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這五十名老卒,方承恩忽然感覺有點心疼。
面對他們,總讓她想起后世的一名重量級比賽項目的運動員。
明明取得了榮譽,為所有人爭得了面子。
領導高升了,自己卻下崗了。
英雄落幕。
犧牲自己的身體,所換來的只有一套房。
可身體上的病痛,常年累計所需要的藥費,所花費的可能不僅僅是一套房。
相同境遇的人還有很多。
他們不就是這些大唐的老卒嘛。
久經沙場,教會他們的只有殺人,殺人,還是殺人。
至于其他技能,抱歉,不會。
甚至就連種地,估計這些家伙都忘得差不多了。
方承恩看向這些人,他們膚色黝黑,布滿皺紋。
但是目光依舊堅毅,卻又充滿著渴望,渴望自己收下他們。
布滿老繭,緊緊握在一起的拳頭證明了他們此刻的心情。
從軍伍里下來,給人做護衛,也許是他們最好的歸宿,而給方承恩這樣的勛貴做護衛,更是最好中的最好。
他們當中,其中有幾人,還是方承恩的熟人,在軍中,也見過幾面。
當方承恩的目光看向人群后的一名老兵的時候,他的目光也不自覺的變了。
娘的,老程這狗東西,不當人子啊,瞅準了自己坑,還真就送來了一個瘸腿的。
這家伙,跟自家那個獨臂老管事湊一塊,都能組成組合了。
方承恩名字都給他們起好了,就叫天殘地缺。
“校,校尉,小的雖然缺了一條腿,但是,雙手還在,只要能動手的活,小的都能干,您不要不要小的……”
老卒的臉有點紅,說話也有點不利索。
在軍中,要強了一輩子,求人的時候,總是學不會。
老卒是河北人,窮的一無所有,吃百家飯長大,后來從了軍,才算是混上一口正兒八經的飯吃。
此次左武衛大軍掃蕩羌人,也是在這次戰役中,老卒丟了一條腿,回到大唐,就在一家老鄉家里養傷。
此次回左武衛,他也是想好了,領到了自己的津貼,就找個地方,老老實實的等死算了。
自己除了殺人不會別的,如今更是缺了一條腿,殺人的功夫也廢了一半。
等到津貼花完了,就自掛東南枝算了。
哪曾想,剛回到左武衛,就遇到了老程。
老程大筆一揮,五十個老卒的名額里就多了他趙老六的名字。
給方校尉做護衛,還能跟老兄弟們在一起,這事,趙老六想都不敢想啊!
當初在軍伍里,幾名來兄弟也說過,能從軍伍里或者退下來,就一塊找個小村子住下來,一塊還能有個照應。
如今,若是自己能被方校尉留下來,也算是夢想成真了。
“校尉,老趙是個有本事的,還認識幾個字呢,戰場上也是一條好漢,身上掛著三顆羌人的腦袋呢,您就讓他留下來吧,您管趙老六飯吃,小的月錢少要一半成不?”
一名老卒開口幫著求情,甚至咬咬牙,做出了自己最大的犧牲。
到方家這樣的勛貴之家做護衛,每月都能領一次月錢,當然,也不排除某些沒素質的不會給。
畢竟,錢在人家手里,律法有時候也管不到某些人,古今通用。
這家伙,能舍棄一半的月錢,也是夠仗義了。
“是啊,校尉,趙老六真的不錯,被羌人斬斷腿以后,還捅了那羌人一刀呢,是個漢子啊!”
“校尉……”
“都閉嘴!”方承恩齜牙,大喝一聲:“入你娘,你們這群瓜慫,在教本少爺做事!”
眾人見狀,也是不敢說話了,生怕惹惱了校尉,再給自己退回去。
到時候,丟的可就是大帥跟左武衛的人了。
方承恩緩步走到趙老六的面前。
“校,校尉!”趙老六看著方承恩,顫抖著說道。
他并不在乎給誰做護衛,他只是不喜歡和自己的老伙計分開。
“轉身!”方承恩冷聲說道。
趙老六有點不明所以,不過,艱難的用那根樹杈撐著身子轉身。
“站直了!”
“是,校尉!”
趙老六咬緊牙關,那條斷掉的腿傷口依舊沒有愈合,當他努力站直的時候,腿部傳來陣陣劇痛。
周遭老卒,看著方承恩這么難為趙老六,雙眼也因為充血,有點泛紅了。
你可以侮辱他們,但是不能侮辱一名殺過外族,身背戰功,并且因此傷殘的老卒啊!
哪怕,哪怕即將成為你的護衛,哪怕你是一名勛貴。
“你是誰的兵!”方承恩輕輕一腳踹到趙老六的屁股上,大聲問道。
“某乃程大帥麾下一老卒!”趙老六咬著牙跟,大聲說道。
方承恩又是輕輕的踹了趙老六一腳,又接著問道:“你來自哪一衛!”
“某來自左武衛!”趙老六眼眶泛紅大聲說道。
一眾老卒看著兩人,似乎也明白了點什么,眼眶人忍不住的跟著泛紅,有些人,甚至眼角落下淚水。
校尉沒有瞧不起老趙,沒有瞧不起咱們這些老卒啊!
就像戰狼大隊的同袍們說的,校尉是真的那咱們這些老卒當人看啊!
“轉過來吧!”方承恩淡淡說道。
趙老六艱難轉身,看著方承恩。
“還知道自己是左武衛的兵,是程大帥麾下的兵啊,我還以為你忘了呢!”方承恩說道。
趙老六有些羞愧。
“方才你在做什么,你在卑微的苦苦哀求本少爺,大帥的臉,左武衛的臉都被你丟干凈了,作為左武衛的校尉,本少爺都替你丟人!”
方承恩有些恨鐵不成鋼的說道:“咱們左武衛的兵卒,什么時候求過人,實在覺得過不下去,給大帥遞句話,大帥有過不管你們嘛!”
“記住這兩腳,踹的是你沒骨氣,這個左武衛,就不允許出現比本少爺與大帥還沒骨氣的人!”
一眾老卒,本來聽得熱血沸騰,就連趙老六,都覺得自己剛剛真是太丟人。
忽然聽到方承恩這句話,竟然一時片刻沒有反應過來。
啥,左武衛不允許有比校尉跟大帥還沒有骨氣的人!
聽說校尉是長安城惡霸,經常欺壓良善,大帥是朝堂上的老混蛋,經常當著陛下與滿朝文武的面撒潑打滾。
欺壓良善,撒潑打滾。
這倆人與骨氣這倆字,似乎還真的不太沾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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