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是南方人嗎?”

  在茶館落座后,蕭清音問裘三娘。

  她的官話說得特別綿柔,像是南方的口音。

  “你們京城人果然一聽就聽出來了。”

  裘三娘笑吟吟道。

  “我是南越人,父母都是漁民,我是在船上長大的。”

  南越是大熙最南邊的州。

  也是最混亂的州。

  環境惡劣,海盜橫行,民不聊生。

  向來是大熙官員流放之地。

  “是坐船過來的嗎?”

  “正是,坐了大半個月船才到。”

  裘三娘聊了幾句路上見聞,蕭清音給她倒了杯茶,她道了聲謝,并未端起來喝。

  “我吃不得熱的東西。”

  她解釋。

  “也不能碰熱的東西。”

  蕭清音挑了挑眉。

  “這就是你遠道而來的原因嗎?”

  裘三娘點頭。

  “我是特地來尋醫問藥的,希望能治好這個老毛病。”

  她給蕭清音詳細說了自己的癥狀。

  “從小我就受不得熱,氣溫稍微高點,就渾身長紅疹,癢得不行。

  出點汗或者洗個熱水澡都會全身水腫,又癢又痛。

  要是劇烈跑動或者情緒激動,就更嚴重了。

  輕則頭痛惡心,上吐下瀉,重則暈厥。

  一年總有好幾次死里逃生的時候。”

  “是從幾歲開始的?”

  蕭清音問道。

  “五六歲吧。”

  裘三娘回道。

  蕭清音頓時滿臉同情。

  難以想象得了這個病還生活在氣候炎熱的南越,這么多年是怎么熬過來的。

  她給裘三娘診了脈,又問了幾個問題,肯定道:“你這是膽堿能性蕁麻疹。”

  “什么蕁麻疹?”

  “膽堿能性蕁麻疹。”

  蕭清音給她解釋了一下這個病。

  “……只要你遇熱、情緒激動、精神緊張、劇烈運動或者吃辣的東西都會發作。”

  “能治愈嗎?”

  裘三娘只關心這個問題。

  “我連情動都會嘔吐暈眩,嫁人兩年了,還是只能一個人睡。

  我家那位忍無可忍,才讓人送我來京城看病的。”

  蕭清音:“……”

  咳,這病確實非常影響夫妻生活。

  比對那啥過敏還讓人郁悶。

  “可以治,不過療程可能有點長,需要一兩個月。”

  “能治就好。”

  裘三娘嫵媚一笑,深秋的茶室愣是被她笑出了春意。

  “治個一兩年也無所謂,京城這天氣太舒服了,我都恨不得在這長居。”

  蕭清音笑了笑。

  “你這病確實生活在京城比南越要好很多。”

  “還是你見多識廣。”

  裘三娘夸道。

  “我來京好些天了,各大醫館看了個遍,連太醫都找了幾個。

  這些大夫要么把它當普通蕁麻疹,要么當做別的病,沒一個敢下定論的。

  我還以為自己得下南洋去別的國家看了呢。”

  蕭清音心中一動。

  問道:“南越那邊下南洋的人多嗎?”

  “多得很,只要加入海盜幫派,隨時都能出海。”

  裘三娘爽朗一笑。

  “就是不一定回得來。”

  蕭清音:“……”

  都是去送人頭了嗎?

  見裘三娘似乎對海島幫派頗為了解的樣子,蕭清音便多問了幾句。

  裘三娘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蕭清音又博聞強記,對她說的東西一聽就明。

  兩人相談甚歡,聊得蕭清音差點忘了治病。

  好在最后想起來了。

  “我先幫你做個針灸,你按我開的方子吃藥,我們每隔三天復診一次就好。”

  “復診還在這?”

  裘三娘指著雅間問。

  “嗯,還在這。”

  蕭清音回道。

  裘三娘那幫護衛匪里匪氣的,她本人又對海島幫派了如指掌。

  蕭清音懷疑她很有可能是某個幫派首領的壓寨夫人。

  她可不敢上門給她看病,也不可能把人請家里來。

  在外面是最妥當的。

  兩人約好下次復診時間后,便各自離開茶館。

  蕭清音回到云宅,收到了宮里送來的秋獵通知。

  秋獵定在五天后,在北苑獵場舉行。

  行程一共三天兩夜。

  營地只提供帳篷,需要自帶炊具食物。

  跟現代的露營沒什么區別。

  季云華看見了,也鬧著要去。

  “這么好玩的事兒,怎么能不叫上我。”

  蕭清音瞪了她一眼。

  “人家沒邀請你。”

  “我可以給你當丫環呀。”

  季云華笑道。

  “你能帶丫環去的吧。”

  帶是能帶,就怕……

  蕭清音跟這人約法三章:“你要跟去也行,得表現得像個丫環,不能給我添亂,知道嗎?”

  “沒問題。”

  季云華一口應下。

  接下來幾天,蕭清音找左妙妙一起訂了騎裝,置辦了露營需要的各種物品,采購了干糧。

  正準備買馬時,云挽茵和傅鈞石送了匹棕色的母馬過來。

  “這是你傅叔叔讓人找的馬,很溫順的。”

  “謝謝。”

  蕭清音笑著對兩人道謝。

  這匹馬全身都是棕色的,個頭不如易水寒的大白馬高大,但眼神很溫柔。

  毛發很柔軟,像一匹上好的緞子,令人愛不釋手。

  蕭清音給它取了個名兒:“美人兒。”

  秋獵前一天晚上,一切準備就緒。

  蕭清音打算睡個早覺,養精蓄銳,云宅卻來了個不速之客。

  “這次秋獵你別去好嗎?”

  白慕笙一見到蕭清音就道。

  蕭清音:“???”

  這人哪來這么大的臉。

  都被扔垃圾桶大半年了,還跑來干涉她的事務。

  蕭清音忍著把人拍扁到墻上的沖動,說道:“給我一個理由。”

  “我不想看到你和永安侯世子卿卿我我。”

  蕭清音:“……”

  還真敢說。

  果然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你不想看你別去不就好了,關我屁事。”

  “我有職責在身,不能不去。”

  白慕笙一臉懇求。

  “蕭蕭,你信我,我不會害你的。這次你別去,以后再去好不好?”

  蕭清音“砰”地關上大門。

  白慕笙盯著大門看了好一會,才緩緩離開。

  蕭清音回房后,思忖了下白慕笙的舉動,這人向來是個聰明人,不會做無用功。

  他肯定知道,她想和誰卿卿我我他都攔不住的,為什么還要特地找上門來,讓她不要參加秋獵?

  莫非他從哪知道了有人要在秋獵上對她不利?

  即便這樣,她也不可能聽白慕笙的。

  這京城想害她的人多了去了,難道她因為害怕就哪都不去,天天躲在家里?

  還不如迎難而上,干掉對方,一了百了。

  蕭清音想了想,找出工具箱,埋頭苦干起來。

  易水寒過來交功課時,見她在忙活,湊過去看了眼。

  “這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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