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嘉二十年十一月,已經入了初冬。
雖然還沒下雪,但天氣已經變冷了。
青唐人連續幾日的進攻,除了付出慘重的傷亡以外,并沒有攻入晉軍大營,哪怕一步。
依靠著弓失之利,晉軍在自身傷亡可以忽略不計的情況下,對青唐人進行了大量的殺傷。
士氣此消彼長。
或許跟天氣有關,拓跋赤德終于下令全軍暫緩進攻,修整一日。
士卒們可以修息,但將領和頭人們卻沒這個好運,本想在帳篷里烤烤火,吃吃肉,再喝點青稞酒或者酥茶。但卻在一個召集令之后,都起身集合起來在大佛廬商討下一部的作戰安排。
“大君,從咱們開始打甘松嶺開始,全軍加起來傷亡超過了三萬人,卻連晉軍的門都沒摸到,他們的箭失好像跟天上掉下的一樣,這么打下去,咱們什么時候才能攻破晉軍的營帳?十天?一個月?我們的青稞堅持不了多久了...”
“是啊大君,每天都在死人,我們的藥也用光了,我們部族這些日子已經死了幾百個人了,在這么下去,就快沒人了...”
“請大君想想別的辦法吧,這么打下去,堅持不住了,晉國人始終不出來,咱們去打營壘就是在送死一樣,他們的箭失密密麻麻...”
大佛廬內,不少頭人都對著拓跋赤德大吐苦水。
這些雖然在意料之中,他還是有些驚訝。他早就清楚今天議事會有很多人會抱怨,不會明著反對繼續打下去,但肯定是要想方設法的不出兵。
但他沒想到,今日里跟他說這些,居然不是那些豪族的族長,而是許多只有幾百幾千人的小部族族長頭人。
這對于拓跋赤德來說,可不是一個好消息。
若是那些豪族族長出來說這些,他一定會怒斥對方保存實力,即便不能治罪,也會在眾人面目大大奚落他們,給他們一個難堪。
但眼下提出反對的是這些人,拓跋赤德反而沒辦法斥責他們。
因為這些人敢跟他抱怨這些,這本身就有些異常了。這也說明,軍心士氣可能跟最近的天氣一樣。
快成冰了。
而這些人的損失,也肯定是達到了一個他們難以承受的臨界點。
面對這些人,拓跋赤德只能出言安撫,并許諾王族為給他們提供一些藥物,以及軍糧的支持。
而拓跋赤德在安撫的同時竟然發現,就連悉末達恭以及六指鄉則仁,以及青誼節鬼章這些親信,都默不作聲。
若是往日,不用他吩咐,這些人自然就會站出來說話。
這樣的情況,讓他開始有些不祥的預感。
或許真的要開始考慮退兵了?
眾人散去之后,論贊破,青誼節鬼章,拓跋阿吳,以及二王子拓跋戈被留了下來。
“我看各部毫無戰意,這么打下去,此行必將無功而返,國相,可有破敵之策?”
除了拓跋赤德以外,其余幾人的目光也都看著論贊破。
“大君應該知道,指望著紅蓮軍那些晉國的反賊,已經是不可能了,眼下想要擊敗晉軍,奪取松州,還是需要晉軍從大營中出來我們才有機會,不然即便是再多的人命,也填不滿晉軍的壕溝。所以現在只能想辦法調動晉軍出營作戰...”
“想要晉軍出營作戰,很難,只有兩種情況他們會主動出擊。第一種是后院起火,益州和成都出了問題,晉軍急著回師,一定主動出擊,這一種剛才已經說過了,紅蓮軍指望不上了”
“第二種,那就是松州。晉軍的目的就是為了解松州之圍,如果我們能攻下松州城,或者使松州將要被攻破,那晉軍一定會主動出擊...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幾人聽完之后臉上也都十分的凝重。
論贊破已經將松州戰場的上雙方的情況說的很透徹了。
紅蓮軍被擋在普州和陵州的消息他們也都知道,肯定是指望不上了。
指望晉軍糧食耗盡主動出擊無疑是癡人說夢,青唐和大晉比家底那是自不量力。
想要調動晉軍主動出擊,就剩下松州這一個選項了。
但松州肯定是不好打的。
嚴鋌和嚴仲武率領數千晉軍把手松州城,在傅津川來之前他們可是勐攻多日毫無進展。
現在打晉國人的營壘打不下,回過頭打松州就能打的動?
但偏偏這就是青唐人現在所面臨的形勢。
要想繼續打下去,這個兩塊難啃的骨頭,就必須得挑一塊。
這時候什么奇謀妙計都沒用,想要實現目的,就得用大量的人命填。
而這種極其不利的局面,又是拜拓跋赤德自己所賜。此刻他也有些悔恨。
在他看來,若是聽從論贊破的,在晉軍剛來的時候就動員全部力量進行攻擊,也不會道今天這個地步。勝負尚未可知。
“大君,老臣有一言,卻不知當說不當說。”
拓跋赤德聽了之后,眉頭皺了皺,然后道奧:“國相請說。”
他其實已經知道論贊破要說什么了。
“請大君退兵吧。”
果然。拓跋赤德心中暗想。他知道此刻這幾人的目光都在自己身上。
退兵。
退兵。
退兵。
這是松州之戰以來,第一次當著他的面進言退兵。還是此戰名義上的主帥。這意味著什么他很清楚。
而有些道理其實他自己也想的清楚,只是有些時候純粹是面子上放不下。
不想勞而無功,畢竟這松州之戰青唐精銳盡出,又是他一力主張,并且大部分決策都是他做的。
雖然名義上的主帥是論贊破,但沒有人認為此戰有任何的過錯跟老軍神有關系。
“我會認真考慮國相的建議,明日繼續修整吧。”
拓跋赤德說完之后,轉身去了大佛廬的后半間,也就是他的起居之所。
幾人目送著他離開,然后才出了帳篷。
外面的天氣比起帳篷里面冷很多,一開口還有哈氣,但幾人都覺得如釋重負。
“老國相,您覺得大君會同意退兵嘛?”
問話的是二王子拓跋戈。
論贊破笑著搖搖頭道:“王子你是大君的兒子,這種問題不該問我的。”
拓跋戈聽完也笑這道:“但這個問題,我卻只能來問國相您。”
論贊破聽了之后搖了搖頭,然后看向晉軍的方向。
“王子以為,現在大君同意退兵,就能退嗎?”
拓跋戈聽后明顯愣了一下,現在難道退兵最大的主力不就是大君嗎?
話音剛落,這邊立馬就有斥候過來通報。
“國相,晉軍的援兵到了。”
論贊破聽了之后笑著搖搖頭,什么也不在說,沖著拓跋戈一拱手之后轉身離去。
拓跋戈想起剛剛論贊破的眼神和所看的方向,終于明白了老軍神的言外之意。
交戰是雙方,另一方想要退兵不打了,似乎可能也需要另一方的同意?
問題是傅津川,會不會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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