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穗從所里出來后，舒服的伸展了下身子，一晚上沒休息，頭暈腦漲之外，肚子還咕嚕嚕叫喚。
肚子里的小娃好像也知道媽媽費了心力，工作時安安靜靜，現在才有些動靜。
“餓了吧？馬上帶你們吃好吃的。”
眼瞅步入到八十年代，個體經濟已經在大城市初見端倪，她剛來這邊上班，地形也不熟悉。
是聞著香味，在研究所后面的巷子里，找到一家賣面的館子。
這個點很尷尬，吃早飯太晚，吃午飯又太早，過道里擺著四五張桌子，愣是沒什么客人。
見葉穗來了，老板從藤椅上起來，熱情招呼她。
這種犄角旮旯是沒什么菜單的，只在墻上掛著個小黑板上面寫著面的澆頭，葉穗要了碗打鹵面，看著上面還有餛飩，也就要了一碗。
“同志，我這面量可大，你一個人吃不完，”葉穗外表太具有欺騙性，估計兩筷子就飽的人，老板好心提醒。
吃不完是不太可能的，昨天一天沒正經吃東西，全靠零嘴兒度日，眼下她餓的能吞掉一頭牛，讓老板給她做，吃不完帶走。
面上來后，葉穗才知道人家不是夸張，面碗確實不小，大海碗滿滿一碗，筷子都攪不開。
不過吃著吃著，面就見底了。
見她這碗吃差不多，老板才給下餛飩，餛飩湯里飄著香菜，蝦米，香味撲鼻。
“同志嘗嘗我家的餛飩，我這餛飩皮都是親手搟的，皮薄，肉餡沒有筋膜，口感彈牙，再搭配點辣子跟醋，保準讓你吃舒坦。”
這老板其實還想說，吃不完也沒關系。
但葉穗是在人家瞪圓的眼眸里，成功把一大碗吃完了。
這會時候也不早了，她還得去機場那兒，跟老板說結賬。
人家味道好，分量足，少說也得三兩糧票，外加五六毛錢吧？
事實價格跟她猜的不相上下，但等她掏兜時，表情有點微妙。
昨天有招待任務，兜里一分錢沒帶，昨晚沒回去，沒換衣服也沒拿包兒。
簡單來說，現在她身無分文。
真是餓過了頭，沒錢還這么瀟灑地來吃飯，人家老板估計這輩子也沒這么無語過。
大眼瞪小眼半天，跟人老板如實交代，說了自己沒帶錢，又怕人家刁難，趕緊承諾。
“我真不是吃霸王餐的人，也保證一定會快些還錢，我馬上找人來送……”
人家老板個頭大，肌肉遒勁，一拳能砸暈倆她，不過預料中的刁難沒有。
老板收了碗，擦了桌子，聽出她話語中的緊張，爽朗一笑，“同志你是在研究所工作的吧？”
她屬于保密單位，聞言面露緊張，男人也沒在意她的戒備，自顧自解釋。
“我家這面館，在我爺爺那輩兒就開了，周圍胡同鄰居都認識我。
你們單位的人我也認識的差不多，這么多年，沒少在我這吃飯。
你們工作辛苦，加班什么是常有的事兒，昨晚又都沒回去吧？
一早就有好幾個暈頭轉向的同志來吃飯，還都沒拿錢。
平時我也沒少受大家照顧，今天這頓就當我請你們了。
你們造武器，保護咱們，沒道理咱老百姓這點覺悟我都沒有。”
見葉穗還想說什么，老板佯裝生氣道，“行了，一晚沒睡眼下都有黑眼圈了。
快回去休息，真覺得不好意思的話，往后多照顧照顧我生意就成。”
這頓飯吃得胃里舒服，但敞亮的老板，也讓她心里怪舒服的，朝人笑了笑，她腳步輕快地離開。
…………
首都機場上，這些金發碧眼的外國人在人群里很是亮眼，這會兒他們身邊還有外交部幾個工作人員。
估計不想放棄大好的機會，還在不遺余力地勸說他們。
可惜，這些都沒什么用。
那個黑頭發的男人頻頻看著手腕，好像在等著某人的到來，但久到就要登機了，那人還沒過來。
看來注定是無緣了，幾人拎著行李，正打算跟翻譯以及中方工作人員告別時，身后才傳來略有些熟悉的叫聲。
葉穗見吸引了他們視線，快步過去。
“吉姆，看來她還是識時務的，在最后一刻趕來了。”
至于為何她孤身一人，又沒帶什么行李，這些都被他們自動忽略。
葉穗剛上前，對方就在道歉。
“昨天的事兒，我也沒想到會那么發展，這次的談判沒成功，我深表遺憾。
葉，一晚上的時間，你應該也想明白了，那里才是你施展拳腳的地方。
留在這里，落后的生活，發展緩慢的技術，像藤蔓束縛著你。
你提升不了，甚至只會不斷退步，都是聰明的人，如果到國外，你會有更廣闊的天空。”
他為了照顧葉穗，甚至說的是英語，
葉穗搖搖頭，再度拒絕了他，不過這次回答，用的卻是羅曼什語，也就是他的母語。
當葉穗開口，流利程度令身后正在談論的人，目瞪口呆。
再聰明的人也不會半天就掌握一門語言，唯一能解釋通的，就是她一直都會。
昨晚大家還在笑對方，感慨自己棋高一著，誰知今天就被人教訓，這姑娘明擺著是扮豬吃老虎！
背后what之類的聲音不絕于耳，葉穗得意挑眉，“這種語言跟風一樣清晰飄逸，詞匯又像盛開的花一般芬芳，不論是您的母語，還是您個人，都充滿了藝術氣息跟華麗的感覺。
很抱歉這次沒能合作成功，又沒能招呼好你，不過，你有一點說的不對，這邊的生活，這里的環境，只會促使我更快的成長。
對了，等你回去，幫我替蘇菲問句好。”
男人臉上先是驚訝不解再到無可奈何，他攤開手臂，無奈又風趣，“蘇菲跟我說你是個狡猾的狐貍，我還不相信，眼下打過交道，總算明白此言不虛。”
蘇菲是她在老家時，給醫藥行業翻譯時認識的醫藥代表。
二人不打不相識，后來她回國后也沒斷了聯系。
葉穗為啥要說，他跟蘇菲認識呢？
沒人會無緣無故挖她到陌生國度，就算她再聰明，對方也要衡量一下，可他沒有，干脆利索的令人生疑。
除非這人早就聽說過自己。
加上他當時寫字時用的鋼筆，筆身還刻著蘇菲的名字呢。
跟江潮一起生活了這么久，最起碼的警惕心跟觀察力還是有的。
見人紳士的伸著手臂，葉穗跟人擁抱了下。
不遠處，將一切盡收眼底的倆年輕人見狀，險些跳起沖過去，再把她拽回來。
他們是國防部那邊的同志。
收到任務，以防萬一特意來這堵人的，他們接受的命令是，無論如何要留下她。
還好同伴眼疾手快把他拉下，不然真暴露了。
那二人只是簡單擁抱了下，后又分開。
眼瞅馬上登機，男人不死心，真誠問她原因。
葉穗沒有馬上回答，而是示意他往外面看。
華國第一個機場是二十一年前總理親自選址建成的，候機樓是蘇氏建筑，就算是放到以后看，這個設計依舊不過時。
是后來航運需求日益增長，五年前時航站樓才首次擴建，熟知歷史的她清楚，這個新的航站樓，元旦時才會投入使用。
新候機樓衛星式分布，是國家第一個雙跑道機場，是他們自行設計、制造、安裝的。
不論是速度還是規模，都經歷了飛速的發展。
他們此時注視的外面，是一個嶄新的，多元化的機場，它雖然速度有點慢，但成就有目共睹。
這不就是這個國家的縮影，起步雖晚，但總有一天會追趕上的嗎？
“如果我給你高工資，把你挖過來建設我的國家，你會同意嗎？”
男人挑眉，“如果年薪比現在高，我會認真考慮。”
二人都知道對方在說玩笑話，默契的笑笑，再沒提問。
葉穗的詢問，也正好回答了他的問題。
無關金錢名利，為的是心中理想。
正好他同伴一直在催促，男人跟她擁抱，“如果有一天改變主意，我們歡迎你，還有，祝你好運。”
葉穗頷首。
飛機在空中留下淺淺的一道痕跡，又很快散去，她目送飛機徹底消失，這才面帶笑容的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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