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八戒小說網 > 重生大明皇孫朱允熥 > 第191章 我希望我是錯的(2)
    “開門!”

    何廣義站在鎮撫司天牢門口,冷著臉對里面的獄卒吩咐。

    天牢在地下,悠長深邃的通道好似傳說之中的地獄之門,光是看著就讓人膽戰心驚。

    已是四月天,披著厚衣裳站在地牢口,還是覺得陰風陣陣。

    吱嘎一聲,天牢的大門被打開。

    何廣義擺手讓那獄卒退下,轉頭面無表情的說道,“甲字第二間!”

    解縉拎著一個食盒,把身上的大氅拉緊一些,“你不跟我去?”

    何廣義咧嘴,無聲一笑,側身道,“請吧!”

    說完,轉身離開。

    解縉站在空曠的天牢門口,看著里面狹長的通道,咽口唾沫,心中暗道,“以前看何廣義沒這么嚇人,怎么在這地界看著跟黑白無常似的?”

    隨即,他搖搖頭,在獄卒的引領下朝里走。

    “犯官辛彥德,有人來看你!”

    獄卒站在門口喊了一聲,掏出鑰匙打開沉重的大鐵門。

    吱嘎一聲,微弱的光線下,解縉看到茅草堆上,蜷縮著一個瘦弱的身影。

    “辛兄!”解縉低聲道。

    辛彥德詫異的轉頭,“怎么是解學士您?”

    “怎么不能是我?”解縉笑著進去,先是把一盞燈放在桌上,而后打開食盒。

    辛彥德干癟的嘴唇動動,“按理說,你我之間”

    “是,咱倆沒交情!”解縉說著,把食盒中精美的菜肴擺在桌上,笑道,“沒交情就不能來看你了?”說著,掏出兩把筷子,一個酒壺,繼續笑道,“你辛彥德是茅坑里的石頭,又臭又硬,就沒有朋友。但說起來嘛,你這人不壞,就是食古不化頑固不靈”

    “什么菜?”辛彥德湊過來,聞了聞。

    “東風樓的淮揚菜!”解縉笑道,隨后看看左右,皺眉道,“連個凳子都沒有?”

    “死牢里還要凳子?”辛彥德笑一聲,拿起筷子也不客氣,大口的吃了起來,“想不到臨死之人,能吃著這么好的菜!”

    “看你那吃相!慢點!”解縉笑道,“以前沒吃過?”

    說著,見辛彥德狼吞虎咽的樣,忍不住疑惑道,“不會真沒吃過吧?老辛,你也身兼數職,刑部侍郎,通政司使,都察院,南書房行走,這可是四份俸祿啊!不至于吃喝上都?”

    “家里一大家子要養活呢!”辛彥德給自己倒酒,一飲而盡,“那點俸祿夠干什么的,我又不像你們!”

    “這官讓你做的!”解縉搖搖頭。

    這時外邊獄卒搬了兩個凳子進來,解縉掃了掃坐下,看著狼吞虎咽的辛彥德,沒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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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久之后,見辛彥德吃東西的速度慢下來,解縉才長嘆一聲,

    “你何必呢?”

    辛彥德用衣襟擦擦手,“有些話總有人要說!”

    “可不能這么說呀,你這值”

    “怎么說都是死罪,我連死罪都不怕,還怕什么?”辛彥德一笑,雙手插在袖子里,又蜷縮在茅草堆中。

    “你呀,讀書讀傻了!滿朝那么多才俊之士,治水之事也不是只有一條辦法,你何必”

    “但我所說的是最省最有用的辦法!”辛彥德閉著眼睛,“只要沿著祖陵開鑿一條中河出來,黃河淮水有路可走,泗州就再無水患之憂!”

    “萬一你錯了呢?”解縉看著他,搖頭道,“做人呀,不能太自負。”

    說著,又道,“你自負的后果,就是連你自己也保不住!”

    “總要對得起良心!”辛彥德也嘆息,“總不能視而不見吧!看著國家連年治標不治本,耗費民力錢糧,征發民夫徭役。繼續堵而不治,在過數十年,就是生靈涂炭。”

    “官不是這么做的!”解縉忍不住開口道,“咱們做官就是把眼下的事做好,誰還能顧及到數十年以后”

    “數十年之后的百姓非人哉?”辛彥德打斷解縉,“你我讀書人,求的是為萬世謀太平。若只為眼前的功名利祿,任死后洪水滔天,我們做的什么官,讀的什么書?”

    “好,你清高!”解縉氣道了。

    但隨即他又忍不住,“老辛,我知你是忠正之人,但你絕不是蠢人,何以今日?”

    只見,辛彥德面露苦笑。

    “祖陵大工還在修吧!”辛彥德張口道,“從何時開始修的?”

    “洪武三年!”

    “哦,二十九年了!”辛彥德嘆氣,“就算一年一百萬銀子,二十九年就是兩千九百萬”

    “你這是混賬話!”解縉不客氣的打斷他,“天子修筑祖宗陵寢,乃是國家社稷根本所在”

    “你也是讀書人,你信這個嗎?”辛彥德反唇相譏,“祖陵比民心還重要?”

    “哦,照你說的,我大明修祖陵就是失了民心?”解縉怒道。

    “祖宗陵寢是要修,可有必要這么恢弘嗎?”辛彥德坐直了身體,“淮北之地本就民生貧困,有這個錢用在民生上不行嗎?哦,一片荒涼破敗之地,百姓民不聊生,而皇陵恢弘于天地之間,這不是失民心是什么?”

    “再說,那祖陵修好之后,也不過是放在那空著,有什么用?以窮苦百姓之血,筑造舉世無雙之陵,大明有何面目面對后人評說?”

    解縉被駭得說不出話來,好半天才回神,“你你是瘋子嗎?”

    “我沒瘋!我只是一個窮人家的孩子!”辛彥德的語氣帶著三分凄涼,“你是世家子,從小錦衣玉食,你大概沒見過百姓出徭役的慘狀吧?”

    “官差棍棒之下,糟糠之食果腹,死者淺埋于野,生者夜夜落淚!”辛彥德嘆息道,“名為民實為奴!”說著,又是慘笑,“你可見過大水之后,流離失所的百姓?”

    “我見過!房屋莊田都被大水沖毀,農人欲哭無淚,攜家帶口外出逃荒,只為乞活!餓殍倒于地,生者滿身瘡。饑餓瘟疫之下,赤壁千里!”

    “人間煉獄呀這些慘狀你見過嗎?你沒見過!天災就是人禍,因為我見過,所以我不能容忍,這些悲劇在發生,哪怕!”

    說著,辛彥德落淚,“哪怕我死于大不敬之罪,也要讓皇上知道,何為對何為錯!”

    “夠了!”解縉起身怒斥道,“大明盛世,被你說那么不堪?你這人,就是癡心瘋了!你魔怔了!”

    “盛世?”辛彥德冷笑,“盛世和百姓何干,盛世當中一場大水下來,百姓還不是嗷嗷待哺一貧如洗。就因為盛世,這些事就不會發生嗎?我們為官的,看的不是盛世,而是百姓!”

    “淮水一旦倒灌泗州,誰管是不是盛世?所謂的盛世,也不過是可以有救濟錢糧。救濟的錢糧再多,百姓的家都沒了,有什么用?可若能防微杜漸,讓百姓安居樂業,不是更好嗎?”

    “你”解縉說不出話來。

    “朝廷求盛世,百姓只求一口飯。如今我大明兵強馬壯不怕民亂,那數十年之后呢?今日這些累贅我們留給后人,只會越演越烈,到時候你我就是大明朝,是天下百姓的罪人!”

    “夠了!”解縉拂袖,“你不可救藥!”

    就這時,外邊忽然傳來何廣義的聲音。

    “兩位!”何廣義站在鐵門外,面無表情,“有八百里加急剛到京師!”說著,嘆口氣,“黃河改道,淮河決口,泗州淹了!”

    “祖陵呢!”解縉急問。

    “祖陵安然無恙!泗州知府調了一萬民夫,淮西總管府另有三千駐軍,開春就開始加固高家堰”

    “哈哈哈!”牢房中的辛彥德忽然放聲大笑,無盡哀傷。

    解縉看著他,心中百感交集,“你說對了!”說著,低聲道,“泗州被淹了!”

    “我倒是希望!”辛彥德眼中帶淚,“我是錯的!”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

    無盡的昏迷過后,時宇猛地從床上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