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看的很清楚。
如今的皇室早就沒了權威，只靠著那點祖上傳下來的名正言順頂著，這天下未來如何，尚且不得而知。
但毋庸置疑的，汝南王和吳廣王絕對是兩方最大的勢力。
小七和太子不同。
太子好歹和顧知意青梅竹馬，自小一同長大，有那么點情分在，但小七……他也是皇子，還是嫡子。
皇后不是懷疑顧知意的為人，但她不知道汝南王手底下那些人是怎么想的。
護住一個太子，已經是為難那個孩子了，她不能再帶著小七去給永安找麻煩。
“東宮里頭怎么沒人，太子哪去了？”
“書房里的燈還亮著，人一定是在書房，咱們去把人抓住，那個皇帝想讓我們死，我們就拖著他的兒子一起死。”
“走！把這包圍起來！”
聽到外面的聲音，皇后連忙擦擦淚水，握住了太子的手。
“你聽話，好好跟著林大人走，別鬧脾氣，他會護著你的。”
林亦白一直在旁邊看著，如今也伸出了手，拉住太子，沉默的沖皇后點了點頭。
這皇宮里的人都滿腹算計，唯有皇后，是他打心底里欽佩的。
旁人都想要孩子封侯拜相，自己能夠沾上光，可唯有皇后，能一眼看透這皇位下的累累白骨，只想為孩子拼出一個安穩富貴的未來。
父母之愛子，則為其計深遠。
只為了皇后這顆拳拳愛子之心，他也愿意幫這個忙。
“走窗戶。”
門被人堵住，后面的窗戶卻沒有人，太子還想掙扎著，林亦白聲音冷淡。
“他們的目標是你，你若再鬧下去，咱們四個人都得死在這。”
太子動作一頓，渾身忽然無力起來，機械地跟著林亦白越走越遠。
直到看到太子的身影消失，皇后這才陡然松了口氣，抱著小七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一群穿著白衣的宮人闖進房門，卻一眼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的皇后。
許多人下意識的雙腿一軟，跪倒在地上。
“皇后娘娘？”
皇后在宮中素有賢名，不少宮人們也承過她的恩，都是真心敬佩她的，有幾個帶頭的太監搜了一圈，臉色很黑。
“太子已經走了，他往哪去了？”
“你們跪著做甚？這些貴人不把我們的命當命，你們還要效忠于她？把七皇子抓起來，皇帝不是讓人陪他去死嗎，讓他的兒子也陪他好了！”
“不行！皇后娘娘對我有恩，我們不能恩將仇報……”
皇后坐在椅子上，默然不語。
眼看著那些人吵了很久，還沒吵出些名堂，這才咳了一聲，慢悠悠的開口。
“你們是這次要殉葬的宮人吧？本宮也覺得，1000多人，太過興師動眾了些，本宮愿意下一道懿旨，赦免你們。”
人群一片喧嘩之聲，一直傳播到屋子之外。
帶頭的人聲音尖細：“你們可別被她騙了，她現在性命在我們的手上，自然要想方設法的來框騙我們，等她安全之后，能不能記得我們還不一定呢！”
皇后面色平淡，絲毫沒有被挑釁的惱怒，只淡淡一笑。
“不如，你們現在去把人召集過來，當著皇上靈堂的面，本宮宣讀懿旨？”
……
半個時辰之后。
白花花的靈堂外站著數千宮人，這些宮人穿著白色的孝衣，把皇后牢牢的圍在里頭，水泄不通。
而宮人之外，是數百個手持弓弩的將士們。
暫時無人知道太子的離開，皇后作為未來皇帝的生母，被人挾持至此，簡直狠狠打了皇室的臉。
一些大臣們在最外層，看著這一幕，也不由低聲嘆息。
“皇室威嚴，竟然被逼迫到了如此境地，簡直顏面掃地。”
“國將不國呀！”
“若是汝南王還在就好了！”
這聲音一出，場面瞬間安靜了下來，說話的那位年輕大人頭冒冷汗，可在下一刻，卻有個老大人長嘆一聲。
“說的沒錯……若是汝南王在就好了。”
“其實仔細想來，汝南王雖然跋扈了一些，但他從未做過傷害過皇室之事。”
“他也一直保衛著咱們國家。”
“若是沒有汝南王，京城的大門早就被人踏開過不知多少次了。”
“汝南王在這的時候，還從來沒發生過如此可笑的事情……”
一時之間，感慨之聲漸起。
這些老大人們聚在一起哀嘆著，少有的感到了后悔。
顧如晦在京城時，抨擊他抨擊的最厲害的，也是他們這群人。
他們那時，只覺得汝南王功高蓋主，不可一世，若是不加抑制，必然要心比天高，圖謀造反。
他們不吝嗇的用所有惡毒的言語攻擊著他，在大殿上拐彎抹角的罵他，在那人對他們露出了交好的信號過后，反而更加變本加厲。
他們自以為自己做了天底下最正確的大好事，自以為那樣就是不為權貴折腰，不辱文人氣節。
但直到現在，被人逼到這樣一刻，這些大臣們才突然明白。
原來一直被他們攻擊的人，才是真正守護著他們的人。
只要有汝南王在，這京城便不會人心浮動。
他就是京城的定海神針！
可汝南王走了。
被他們逼走的……
大臣們哀嘆一聲，突然有人壓抑著哭聲。
“待這次事了，咱們去求求汝南王，讓他回來可好？”
“他還愿意守護我們嗎？”
沒有人回答。
很多人的心里都清楚。
被傷透了的心，難以恢復如初。
皇后此時已經站在了高臺之上，手持三根香，一身白衣溫婉。
“諸位，吾乃皇后李氏，秉承天命，于后位兢兢業業12載，胼手胝足，不敢懈怠，皇上在世時曾經說過，視天下百姓于一家，天下萬民都是他的子民。
若他駕崩，無需任何人為他殉葬，此次，不知何人假傳皇恩，枉顧皇上圣恩，本宮身為皇后，自該撥亂反正，這些宮人，在事情結束之后，皆可放出宮去，以示皇上恩德。”
此話一落，下面響起了一陣歡呼之聲。
皇后微微一笑，斂下眼眸，轉身沖靈堂拜了三拜。
正想要把香插進去，身后卻突然傳來了一道破空之聲，皇后只覺胸膛一痛。
下面的歡呼聲有過片刻的停頓。
宮人們只見，站在最上面那白色的身影，緩緩的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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