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三七年十一月十七日凌晨四點：
林凡率領的特種縱隊在太湖上游弋。
這是幾個船長們商量之后的決定：他們認為在晚上，這么黑的夜里，就算是有鬼子，也不會遇到了。
他們走過這段水路一百多里的路程，最快也需要二個半小時才能夠走完。
晚上看不清前方的情況，因此要走得更慢一些，估計到了天亮就差不多走到了。
從進入太湖的那一刻起，八條輪船上的船長就要求船上的所有人不準出聲。
不準點煙。
他們這八條船之間，也僅僅是在船尾掛上一盞氣死風燈，引導后面的船只跟不迷路。
船長們這么小心翼翼的，只是因為有消息傳來，十六號的時候，吳江陷落。
鬼子的炮艇已經可以自由進出太湖的了，聽說已經有漁船被鬼子的炮艇打沉。
林凡對八個船長，只提了一個要求：跟緊些，八條船跟得緊一點。每條船之間的距離不最好不要超過了十米。
他是出錢的大老板，船長們不得不應許了林凡的這個要求。
現在林凡就坐在第四條船的船尾，他的腳下放著一挺機槍和一管迫擊炮炮筒子。
如果真的在這個晚上遇到鬼子炮艇，能夠搶兩艘過來，這才是最完美的。
小森田海斗船長開著一條甲高速艇，在太湖水面上巡邏。
這是一種小型運輸艇，艇長一四米半，寬二點七米，型深一米八。
滿載排水量七號，最高航速每小時五十六公里，用了一臺四百**的柴油機。
裝滿燃料后可以說續航六個小時。
小森田海斗船長剛剛才從吳江出發，他得到的命令是送船上的八個士兵前往無錫。
這八個士兵，現在穿著普通國軍的服裝，手里拿著的也是中正式步槍，唯一能夠暴露這些人身份的是：
他們八個人帶了一個電臺。
小森田海斗船長并不熟悉太湖，在晚上行駛在這樣的湖泊里面，前后左右都沒有了參照物。
就連頭頂上的星空也被一塊烏云遮掩了。
就在他是真的不知道應該怎么辦的時候，前面有幾盞燈火搖曳。
不管那些燈火是漁火還是別的什么，小森田海斗船長都不怕。
在他的身邊，可是有八個帝國勇士的。
特種縱隊的士兵們，進入太湖后，一直就繃緊了弦，就算是在這漆黑的夜里面，搖搖晃晃的船上，讓人昏昏欲睡，每條船上都有至少一個班的人在警戒。
林凡看著遠處沖過來的那條船頭上打著探照燈的船。
已經先入為主地定性了：鬼子！
現在這種情況下，國軍的士兵和普通人根本不敢這么大搖大擺在太湖里面這樣亮著大燈行動。
這不就是明擺著在喊：來打我呀！來打我呀！
林凡低聲命令馮俊雅：“準備戰斗！”
又對吳小寶命令：“對面這樣沖過來，在它減速停下來的時候，立刻打出一枚照明彈。”
整個直屬分隊的一百多人全部醒了，他們都向著鬼子沖過來這方向靠近。
整條船立刻朝著那條亮著大燈的船傾斜。
出發時候吩咐了不許大聲說話的船長，嚇得大聲疾呼：“回去！回去！”
林凡也命令：“回到原位去！”
這是在船上，所有人全部站在船的半邊，整條船是會傾覆的。
好在這條船搖晃了一陣，終于穩了下來。
打頭最先的那條輪船，船長顫抖的手已經在準備加速了。
跟在后面的輪船也開始亂了，他們準備大難臨頭各自沖。
各跑各的。
陳四川手里的槍冷冷指著船長：“慢慢停下來！不許亂動。”
同樣的事在好幾船上都在發生。
這是上船時候，林凡吩咐過了的，太湖太大，如果遇到鬼子的時候，任由這些船老大們亂跑。
特種縱隊的人，想要再集合起來，怕是要耽誤好幾天時間了。
剛剛還是稍稍亂了一些，原本一字長蛇陣的八條船，現在擠做了一團。
小森田海斗見到前面出現的亂象就知道：前面那些人害怕了。
看看距離近了，他慢慢地把船停下來，借著慣性向前面這堆船靠過去。
前面的是好幾條輪船，要是自己能夠抓獲他們回去，這功勞可是大大的有。
看著對面的船雖然沒有熄燈，但是已經熄火，向這連靠過來。
林凡估計著雙方距離在一百米左右的時候，命令：“照明彈！”
吳小寶立刻把子彈打出去。
小森田海斗沒有想到對面竟然打出了信號彈。
坐在他這條船上的這些日軍也沒有想到，原本以為對面是漁民，沒有想到他們竟然打出了照明彈。
這是些什么人還用想嗎？
深堀周班長一直在緊張在看著前面那些漁火。
當它看到照明彈升起的時候，立刻命令：
開火！
不管前面是什么，先開槍就是了。
它是第一個開槍的。
林凡原本還要等待著照明彈亮起后，看看對面來的到底是什么人。
現在不用再理睬他們是什么人了。
反擊就對了！
這不是林凡一個人的想法，是八條船上所有士兵的想法。
從對面打過來的槍口焰，林凡已經看出來了，對面的人不多。
至少上百支槍朝著最先開火的鬼子還擊。
這場突如其來的遭遇戰，剛剛開始就已經結束。
剛才明明已經熄火的船突然又開始發動起來。
林凡借著照明彈的光芒，已經看到了小森田海斗船長，正在緊張地操作。
試圖逃走。
這一次林凡沒有來得及動手。
“砰！”一聲槍響，也不知道是誰打出去的。
很多人都看到：那個忙碌的鬼子，一下子就倒下去，再也不動了。
林凡指揮著自己這條船慢慢靠近了這條突然出現在眼前的快艇。
看著船上的九具尸體，有八具穿的全是國軍的服裝，他們還帶著電臺。
這條船上，只有船長穿的是日軍服裝。
林凡只看一眼就明白了：這是鬼子的偵察隊伍，應該接到任務，到國軍防線背后去偵察情報的。
“打掃戰場，帶著這條船走。”
這次戰斗打的時間不長，剛剛被這條到來嚇得想要四散而逃的船老大們。
一點兒也不計較剛才被人用槍指著的冒犯，這回很自覺地再次恢復了一字長蛇陣的前進陣容。
那條繳獲的快艇，現在由林凡當船長了。
天亮的時候，他們這支船隊在無錫吃過早餐。
林凡對幾個船長問道：“昨晚我們繳獲的這條船，有沒有人想要？”
這些船長們都是人精，從林凡的話里面立刻聽出來了：這位長官是想用它換錢。
昨天晚上頭船的船長尹承望陪笑道：“長官！這船是搶了鬼子的。
現在這局勢說不清、道不明的。
萬一，我是說萬一國軍撤退了。
這船被鬼子看到，怕是要誅九族的。”
林凡笑著點頭：“是我大意了，沒有考慮到這一點。”
尹承望笑著說道：“我們這些小家小戶的是不敢買，這無錫城里，可是有大戶人家的。
現在這局勢，他們要是想要跑，這樣的船，可是花錢都買不到的。”
時間！林凡現在最缺的不只是錢，還有時間。
他想了想：“我們要去江陰，沒有時間在這里等人來。”
尹承望看著林凡：“不知道長官這條船要多少錢？”
林凡想了想：“這條船誰賣出去，我給他一成的抽水。
但是時間要快，我們只在無錫停一個小時。
另外你們還要把我們送到江陰去。”
尹承望思考了一下：“從無錫到江陰，你們要加錢，每條船再加一百五十塊。”
林凡同意了。
特種縱隊的人，下船稍作休息。
尹承望和幾個船長們，聚在一起竊竊私語，商量著要怎么把這條船賣出去。
賣給誰！
當然是無錫王家了。
幾個船長商量已定，尹承望帶著另外一個船長步鴻暢兩人一起去蠡園求見主人。
蠡園位于無錫市風光秀美的蠡湖之濱，它占地123畝，是王禹卿父子花了九年時間才修建出來的。
對于尹承望他們來說，這個人就是豪，土豪的豪。
他們滿懷希望而去，卻是失望而歸。
人家不差錢，根本不想要買這種來歷不明的船。
八個船長垂頭喪氣地上船，繼續向前走。
林凡也沒有想到，自己這一千多人可以直接通過水路回到江陰。
想想從江陰去嘉興的路上那么辛苦，這個時候才明白：南人行船。
行船的意思，就是用船代步的了。
白天的時候，他們這一路走的快得多了，二個小時就到了江陰。
林凡只能夠把那艘戰利品留在碼頭上。
李顯帶著十幾個士兵們進江陰城里，取上回走的時候定購的手表。
他還要采購一些肉類。
林凡帶著現在的特種縱隊出現在江陰要塞防區外面的時候。
又被攔下來了。
站崗的衛兵苦笑著說道：“林連長！不是兄弟不放你們進去。
實在是你這去的時候才一百多人，回來就是一千多人。
小人實在是沒有膽量放你們進去啊！
我已經匯報上去了，上面馬上就要來人的，林連長在這里坐著等一下會。
林連長一路辛苦，喝水！喝水！”
林凡微笑著，真的坐下來，坐等！
特種連再次回到江陰要塞來了！
許康司令聽到何參謀匯報，立刻站起來：“走！迎迎去！”
今天是十七號，就在前天十五號的時候，昆山淪陷。
盡管國軍奮力反抗，終究還是沒有能夠守住吳福線。
昨天吳江淪陷！
原本計劃可以守上一到二年的吳福線，不到一周時間就被日軍攻破了。
現在做為第二道國防線的錫澄線上的橋頭堡，江陰要塞已經是保衛首都的最前沿陣地了。
這一次跟以前完全不同，以前的時候，江陰要塞面對的只是空中和來自長江的鬼子攻擊。
這一回，鬼子可是能夠海、陸、空三位一體對江陰要塞發起進攻了。
在這種時候，特種連還能夠遵守承諾回來。
許康司令當然高興了。
何和頌參謀見到司令多日的愁眉不展，現在竟然舒展開來。
心里也是有些激動，他小心翼翼地說道：“林連長這次回來，帶的人有點多。”
許康不以為燃地說道：“我們現在這種局勢，已經是韓信將兵——多多益善！
我只怕人少，什么時候怕人多了？”
何和頌苦笑著搖頭。
許康司令在山頭上遠遠地就看到：要塞外面，站著許多士兵。
不由得驚了一下：“那些全是林連長帶回來的？”
何和頌說道：“是的！所以衛兵才不敢輕易把他們放進來。”
許康司令笑道：“這個林凡，當兵有一套啊！就這么去幾天，隊伍可是一下子就擴大了十倍。
你看那些兵，多整齊！
有戰斗力，估計他是從那支隊伍里面，拉了人家一個整編團。”
他一邊說，一邊向山下走。
林凡見到許康司令親自下來的時候，趕緊站起來。
敬禮！
許康司令還了一禮：“這幾天你們輾轉千里，我一直在擔心你們。
回來就好！兄弟們有傷亡嗎？”
林凡黯然匯報：“傷三人、陣亡七人！”
許康沒有想到特種連的傷亡竟然……
竟然是這么少，他可是聽到傳言的，嘉善、嘉興打得很苦，拼得很兇。
否則也不會在現在這種局勢下，常校長還給了一二八師全軍嘉獎和四萬元的獎勵。
他一時找不到措辭，只能夠強行轉變話題：“你帶了這么多人回來，他們的原部隊知道嗎？”
林凡笑道：“司令放心！這些兄弟都是一二八師的，顧師座可是親手把他們劃給我的。”
“一二八師？那個才得了嘉獎的那個師？”許康吃驚了。
“是啊！我們人少嘛，再加上一二八師擔當的又是鐵路兩邊防御。
是鬼子進攻的正面，因此我們一直就跟著一二八師在戰斗。
僥幸沒有丟許司令和孫師長的臉。
顧師長對我們特種連的士兵還看得上眼。
知道我們回來協防江陰的時候，就劃了兩個團過來補充我這個連。”
何和頌撇了撇嘴：“兩個團整編出來一個連，一千多人的一個連，你自己相信嗎？”
許康司令敏感地問道：“兩個團？”
林凡點頭，嚴肅地說道：“兩個主力團！全部拼得只剩下這些人了。
所有的團長、營長、連長、排長，無一幸存，犧牲了或者是重傷了。
兩個團也沒有剩下幾個班長。
人給我的時候，顧師長又把僅剩下的幾個班長抽走了。”
聽完林凡介紹，許康肅然起敬：“竿軍果然是竿軍。”
他想起了自己這支隊伍的以前。
如果當初少帥能夠讓自己這些人奮起反抗，鬼子也不敢像現在這樣猖獗。
自己這些東北軍的武器裝備、訓練水平可是比一二八師這樣的竿軍強大太多了。
可是人家憑著大刀，鳳凰造步槍，就敢跟鬼子戰斗。
反觀東北的幾十萬軍隊。
一將無能，累死三軍啊！
許康對著衛兵說道：“放行！”
又對何和頌吩咐：“安排好他們的營地。”
林凡這個時候說道：“就在上次我營地附近吧！
我要守著那些炮。”
許康司令看著林凡：“你跟我來！”
又對何和頌命令：“不要讓人過來。”
他們這是要說一些兩個人之間的小秘密了。
許康司令看看四周無人，低聲對林凡說道：“你帶這么多人進來，有什么目的？
江陰要塞真的守不住了嗎？”
林凡低聲說道：“前面的吳福線守了幾天？”
許康司令啞口無言。
林凡說道：“江陰要塞，無論修建得如何的堅固。
也無法應對鬼子海、陸、空三位一體的進攻。
更不要說，鬼子在陸地上，還會從三個方向包圍進攻。”
“你是說這條國防線也守不住？”
林凡低聲道：“現在的士氣是什么樣子，許司令應該聽說過了。
如果大戰才開始的時候，或者在中期我們占上風的時候，回守國防線。
士氣還在，也許能夠多守些日子。
現在嘛，整個國家，從上到下，都對鬼子避之若虎。
這根本不是一支能夠打硬仗的隊伍，能夠撐起來的了。
這么長的一條國防線，鬼子只要打開一個點，就能夠突進來。
我這次帶了這么多人回來，只有一個想法：在江陰要塞被攻破的時候，帶著大炮走。”
“不可能！大炮我們會自己帶走的。”許康司令斷然否定。
林凡不跟他爭：“我只是做一個準備，如果到時候你們無法帶走的時候，請司令同意讓我們把炮帶走。
這總比炸掉或者留下給鬼子強。”
許司令思考了好一陣子，這才點頭：“好！”
林凡立刻說道：“我需要做些準備，有司令能夠讓的允許，我有把握把整個江陰要塞上的八門德國進口防空炮全部帶走。
不過我要至少十二輛汽車。”
許康司令變了臉：“你要求的太多了。”
林凡給司令算帳：“八門炮，就要八輛車拖著。
這些炮的維修件，炮彈都不能夠給鬼子留下來。
還有美國進口的探照燈，測距儀。
這些東西加在一起，十二輛車真的不算多。”
“你就沒有想過，如果我上面讓我們自己把這些炮撤退走了呢？”許康臉色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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