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平日里,沒事就推著小車轉悠。
廠子里的人見怪不怪了。
葉穗母女趕緊道謝。
回去時候,葉穗心驚膽戰的。
生怕她爸沒把院里的布收起來,要是被人家看見了,當場反悔咋辦。
離家越近,她心跳的越快。
偏她媽也看不出自己的提醒,見她一個勁眨眼,還以為她累了,不停地給她扇風降溫。
哎,都到這一步了,聽天由命吧。
他們家屬院年頭久了,當時建的時候很多都沒考慮周全。
小院兒也沒院墻,大門一關,就能隔絕外面視線。
但是要是個子高點的,不用墊腳也能看清里面狀況。
葉穗開門后,見晾繩上全是她衣裳不由松了口氣。
還好,還好。
聽到動靜,張起山也出來了。
還沒打招呼,就看見跟在他們身后的瞎了一只眼的老頭還有滿當當的小車。
“這是……”
“我們廠的庫房大爺,見我們搬的東西多,就幫忙送過來了。”
葉連山連聲道謝。
“上門就是客,大哥不嫌棄的話,在家湊合吃一頓?”
今天他休班,又見媳婦閨女遲遲沒回來,就先把飯做了。
葉穗前段時間下鄉,回來帶了不少山貨,干木耳,香菇還有粉條,都是城里買不到的。
他蒸的二米飯,拿家里現有的土豆白菜豆腐搭配木耳粉條做的大鍋菜。
手藝肯定是沒葉穗好,但食材新鮮,種類又多,看起來還怪有食欲。
白花花的大米,金燦燦的小米,上面再澆上黏糊糊的粉條大鍋菜,你說是不是把人香得摸不著方向?
老頭本來不想留的。
但這飯香讓他忍不住啊,半推半就的,就吃上了。
吃完飯,老頭幫著她們把東西搬到院兒里,打著飽嗝道,“不夠用的話,明個再拉!”
那感情好。
笑瞇瞇地送走人家,院門一關開始洗涮。
這會葉穗無比慶幸自家有口水井,不然單是提水,就能把人弄崩潰了。
再去除霉點,用氰氨稀釋泡水,再拿酒精擦洗機油,最后再清洗,東西太臟,每進行一項都是大工程。
好在,昨天晚上流程已經熟悉,三人各自分工,等到天黑的時候,他們也拾掇出一半了。
“葉穗……”
正洗得起勁時,頭頂傳來她爸猶豫聲。
“嗯?”
豎起耳朵了,但手上動作沒停。
“你不去給你那同事送飯了?”
“不去!”
想都沒想就拒絕了。
平靜了一天是沒多生氣,但是不生氣是為了放過自己,又不是為了去服務他。
再說,她心里有個掙錢計劃,現在爭分奪秒在清理布,哪兒還想去他那!
“行吧!”
葉連山也不勉強她,閨女大了,也有自己想法,他們不勉強。
…………
馮飛啃著蘋果,看著病床上換了好幾個姿勢的隊長。
一頭霧水。
馮飛不知道昨晚的事,見隊長心情不好,小聲解釋。
“頭兒,你還在怪我中午沒給你送飯?哎呦,我不是有事耽擱了?
再說,往常都是人家葉同志照顧你,我想著今天她休息,肯定給你送來好吃的,就,就沒來。”
說起葉穗。
他簡直可以不換花樣地夸贊人家一個鐘頭。
人長得好看,工作也好,性子溫柔,做飯手藝好。
這十來天下來,自家隊長臉蛋都圓了一圈。
夸著夸著,屋里氣氛凝固了些。
在低氣壓中,馮飛意識到不對了,想起隊長昨晚裂開的傷口。
模糊荒唐的念頭升起,“你不是跟人吵架了吧?”
不是吧,不是吧?
那么可愛軟乎乎的女同志,自家隊長咋能跟人生氣?
可除了這個原因,他想不到還有別的。
說的起勁時,一個蘋果迎面砸來。
馮飛接過,咔嚓咬了一口,繼續道,“隊長,不是我說你,對待姑娘家,就得和風細雨。
是,你長得是好,但人家也沒毛病,喜歡每天對著一張冷臉。”
江潮聽他越說越離譜。
終于開口了。
“她今年才多大,我多大?她照顧我,只是覺得對我有虧欠,看我可憐而已。”
人姑娘成年了,參加工作了,再說自家隊長年齡也不大啊。
二十六,很老?
要他說,隊長就是不自信。
正要反駁,隊長不留情的警告聲傳來,“以后別說這種讓人誤會的話,影響人找對象……”
還有,她性子哪里溫柔了?
別人都怕他怕得不行,就她給自己使了好幾次小性子。
“哎,葉同志,你來了?”
喋喋不休的說教聲戛然而止,剛剛還對什么都沒興趣的人,猛地伸長了脖子往外看。
門外空蕩蕩,哪兒來的什么葉穗!
再看馮飛,那小子早就跟兔子似的竄沒了!
他喜歡葉穗?
那咋可能。
那就是個少不更事的妹妹!
…………
次日,天剛亮,葉穗就跟她媽一人扛著一個包袱,往朝山溝去了。
上了小巴,李紅英一個勁打呵欠。
昨晚閨女說,要去村里賣布時,自己跟男人,擔心了一晚上,睡不著,索性起來給她做新衣服。
葉穗看著神色困倦的女人,輕聲示意她睡會。
李紅英搖頭,一想到她們要投機倒把,自己咋睡得著呢。
閨女說得再信誓旦旦,再承諾沒風險,但她跟丈夫還是不放心,還是害怕。
兩人勸不下她,又不放心她,這不商量過后,自己陪著她下鄉了。
從市里到朝山溝,沒有直通的小巴,想少走路,只能先坐到徐水鎮。
然后從鎮上過去。
雖然還得走路,但路程能縮短三分之二。
顛簸小巴上,葉穗見她強撐著,從書包里掏出金燦燦香噴噴的雞蛋餅,示意她吃。
餅子是她五點多就做的。
細白面里放了小蔥花,豆油打底鏊子煎熟,出鍋前把雞蛋液攤在這上面。
在帶著些寒意的早上,餅子的香味吸引了一車人的注意。
李紅英見大家都看著他們,身子微顫。
做了一路的心理建設,她還是緊張,見閨女送來的東西,擺手示意她不餓。
“同志,你媽不吃能勻給我嗎?多少錢,多少糧票?”
香味太饞人,加上太早趕車,好些人都沒吃飯。
葉穗擺手,“大哥,我們帶的干糧不多,抱歉了。”
婉拒了他的意思,視線落到了手上。
她媽這是多緊張啊。
拉著她手,自己都能感受到顫意。
葉穗現在都在懷疑,今天帶她下鄉這個決定是否正確。
車子顛啊顛的,終于到了鎮上,也是她運氣好,剛下車還沒打聽咋往朝山溝走呢。
就聽見背后有人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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