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婆子有四個孩子,老二秦建松和老四秦建濤都在一個村,老大秦建國在鎮政府當了個小官,平時很少回來。
唯一的女兒秦愛玲,嫁給了隔壁村的木匠何強,雖然不富裕,但夫妻和睦,日子也過得和和美美。
“去了,等了半天也不見老四開門,我就過來了。他們兩口子啊……”秦愛玲嘆了口氣,“真是懶到一塊了。”
八點多,太陽都曬屁股了,還能穩如泰山地在炕上躺著,也是個本事。
仲秋的早上,已經轉涼了不少。
秦愛玲在外面站了好一會兒,身上都凍透了,直到岳云芷遞過來一杯熱水,猛灌下去才覺得暖和了一點。
“快坐,別站著。”
她拉著女孩兒在自己身邊坐下,慈愛地打量著,“幾個月沒見,臉上瞧著好像是長了點肉。”
“是胖了點,媽做飯太好吃了。”
岳云芷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自從秦母身體好轉,說什么也不讓她進廚房,一手包攬了三餐,變著花樣做不說,每天還算計著時間開火,讓她下班到家剛好能吃口熱的。
“胖點好,這會兒氣色都好了。”
秦愛玲不是那種壞心眼的長輩,她見到這個侄媳婦兒第一眼就喜歡得緊。
更何況。
岳云芷現在可是他們家的大功臣。
“能娶到你,是我們修則有福氣。”
這么厲害的孩子,放到誰家不得當寶貝疼著護著?
也就她那個繼母,眼珠子瞎了,心肝也壞透了。
被長輩當面這么夸獎,岳云芷一張小臉羞得通紅,抬眸看向一旁的男人,可憐巴巴地求救。
“姑,云芷臉皮薄,你就別打趣她了。”
秦修則也沒有辜負小姑娘的期待,說了幾句,就堂而皇之地把人救出來,帶著她去到一邊。
“姐的婆婆,是怎么回事?”
“啊——”
沒想到他會突然這么問,小姑娘愣了一下,“阿則你聽到了啊?”
“嗯。”
男人的聲音不咸不淡,聽不出情緒。
岳云芷心里打鼓,掀著小巧的雙眼皮,偷摸摸打量。
“看什么呢?”
秦修則看得好笑,伸手在她光潔小額頭上不輕不重地敲了下。
沒舍得用力,可嬌嫩的皮膚還是紅了一片。
他轉瞬又后悔自己下手沒輕沒重,心疼地給她摸摸。
“嗚——不疼。”
感覺到他沒生氣,岳云芷懸著的心這才放進肚子里,解釋道:“就是之前去姐家里的時候,撞見過幾次她婆婆為難姐姐。”
看著男人迅速陰沉下來的臉色,女孩兒有一種大氣都不敢多喘一口的緊張和害怕,飛快地解釋:“我不是不擔心姐姐,也不是故意瞞著你,是姐不讓我告訴你的。”
她解釋得太著急,敏銳如秦修則,一下子就聽出來她的擔心,不由得懊惱自己一時生氣沒控制住情緒,連聲道:“別多想,我知道。”
他的沉默,只是生氣周家對秦雨婷的態度。
生孩子又不是一個人的事情,小媳婦兒也明確說了,秦雨婷的身體沒問題,周家人,憑什么這么欺負他們秦家的閨女?
“姐夫他媽雖然可氣,但畢竟是長輩,咱們也不好貿然插手。”岳云芷斟酌了好一會兒,才說道:“要不,你找個機會跟姐夫說說?人都說,婆媳之間如果有矛盾,根本問題就是出現在男人身上。姐夫要是強勢一點,姐姐在婆家也不用受氣。”
“嗯。我知道,我會和姐夫說。”秦修則應下,心里盤算著該如何開口。
過了一會兒才后知后覺反應過來小媳婦兒剛剛那句話,在她身上,似乎也同樣適用。
“你放心,咱們家你最大,沒人能給你氣受。”
只是想想,秦修則都忍不住搖頭失笑。
爹媽,尤其是秦母,是真把小媳婦兒當閨女了,恨不得含在嘴里,捧在掌心。
那模樣,仿佛她才是親閨女,自己就是個充數的。
——
差不多就九點,幾個人估摸著秦老四就是再能睡這個時候也該起來,便站起來打算過去看看。
畢竟是老娘過壽,太晚了也不像話。
一行人還沒走到跟前,遠遠地就聽到秦老四家門口傳來一陣罵罵咧咧的聲音。
“都說了不來不來,你非要來!現在好了吧?拿熱臉貼人家的冷屁股!”
看著自己新衣服上濺到的泥點子,孫蘭心里越發煩躁,摘下肩膀上的小包,重重朝秦建國砸過去。
“看看你們家,都是些什么親戚。”
“小的偷公糧蹲大獄,老的擺譜不開門,我怎么就嫁到了你們家!”
秦建國和孫蘭也是一大早就過來。看到秦建濤還沒開門,就在外面敲了敲。
好一會兒過去,他們都聽到院子里有“吧嗒吧嗒”走路的聲音,可這門,不管怎么敲,就是不開。
里面也沒個人應聲,明白了就是故意的。
“一個窮種地的,還真拿自己當大爺了?有本事,他就自己去把秦俊偉救出來啊,拿咱們撒什么氣?”
孫蘭以為秦建濤不開門,是記恨他們之前沒能把秦俊偉撈出來。涂了口紅的小嘴,跟機關槍一樣,噼里啪啦地輸出。
秦建國就垂頭老實聽著,別說反駁,大氣都不敢多喘一下。
“你要待就自己待著吧,我回去了!”
罵夠了,孫蘭也覺得挺沒意思。
“看看這破地方,又臟又亂,幸虧我沒讓閨女來!”
“小蘭,小蘭!”
眼看她真的要走,秦建國心里一慌,連忙追上去把人攔住,陪著笑商量,“今天怎么說也是我媽七十大壽,你就當給我個面子,好不好?”
“再待一會兒,就一會兒,等見了我媽,咱們就回去,行嗎?”
結婚這么多年,孫蘭上門的次數屈指可數。
她是家里的獨生女,父親又是滕鎮的副鎮長,從小嬌生慣養的大小姐,打心眼里看不上農村又窮又臟,更看不上農村人小肚雞腸斤斤計較,一點事情就要扯著嗓子潑婦一樣罵街。
當初之所以千挑萬選挑中秦建國,全都是因為孫父說他有文憑,腦子活泛,將來能在鎮政府闖出一番名堂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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