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后,高熱終于不再反復,趨于平穩的37.7℃。
陸景溪睜眼干澀的雙眼,看到坐在身邊,握著自己手的男人。
他空洞的眸定格在被子上的紋路,像是陷入一種枯朽回憶里走不出。
她動了動手指,聲色發啞,“連……”
男人感受到細微的動作,立刻回神。
見她睜眼,他的眼底浮現絲絲生氣,“醒了?哪里疼,要不要喝水?”
陸景溪眼眶發脹,淚水頃刻掉落下來。
她朝他抬起胳膊,“你能不能抱抱我…”
嘶啞如沙礫摩擦一樣的聲音,含著無盡的后怕和委屈。
男人立刻起身,伸手將她抱進懷里。
令人安心的檀香氣息,慢慢沁入她不靈敏的嗅覺里。
夢境帶來的恐懼,被真實的體溫和氣息碾壓。
她將頭埋在他的頸窩里,哭得越來越狠。
后背的手掌,緩慢的幫她梳理氣息,“怎么了?”
她哭得一抽一抽的,“做了一個特別可怕的夢…”
她仰起頭,淚水將睫毛黏在一起,通紅的眼睛看著他,“夢里你被執行槍決,我想救你…我到處求人,可誰都找不到…”
男人瞬間收緊了手臂上的力道,輕吻她眼角的淚,“夢都是反的,我好好地站在你面前,嗯?”
她依舊處在那種情緒里無法自拔,“連承御你答應我…你要好好的,不要為了我做傻事,不值得的!你要健健康康長命百歲…你答應我!”
“好。”他寬大的手掌扣在她的后腦,只應了她后半句話。
“我跟溪溪一起長命百歲。”
陸景溪哭累了,依舊窩在他懷里不肯撒手。
“餓不餓?”他輕聲問。
“不餓。”她往他懷里繼續蹭了蹭。
但江松還是按照之前的吩咐,七點半的時候送了早飯進來。
實則也是為了匯報昨晚的事。
連承御一個眼神,堵住了他要張開的嘴。
他接過早飯,打開粥碗,修長的手指捏著勺子,一點一點喂她吃東西。
陸景溪感覺喉嚨痛的無法下咽,吃粥就像吞刀片。
吃了幾口便再也吃不下去了,去衛生間的功夫,她偷偷對著鏡子張嘴。
扁桃體化膿了。
怪不得連承御說她燒了一晚。
昨晚……
猛然記起那道看似仙風道骨的身姿。
師父!
她怎么出現在國內了?
還是她昨晚燒出的幻覺?
壓下激動澎湃的心,陸景溪咬緊了唇。
從衛生間出來時,江松不在。
她重新躺回床上,看著男人下巴上冒出的青色胡茬,“你一夜都沒睡嗎?”
“我不困。”他重新握住她的手,眼底一閃而逝的愧疚,讓陸景溪瞬間捕捉到。
“連承御。”
“嗯?”
“這天下只有千日做賊,沒有日日防賊的道理,錯的是那些出陰招的,和你沒關系,跟何歡也沒關系。”
她沙啞的聲音回蕩在房間里。.五⑧①б
連承御深沉的眸直視著她。
眼前的女孩,就像長了一顆七竅玲瓏心,只一個眼神,她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溪溪,有時候我會覺得,你不是你了。”
陸景溪心虛地咬著干裂的唇,“無論怎么變,我依舊是那個滿心滿眼都是你的陸景溪。”
“我也是。”
他將她的手捧在掌心,輕輕親吻著指背。
陸景溪睡著后,連承御放輕動作出了房間。
門口的左右兩側,各有兩名保鏢守著。
何歡則是低著頭,站在走廊盡頭。
看到走來的男人,何歡滿臉愧疚,“先生,對不起……”
連承御整理著袖口,輕聲道,“她說沒有日日防賊的道理,這件事不怪你,我不追究,但下不為例。”
說完,徑直走向電梯。
何歡看著關閉的電梯門,愣怔在原地。
她原本以為,要接受處罰的,甚至做好了心理準備。
結果那女人一句話,就把這頁翻過去了?
視線看向病房的方向,她到底有什么魔力?
冰冷地下室,彌漫著濃郁的血腥氣。
被架在墻壁上的男人耷拉著腦袋,從他口鼻身體滴淌的血液,在腳下匯聚成成灘。
連承御摘下染血的手刺,隨意扔在一旁。
后退幾步,白色襯衫被血跡斑點染紅,就連臉頰也濺上幾滴。
濃眉微皺,揩去后,接過連青遞來的消毒濕巾,慢條斯理地擦拭。
“還是不說?”
男人陰沉的聲音在房間里回蕩。
架子上的人吃力抬頭,染血的眼睛里浮現死亡的戰栗,“我真的…不知道,收錢辦事,不問…不問主雇信息,是規矩…”
濕紙巾染成一片刺目的紅。
聞言,連承御手一頓,唇角勾起似有似無的笑意,“既然不說,那就徹底閉嘴吧。”
連青得令,朝那個男人走去。
這時候,連承御坐在對面的椅子上,撥通了連勝斯的視頻。
雖然對面是凌晨,可他似乎還在開會。
一身得體的英倫西裝,渾身散發老派歐洲貴族高高在上的氣息。
看清視頻里的畫面后,連勝斯眉頭一皺,語氣沉冷,“你這是什么意思?”
連承御輕笑,語氣漫不經心,“無論今后誰動我的人,我都會算在你和千家的頭上。”
“連承御!你放肆!”
連勝斯當即變了臉色,怒瞪屏幕拍案而起。
可畫面里沒有他兒子的身影。
“擾我一次,我便殺一人,至于是連城世族還是千家的人,看我心情。”
“leno你不能這么對我們家!”千惠晴從旁邊的位置沖進鏡頭。
此刻的她看起來憔悴不安,眼淚含在眼眶里,楚楚可憐。
“除了上一次,我沒有再招惹過那個女人!我真的沒有!求你放了我哥好不好!”
連承御充耳不聞,掛了電話。
連勝斯垂眸看著哭得撕心裂肺的千惠晴,眸光閃了閃。
隨即抬起頭,一臉歉意地看向千家掌權人千遠山,“實在抱歉,這件事,我會讓承御給你們一個交代。”
“族長教育的孩子們,各個能力出眾,但就是,不太聽管教。”千遠山笑得慈眉善目。
連勝斯臉上含笑,眸色卻拂動漣漣冷光,“等他回來,我定會好好管教。”
“可別放養太久,久了,就不好管教了。”
千遠山伸手,慈愛地摸了摸女兒的頭發,“不哭了,父親在,沒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