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秦川回到寢宮時,蕩絕師太正在教蘇慕苒練琴。

    “有勞師太了。”秦川沉聲道。

    “殿下客氣了。”蕩絕師太連忙起身道。

    蕩絕師太如今傷勢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這些天承蒙秦川照顧,她心中不勝感激。

    她本來就想做點什么報答秦川,對于秦川想要讓她幾乎沒有任何的猶豫,蕩絕師太就答應下來。算不上傾囊相授,至少也是循循善誘、盡心盡力。

    “殿下,我剛學會了一點譜子,彈給你聽呀!”

    蘇慕苒信心十足的撥動指尖,柔和優美的音律緩緩響起,雖然不難聽出有些生澀,但確實能聽出是一首譜子。

    “你才學了多久?就能彈琴了?”秦川有些意外。

    “王妃娘娘的確實有一些音律上的天分。”蕩絕師太笑著道。

    雖然不如她那位愛徒姜羨,但也比普通人強上不少。

    “對了。”

    秦川想起了什么,率先道:“關于姜羨的消息,暫時還沒有。”

    雖然秦川已經讓愚人眾全力去找,可始終毫無音訊。

    蕩絕師太心中也清楚,如今這個時候,大周就是一個臥虎藏龍、魚蛇混雜的大雜燴,不知有多少牛鬼蛇神涉入其中,想要在這個時候找到姜羨,無異于大海撈針。

    “師太請放心,我秦川答應的事情就一定會做到,我已經加派了人手下去搜尋,想必很快就會有消息。”

    蕩絕師太有些動容。

    如今武道大會召開在即,秦川有太多的事情需要操心,自己的人手都不夠用,卻還分出人手來替她尋找徒兒。

    這是何等的高風亮節?

    蕩絕心中無以為報,只能更加盡心盡力的教導蘇慕苒音律之法。

    “好聽嗎?”蘇慕苒一臉期待的看向秦川。

    “我老婆彈的最好聽了。”秦川真摯道。

    聽到秦川當眾叫起兩人之間的“小稱呼”,蘇慕苒既是羞澀又是甜蜜。

    蕩絕師太見此心中感嘆,太孫殿下和太孫妃的感情真好,人生得此夫婿死亦無憾!心中不由得開始疑惑,如此一個專情深情的奇男子,為何外界都說他是一個不學無術的好色之徒?

    果然,道聽途說的事情,不能當真!

    “你們先練著,我還有事,先走了。”

    從院落中離開,秦川徑直進了旁邊的側殿。

    織田苓正抱著腳蜷縮在角落里,看到秦川來了,眼中是清晰可見的慌張。

    “秦川,求求你放了我吧,我保證立刻離開大周,再也不回來。”

    “走?我可舍不得你走。”

    秦川半蹲了下來,用手挑起她的下巴,目光在她紅腫的側臉上稍稍停留。

    “疼嗎?”

    織田苓點了點頭,又猛地搖了搖頭。

    她實在摸不透眼前這個男人又想要做什么?

    織田苓從小在幕府長大,也曾跟隨海鬼國的商船走南闖北,見識了許多所謂的天驕英雄,也算有些見識。

    可她從未見過像秦川這樣矛盾的家伙。

    在列國強者面前傷人立威,可見其手腕膽識;在百姓面前殺人立志,可見其殺伐果斷。

    這本該是一個桀驁霸道的少年英主,走的就是靠一腔血勇橫推諸國的套路,卻又展現出了極其陰險狡詐的一面。

    他并非那種不會使用陰謀詭計的光明磊落之人,事實上從他設計江傲天這一點便足以看出,秦川的陰謀詭計耍得比誰都溜,而且沒有底線,不擇手段!

    說他是寧負天下人的梟雄,這秦川又對手下親人關心備至!

    說他是隨心所欲的瘋子,秦川走的每一步卻又謀深似海,環環相扣!

    織田苓從未見過這般復雜、莫測的人。

    他就像是一團不可預知的混沌,根本沒有人知道他下一步,會做什么。

    “想活命嗎?”秦川變戲法的從懷中拿出一瓶藥劑,沾了一點輕輕的在織田苓受傷的臉上涂抹。

    織田苓點了點頭。

    “想救你爹嗎?”秦川又問道。

    織田苓又點了點頭。

    “你覺得,兩國議和的事情談妥后,你的天皇會允許你活著離開大周嗎?”

    對于這個問題,織田苓搖了搖頭。

    “但我爹能活,否則他不能服眾。”

    “你和你爹一死,還有誰敢反他?天皇之前沒有服眾,今后也不需要服眾,幕府淪為散沙,你和你爹白死。”秦川的聲音十分平淡,卻讓織田苓不寒而栗。

    “我們來做個交易吧。”

    不知是不是錯覺,織田苓覺得秦川手指摩挲過的地方很舒服,讓她不自覺的昂起了額頭。

    秦川勾起她的下巴,漆黑深邃的眼瞳仿佛能刺穿她的內心。

    “不知你有沒有興趣,成為海鬼國有史以來的第一位女皇?”

    ……

    當秦川從側殿出來時,朝圓月叮囑道。

    “別讓她亂跑。”

    “是。”

    秦川并沒有回蘇慕苒那里,而是抓了一壺酒,走到了一顆桃花樹下。

    正值三四月份,粉嫩的桃花盛開,簇擁著老者的身影。

    “前輩,我想學槍。”

    秦川靠著樹坐下,抬頭看著倚靠在樹干上的方存,笑著道。

    “賞一兩招唄?”

    “我不是教了你兩槍嗎?”方存的聲音從樹上慢悠悠的落下。

    “嗨!上次沒看清。”秦川將酒飲了一口,丟了上去。

    方存單手穩穩接住:“那就是你我無緣。”說罷便開始豪飲。

    “方前輩,我一直有一事不解,為何世人都叫你槍絕,可我爹卻叫你槍卒?”

    抱著酒壇的手輕輕一顫,秦川的話,讓方存渾濁的蒼目中浮現出一抹追憶。

    沉默半響,他緩緩道。

    “因為世人都視我為仙,只有你爹把老夫當人。”

    “展開講講?”

    秦川對方存和自己過世老爹的事情一直十分在意。

    一個是大名鼎鼎的槍絕方存,一個是大周太子,毫不夸張的說兩人地位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怎么看都不可能有接觸的樣子。

    他曾去問過老爺子,可老爺子一直對此諱莫如深。

    這樣秦川疑惑之余,對當年之事越發好奇。

    似乎是興致到了,這次方存并沒有和先前那般閉口不談,而是抿了一口烈酒,學著童謠里傳唱的那樣,沉吟道。

    “那年六十,七國問宗,站著如嘍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