紅人。”
“他平日很少在其他地方露面,但與神君他們的關系都還算不錯。”
“原來如此,但你是怎么知曉的呀?”
“我是蒼云殿的仙侍呀,所以都會了解一點。”
蒼云殿的某個角落,穿著鵝黃衣裙的少女耐心地給旁邊的小姑娘解釋完,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
這個女孩子的打扮,怎么和其他人不一樣?
別人都是穿著輕薄春衫,她卻披了件斗篷,將自己遮得嚴嚴實實。
以她的角度來看,只能瞧見女子的一雙眼。
淺茶色眼眸。
似乎與殿下的有幾分相像。
黃衫少女看看身邊的姑娘,又扭過頭看看立在高處的華貴女子,有些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
“你是哪宮的人,我怎么從未見過你?”
斗篷少女輕輕地搖了搖頭。
“哪個宮的也不是。”
言語間,少女解開斗篷的系帶。
寬大的帽檐緩緩滑下,少女的銀發如瀑布般傾瀉下來。
燈光融融,將她略帶稚氣的甜美面容照得愈發精致。
黃衫少女一時失語。
銀發,茶眸,和殿下有幾分神似。
黃衫少女心中瞬間有了答案。
“你是北境主的小女兒,叫什么來著,北辰...北什么來著?”
“北辰雪,”銀發少女一頓,眼底泛起淺淺的疑惑,“你怎么一點都不驚訝?”
黃衫少女平靜地有些過分,不答反笑:“我為何要驚訝?”
“你與我都是殿下的客人。”
北辰雪皺眉。
在北荒,她是最尊貴的少主,無論是侍女還是北荒的仙官,見到她都是要行禮的。
可是在這里,一個小仙侍都能來參加神君的生辰禮?
北辰雪眸光中掠過一絲不理解。
黃衫少女讀懂她的心思:“其實沒有必要亂想的,蒼云殿是我花了三百年才考進來的。”
“在蒼云殿我只是個小仙侍,但在其他宮,我是預選仙君,也不是很差呀。”
“而且,殿下待我們很好的,在這里沒有尊卑,只有上下級。”
“對了,我還是頭一次見你,你怎么來的?”
黃衫少女性子活潑,為人又有些熱心腸。
她嘰嘰喳喳地說著,絲毫不擔心自己會冒犯對方。
北辰雪其實是有些不舒服的。
“淮晝哥哥接我來的。”她悶悶道。
黃衫少女一聽:“淮晝哥哥?你說的是淮晝神君?”
“他怎么能算你哥哥,他比北境主都大。”
北辰雪面露不虞:“你們的殿下能喊,我為什么不能?”
黃衫少女愣了愣,“噗嗤”一下笑出聲:“我們殿下輩分也不低呀。”
“兩位初代神君的孩子,怎么算,都在北荒之境的境主輩分高吧?”
“而且,淮晝神君知道你喊他哥哥嗎?”
黃衫少女伶牙俐齒。
北辰雪瞬間被說懵了。
“你瞧,這就呆了。”黃衫少女沒心沒肺地笑了笑,慢慢歇下逗趣的心思,“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小貍。”
“我明明記得傳聞中的你很嬌縱,為何現在的你,和傳聞一點都不沾邊呀。”
小貍湊到北辰雪身邊左瞧瞧,右看看,終是將她看得不耐煩。
她一把推開小貍,冷白色的肌膚上泛起一層略微病態的紅。
“請你離我遠一點。”
北辰雪目光躲閃,心底莫名發虛。
她在北荒確實很嬌縱。
可是,戰神剛把她丟在這就跑了。
她在這人生地不熟,膽子瞬間就縮水了。
小貍到底是人精,一下就瞧出她的本性。
“你該不會是窩里橫...啊不對,不喜歡人多的地方吧?”
“剛來這里很正常,不用自卑。”
“對了,你想去玩嗎?要是想,我可以帶你去。”
小貍對她熱情地過分,她拉著北辰雪一陣噓寒問暖,認真到連云梔過來都沒發現。
而北辰雪像是被下了降頭般,渾身僵硬,只能面如死灰地任由小貍擺布。
云梔過來時就看到了這一面。
穿著黃衫的娃娃臉少女對著北辰雪上下其手,她一會揉揉北辰雪的銀色頭發,一會摸摸她腦袋,一會揪揪她耳朵和臉蛋。
北辰雪咬著唇,嘴巴幾乎瞧不到一點血色。
但那張臉卻是紅得徹底。
云梔看到這一幕有些懵。
小貍是她前些年挑的仙侍,她機靈聰慧,膽識過人,本來能憑借修為和能力在六宮中成功晉升仙君,但因為不喜六大宮繁瑣緊張的氣氛,便積極地把這個晉升名額換成蒼云殿的遴選名額。
這個小丫頭很跳脫,平時做事麻利,僅僅半個月就升了仙侍總管。
只有一點不好。
她的社交能力強得令人發指。
社交手段也和悍匪無異。
常常有害羞膽小的仙侍被她逗得眼淚汪汪,明明表現得很不喜歡,卻總會在第二天巴巴地跑過來,給小貍送東西。
過一兩日,就成了小貍的好姐妹,天天小貍長,小貍短。
她本以為小貍的社交范圍僅限神宮內,卻沒想到如今她已經把爪子伸向北荒小少主了。
眼看著北辰雪快被逗哭,云梔趕緊上前。
“小貍,你在這里做什么?”
小貍聽到云梔喚自己的名字,立馬停下手上的動作,沖著云梔粲然笑道:“殿下!”
“我在和小少主聊天呢。”
“對了,我還沒來得及向殿下祝賀!”
小貍朝著云梔畢恭畢敬地行了個禮。
“生聚同相慶,日盼共言歡。快意顏永駐,樂與枝理連。小貍愿殿下平安無憂,一切順遂。殿下,今日是您的生辰,您一定要開心。”
小貍嘴甜,她笑眼彎彎地注視著云梔,左手一晃,變一捧精致的黃金牡丹。
“殿下,小貍俗氣,平日不喜靈石,就喜歡金銀,這是我小金庫里最大的金塊啦,我拿它給您做了一捧牡丹,您一定要收下。”
云梔接過禮物,認認真真地瞧了一眼。
花瓣層層疊疊,纏成一朵朵雍容華貴的牡丹。牡丹花瓣纖薄漂亮,連上面的脈絡都被描繪得栩栩如生。
是花了心思的。
云梔有些感動,她抬手揉了揉小貍的頭,欣慰道:“謝謝小貍的禮物。”
小貍眼睛亮晶晶的,像只等待夸獎的小狗狗:“殿下才不能對我說謝謝,是我應該的!”
“殿下喜歡嗎?”
云梔莞爾:“喜歡。”
“那我就放心了,”她似是想起了什么,回頭拉過愣在后面的銀發少女,“殿下,我想帶小少主玩可以嗎?”
云梔下意識想搖頭。
可還未有所動作,銀發少女便仰起頭看她。
像是期盼她的回答。
云梔沉默,瞬間有些自我懷疑。
她為什么能從小少主臉上看到期盼呢?
明明剛剛臉紅得要命。
看起來很不情愿的樣子。
還是問問吧。
云梔看著與自己有三分神似的小姑娘,耐下心來:“你想去嗎?”
北辰雪羞得手心發燙,想拒絕,可內心又升起一絲詭異的期待。
“有一點點想去。”
小貍雖然一直喋喋不休,但她好像不是很討厭。
主要是還有點享受這種被關照的熱情。
得到肯定的回答,云梔也只能放下心,不在多慮。
“你第一次來,可能會不太適應,可以現在蒼云殿逛逛,如果累了的話,可以去后面休息。”
“小貍,我殿內有一間干凈寬敞的雅居,你到時候記得照顧她。”
“我晚點來看你們。”
小貍立馬答應:“好的,殿下您去忙吧!”
語罷,她就拉著北辰雪往偏殿跑。
北辰雪還沒從云梔的容顏中回過神,就被拉到了繁花之處。
她有些奇怪地看著和小貍交握的手,心底愈發別扭。
她怎么就跟著來了?
還有那位華羲神,竟然這么隨和嗎?
長得還很漂亮。
比淮晝的五官都要漂亮。
她對淮晝都有點不感興趣了。
北辰雪想到那雙茶褐色的眼眸,心跳詭異地快了一拍。
再看看小貍,她心跳又快了一拍。
她一定是有病,一定是。
*
云梔對北辰雪倒是沒什么壞印象。
她眼神干凈,宛若一只純凈漂亮的冰雕娃娃,好像還有些天然呆。
總之,并不像傳言所說的那么驕縱。
云梔思索完,腰間的玉牌一震,她拾起一看,是阿娘的消息。
“梔梔,梳妝好了嗎?要記得來長明殿喔。”
長明殿是今日的主場,云梔險些忘了。
她將玉牌取下收進中指的紅寶石納戒中,提裙便往殿外走去。
路過的仙君瞧見云梔,紛紛彎腰行禮。
云梔回之一笑,隨即加快了步伐。
宮殿之外的路長且明亮,路邊皆是盛放的各季鮮花,上有彩蝶翩翩起舞。
或濃或淡的香氣在空中彌漫,碰得云梔滿鼻子芬芳。
她一心往前,全然沒瞧見跟在身后的清冷男子。
還是思涯從百花宮出來時,一眼瞧見一前一后的兩人。
“殿下,淮晝神君?”
思涯領著藍發少女站在門口,美眸中泛起疑惑。
“你們吵架了嗎?怎么隔這么遠?”
云梔一愣。
有人在她身后嗎?
云梔轉過頭看。
青年立在身后,俊美的面容被月色照得愈發好看,只是他眉目微垂,看不出什么情緒。
云梔莫名想起前幾日的荒唐事,只是遠遠望了一眼,便回頭不再看她。
不在當值時期,思涯與云梔便是好友。
她一眼便瞧出兩人間的端倪,無奈地嘆了聲氣,便取出一早給云梔準備好的生辰禮,遞過去:“殿下,給您的生辰禮。”
見云梔接了,她又扭頭,看向后面的淮晝:“淮晝神君,不一起走嗎?”
淮晝抬眸。
清冷的月光照在他幽深的眼底,思涯明顯瞧見他眼底升起一絲笑意。
“好。”
“那過來啊,”思涯笑嘻嘻地往旁邊一站,和后面的藍詩羽并肩而立。
淮晝緩步上前。
清冽氣息沾了些許沿途的花香,云梔嗅見淡淡的香氣,不覺后退一步。
思涯上手扶住。
“殿下小心。”
云梔被迫站好。
她面上沒拒絕,耳朵卻慢慢燒起來。
思涯裝作瞧不見,拉著藍詩羽自覺走到兩人后面。
百花宮到長明殿有些距離。
沿途還會經過淮晝的寢殿。
初春剛到,那株高大的梨樹越過墻頭,在墻外落了一地的純白。
路上鋪滿纖弱柔軟的梨花花瓣,落在后面的藍詩羽沒忍住拾起一朵還算完整的梨花。
“這梨花生得如此好,神君不常打理嗎?”
思涯挑了挑眉:“淮晝神君何時打理了這梨樹?”
“都是我們百花宮平時順手打理的。”
“淮晝神君整座寢殿內,他只親自打理過那座梔子園。”
藍詩羽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那這梔子園有什么意......”
意義沒說完,藍詩羽終于想起了什么,趕緊閉嘴。
思涯意味深長看著前面兩人越來越靠近的身影,長嘆道:“梔子園是什么意義,只能問神君咯。”
前面的淮晝微微斂眸。
云梔的耳尖早已紅得快要滴血。
后面的思涯看著這一切,無奈地搖搖頭。
感情方面,殿下和神君還是太年輕呀。
這么純情,什么時候才能有進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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