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州衙門內。
賀玥查看了下賀斌新寫的文章，蹙眉道：“你都在清瀾書院里念了快一年的書了，怎么你的學識還如此之差，珩表哥一年就中了探花，你呢？毫無長進！明明前些時候有長進了的。”
賀斌低聲道：“還不是陸宛芝教我們幾個月就不教了，生個孩子停了兩三個月，又教了一個月，索性都不來教我們了。
聽說陸宛芝當年給珩表哥補課可是整天整夜里都補的，她如今教了一半就去教小姑娘去了，謝瑾所教的我根本就聽不懂。”
賀玥道：“趁著沈世子有空的時候，你找他教教你！”
賀斌低聲道：“沈世子所教也沒有宛芝教地好。”
賀玥又道：“你說陸宛芝在教小姑娘念書？”
賀斌點頭道：“嗯，都是一群五六歲的和合宜差不多年紀的姑娘，陸宛芝親自教導她們念書。”
賀玥道：“可是清瀾書院里邊不都是男子嗎？這些小姑娘就不怕于禮不合嗎？”
賀斌道：“宛芝說了，姑娘們念書不是為了日后找個好夫君相夫教子，也是能成立一番事業的，若要成立事業就不可連與男子一起念書都做不到。”
賀玥輕輕握著自個兒手腕處的絞絲鐲，“長安城的清瀾書院，不許女子念書的，她這么做也不怕毀了她祖上的書院嗎？”
“還有，賀斌，伱不可如此沒大沒小的，她要比我大四歲，比你大五六歲，你該叫表嫂的，怎能只叫宛芝呢？”
賀斌低著頭顱，隱下了心中的心思。
……
入了十一月，天上竟下起了一場大雪，去年此時陸宛芝已是有孕七月，沒有看看這山陰的冬日景色。
今年倒是得空去看冬日里的景色。
小姑娘們年紀還小，陸宛芝沒打算讓她們像那些要考功名的文人一般每旬只休息一日，而是每旬可休息三日，也能讓這些孩子常回家中去。
趙珩與梁王這些時日一直都在山陰城各地勘察河道走勢。
清瀾書院里連著放三日，陸宛芝便帶著合宜跟著趙珩梁王一起去勘察。
陸宛芝跟著他們走了半日，泥濘的雪道甚是難走，濕滑得很，雖累她也只能強忍著。
渡哥兒與合宜兩姐弟手牽著牽手，倒也不覺得累。
直到了正午時分，渡哥兒才道：“姨母，我餓了。”
陸宛芝見著這邊的村莊旁不像是有酒樓的，便對著趙珩道：“我們找一家農戶家買頓午膳吧，正好看看山陰百姓們吃的都是些什么？”
趙珩道：“你連宮中御廚做的都挑三揀四的，這百姓家里的粗茶淡飯你能吃得習慣？”
陸宛芝道：“出來時候也沒有帶著干糧，就找家農戶給些銀兩吃頓飯就是了。”
陸宛芝挑了一戶在河道旁的農戶，來開門的是一個約摸著十六歲梳著婦人發髻的小娘子，見著跟前穿戴華麗的幾人，問道：“你們是？”
陸宛芝輕笑著道：“這位是梁王爺，這是山陰知縣，我是清瀾書院的院長，我們來此勘察河道，路過此處想來買頓午飯吃，不知你們可否方便？”
小婦人連道：“方便的，方便的，竟然是王爺與知縣大人，快快里邊請。”
陸宛芝帶著兩個孩子入內，見著籬笆院墻內里邊有三間小屋，小屋前的泥巴地上種著綠油油的小白菜。
“夫君，你快出來，我們家中來貴人了！”
里邊出來了一個年紀不大的少年郎，見著跟前的穿著華麗的幾人，撓了撓頭，再往屋中喊著：“爹娘，來貴人了！”
“什么貴人？小寶哭得厲害，好不容易睡著了，你們又嚷嚷……”
年紀大些的村婦見著跟前的幾個貴人，連聲道：“幾位是？”
陸宛芝笑著又介紹了一遍道：“我們來勘察此處河道，路過此處就過來討口飯吃，不知大娘姓什么如何稱呼？”
“我姓王，我的夫君姓錢，我兒子叫錢大寶，兒媳叫武小小，幾位貴人在這里稍等等，我這就去給你們殺雞做飯。”
陸宛芝瞧著院中的兩只母雞，養的甚肥，她連聲道：“不必殺雞了，兩個孩子餓不得，你們尋常吃什么，有什么方便的，就此你們尋常吃的菜就好。”
趙珩道：“我倒是想要吃……”
陸宛芝狠踩了趙珩的腳，“就吃你們尋常吃的就好了。”
王大娘道：“那正好，我今日剛得了一塊豬油，不如給您幾位做豬油渣菜泡飯，你們稍等片刻，小小，給幾位貴人泡茶去。”
錢大寶從里邊搬出來一張大木桌來，又找來了落灰的木凳，擦干凈讓眾人入座。
武小小沒有多久端來了一壺茶，錢大寶往里邊取來了幾只瓷酒杯，“家中尋常沒有茶杯，就只能用酒盅代替了，幾位莫要嫌棄。”
陸宛芝輕笑道：“沒事。”
趙珩吃了一口茶，便道：“好茶，好茶，沒想到山陰小村里面還有這般回味甘甜的好茶。”
陸宛芝挑眉，嘗了一口，便笑笑道：“是好茶。”
武小小道：“你們不嫌棄就好。”
武小小下去灶房幫忙之時，梁王喝著茶道：“這不就是茶沫子里邊放了點糖嗎？怎么就是好茶了呢？”
陸宛芝道：“百姓家中能有茶沫子的已算是很好了，他們沒有我們這般品茶之好壞，用來招待貴客才會放點糖的，這已算是百姓間很好的茶水了。”
合宜與渡哥兒各自喝了一口。
“好甜，好喝！”
“我回宮后，也要這么喝茶。”
梁王聽著合宜之言道：“宮中的茶都是百兩銀子一兩的好茶，可謂是一兩黃金一兩茶，若是加糖就是暴殄天物了。”
趙珩道：“茶就是用來喝的，加糖更好喝，怎么就是暴殄天物了呢？就是那一兩黃金一兩茶，加糖也更好喝。”
渡哥兒點點頭道：“小叔叔說得對。”
陸宛芝輕笑道：“你這會兒說得還算是有些道理，方才怎么就能說出想要吃雞呢？”
趙珩看著被關起來的母雞道：“這雞看著肥得很。”
陸宛芝道：“這雞一看就是來下雞蛋的，方才聽說她們家中有孩子，孩子與他娘都是要補身子的，招待我們殺了雞，她家可沒有雞蛋吃了。
我們饒是給了銀兩，這能下蛋的母雞也不是這么輕易買得到的。”
合宜抬眸看著陸宛芝道：“所以她們家不能天天吃雞腿的嗎？合宜最愛吃雞腿了，若是一日不能吃到雞腿就覺得沒什么好吃的了。”
趙珩道：“天天吃雞腿？這些百姓若是能一年吃到一回雞腿都已不容易了，多的是年紀大了，就不能吃到雞腿了的，就像你小嬸嬸只會把雞腿給沈洛之吃。”
陸宛芝：“？？？”
陸宛芝都已想不起來何時她把雞腿給沈洛之吃了。
趙珩見陸宛芝一臉迷茫道：“三大書院比試的時候。”
小合宜道：“啊？一年都吃不到一回雞腿的嗎？怎會這樣呢？雞腿不該是天天都有的嗎？”
陸宛芝道：“那合宜就努力念書，日后合宜念書掌權，爭取讓天下百姓都能吃到天天吃到雞腿好不好？”
小合宜眨著清亮的眼眸道：“好！”
梁王側眸看了一眼陸宛芝，咳嗽了一聲道：“郡王妃，你不能這么教合宜的。”
陸宛芝道：“若不這么教合宜，渡哥兒，亦或者是你日后的孩兒就要叫你一聲叔叔，你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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