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見這老人家睜開眼,溫聲問道:“老人家,您有沒有感覺好一點?我剛給您敷了點草藥,應該是有效的。頭還暈嗎?怎么一個人到這山里來了啊?”

  李明義艱難地直起身子,望向林溪。看著眼前的小姑娘,眼里對他沒有任何的鄙夷與害怕,心里不由得一陣發酸。

  他是中國人,但是祖父有外國人的血統,所以他的眼睛也遺傳到了外國人才有的藍色。

  李家世代為醫,在清朝也是岐黃之家,太醫院首。可惜國破家亡,李明義父親這一支不得不出國避難。

  待到國家新生,李明義再也忍不住,突破層層封鎖回來報效祖國。

  他傳承了祖先的岐黃之術,又和外國的西醫融會貫通,自成一派。

  但是天有不測風云,五年前,因為他的外國生活經歷,以及這雙藍色的眼睛,被下放到這遙遠的山村里接受改造。

  他的妻子還有孩子,熬不住遙遠的路程和惡劣的天氣,先后死去,他孤身一人在這兒呆了五年。

  洪山大隊大隊長陸振國還算正派,并不愿欺壓這些下方的人。但無奈由于他的眼睛,被村子里的人所避諱,陸振國只能讓他住在村里的牛棚里。

  他的身體也就在這么多年的寒冬里慢慢損壞了。

  今天他上山,也是為了給自己找尋食物,結果老眼昏花,摔到了這山窩里,又被暗處的毒蛇咬了一口。

  至于林溪看到的自救包扎,只是他的本能罷了。他甚至想著,直接死掉算了,這樣也不錯。

  看著老人家滿經風霜的臉,以及微微顫動的嘴角,還有那雙藍寶石般的眼睛。林溪知道,這又是一位飽受摧殘的文化人。

  在這個特殊的時代,這雙眼睛就是“原罪”。林溪對此,表示無能為力。她只是這個時代一粒小小的塵埃,并沒有辦法在時代的洪流中去改變什么。

  但看著老者一副死氣沉沉的模樣,林溪終歸是不忍心。輕聲說道:“老人家,我不知道您經歷了什么?我沒有辦法和您感同身受。

  但是我想說的是,只要活著,就有希望。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活著?像畜生一樣活著嗎?任人欺負、打壓?承認自己什么都錯了,搖尾乞憐地活著嗎?”李明義怒吼著說。

  看著老人家因憤怒而不停顫抖的身子,林溪也并不好受。但她知道,任何安慰在極大的痛苦面前,都是尤為蒼白的。

  被少女清凌凌的眼眸看著,李明義突然痛哭起來。

  他痛啊,他難受啊,他不知道為什么會有這種災難?他無處可說,無力可辯,只能接受這些莫須有的罪名。

  老人的哭聲響徹山林,林溪靜靜地坐在一旁。

  過了一會兒,李明義終于停止了哭泣。

  他看著林溪,飽含滄桑地說道:“孩子啊,謝謝你救我一命。但我這種身份啊,你還是先走吧。我現在毒解了,沒事的,我慢慢回去就行。

  不要跟任何人說起這件事,記住,是任何人。你就當從來沒有見過我,不能和我扯上任何關系。

  我這兒剛剛采到了一顆小參,我看你臉色蒼白,唇色淺,似有不足之癥。這小參年份不大,但是對于你來說,是個難得的補品。

  我沒有什么能報答你的,唯有這個能給你點幫助。我看你會治蛇毒,應該是懂點醫術。炮制這個應該不難吧?”

  看著老人家因為瘦弱,青筋暴起的手,林溪推了推。

  “老人家,這個我不能要,太貴重了。您自己留著吧。本來身體就不太好,這下被毒蛇咬了更是損傷精力,還是留給自己吧。

  我的確是會點醫術,我的身體我自己知道,現在也在養護,我沒事的。”

  林溪清澈的眼睛里帶著李明義許久未見的關懷,他的心久違地被暖到了。

  他搖搖頭,說:“我是個罪人,這些東西放到我這兒也是藏不住的。還不如送給你,免得徒添災禍。”

  說完緩慢地把小參放到了林溪手里。

  林溪看著這根須須都保持得好好的參,就知道老人家費了很多心力才給采摘下來。她不能要,但是又不得不要。

  林溪沒再矯情,把小參放好。對著老者說:“老人家,我叫林溪,是來這兒插隊的知青。您有事兒到知青點給我傳個信兒。

  今兒咱遇見了,就是緣分。我幫不了您別的什么,不過我可以給您帶點吃食。希望您能振作起來,活下去才有希望。”

  說完也不再看他,慢慢地把他扶起來。一老一小走在山間小道上,林深幽靜。

  走到山的外圍,老者自己慢慢地走向另一條僻靜的小路。林溪看著他雖然慢,但挺穩的。心里也逐漸安定下來。

  她希望,這些人都可以回到曾經。

  想著想著,慢慢地往山下走。

  突然聽見一陣由遠及近的呼喊。

  “林溪~林溪~你去哪了?林溪~”賀文禮扯著嗓子喊。

  “欸,我在這兒呢!”林溪一邊應著,一邊快速地跑下去。她耽誤太多時間了,可能是賀文禮見她一直沒回去,著急了。

  看著跑過來的小姑娘,賀文禮臉上的焦急才慢慢下去了些。

  “你這是去哪了?這么晚都不回來?知不知道我們擔心啊?還有,身上怎么搞得那么臟?”說完狠狠戳了戳林溪的額頭。

  林溪吃痛,委屈地說:“我沒有,我就是采菌子采入迷了,一不小心進山里去了。文禮哥,對不起啊,讓你擔心了。”

  賀文禮依舊緊繃著臉,沒好氣地說:“那你菌子呢?在路上吃啦?”

  林溪低頭一看,兩手空空,不由得崩潰。“啊~我把竹籃落山里了。”

  賀文禮扶額,“你怎么這么笨啊?在哪呢?我跟你一起去找。”

  林溪默默地在前面指路。

  她還是沒有告訴賀文禮老人家的事情,因為少一個人知道老人家就少一分危險。她不想因為她的原因害了別人。

  兩人在小山坡找到了散落一地的菌子,賀文禮一言不發地收拾完,走在前面,忽略林溪眼巴巴地求饒。

  沒辦法,這孩子太糟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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