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一回宮,先忍著疲憊,去看了一下皇后,又解了慕容楚的軟禁。
皇后見慕容楚沒事,皇帝也沒說廢儲的事兒,于是便也放下了心,自然不會再鬧騰。
皇帝回到了寢宮,慕容楚已經在那里等候。
沒有人知道,他這一天一夜,到底是怎么過來的。
他心中當真是無比的擔憂,擔心白一弦會出事,擔心父皇會真的殺了他。
但同時心中又忍不住的會有一點期望,覺得白兄那么聰明,說不定,他能逃過一劫呢。
隨著時間一點點的流逝,心中卻又開始慢慢的絕望。
這真的是一種折磨。
如今,父皇解了他的禁足,他卻沒有勇氣派人去郡王府打探情況,而是直接來到了父皇的寢宮。
皇帝看著他這個以前最喜歡的兒子,看著他的憔悴,看著他一夜之間,胡子拉碴的模樣,不由的搖了搖頭。
他如今,不想殺白一弦了。
甚至,白一弦也已經變成了慕容楚的親兄弟了。
更有可能,會對慕容楚的太子之位造成威脅。
也不知道這個兒子知道這一切的時候,會不會后悔維護白一弦。
燕皇欣慰于太子對白一弦的感情,但卻又覺得這不該是一個君王該有的感情和反應。
皇帝想著,如果慕容楚能后悔,甚至產生嫉妒的心情,說明他還有為自己打算,倒也不是那么沒救的。
慕容楚跪在了皇帝面前,說道:“兒子拜見父皇,兒子不孝,讓父皇生氣了。”
皇帝說道:“起來吧。”
說完之后,他就走進了寢宮,命人在床上放上靠墊,倚靠在了上頭。
慕容楚跟了進來,欲言又止。
皇帝淡淡的說道:“不用問了,人已經死了。”
慕容楚先是一驚,但緊接著,他的眼神就黯淡下去了。
白兄真的死了,他連唯一的朋友都沒了。
慕容楚只覺得心臟揪疼,甚至都有些窒息了起來。
皇帝看的氣不打一處來,說道:“你看看你現在這副樣子。
能讓人左右你的情緒到了如此地步,你哪里還有個儲君的模樣。”
慕容楚跟白一弦是兄弟,若白一弦沒有流落在外,而是一直在皇家生活。
那么皇帝會很欣慰他們感情好,兄友弟恭。
但慕容楚不知道白一弦真的是皇子,他一個太子,為了一個外人,如此做派,對他的情緒影響竟然如此大。
那么他這個儲君,就實在是有些不太合格。
慕容楚咬著唇,眼眶通紅,眼淚都差點流下來。
但為了不讓皇帝更加生氣,便強忍著眼中的淚水。
皇帝也是有些心軟,示意他坐下,又問道:“朕來問你。
如果,白一弦還活著,他有一天,取代了你的地位,他成為太子,將來成為皇帝。
那么,你會不會后悔以前為他求情的所作所為?”
慕容楚心道他都已經死了,您還說這些有什么用?
慕容楚落寞的說道:“他不會做這樣的事,不會造反,不會對不起我。”
皇帝說道:“朕沒有說他造反。
朕只是問你,如果白一弦活著,卻取代了你的地位,你的身份。
你的太子之位,未來的皇帝之位,都變成了他的。
你會不會后悔為他求情,沒有讓朕殺他?
& 不要著急回答,認真的考慮一下,好好地回答朕。”
慕容楚不明白皇帝為什么會這么問。
他認真的想了一下,如果白一弦活著,變成了太子,將來成為皇帝,搶走了原本屬于他的一切,他會不會后悔曾經為他求過情,沒有讓父皇殺了他?
可思來想去,慕容楚也沒有想到答案。
他不知道。
按常理來說,他應該是會感到后悔的。
可是,可能是因為皇帝說他殺了白一弦的緣故。
所以,在慕容楚心里,很難對一個已經死掉的白一弦產生嫉妒跟后悔救他的情緒。
所以,慕容楚最終說道:“兒子,不知道……”
不知道?
皇帝有些失望。
他現在甚至覺得,他這個兒子,是不是有圣人的潛質?
連皇位被人奪走了,都不嫉妒不后悔,這不是圣人是什么?
皇帝失望的搖搖頭,說道:“如果朕,現在因為這件事,廢了你的太子之位呢?
你也不會感到后悔嗎?”
慕容楚抬起頭,看著皇帝,說道:“父皇……”
皇帝嘆了口氣,擺了擺手,說道:“或許,朕錯了。
朕當初,看著你與兄弟們爭斗,覺得你無論如何,起碼也是有野心的。
可你看看你現在,你的野心去哪里了?
你連野心都沒有,怎么當皇帝?
現在看來,你倒還不如你的二皇兄。
朕也不知道,你怎么就會變成了這幅樣子。”
慕容楚心中有些委屈,白兄跟他那些皇兄是不一樣的。
他跟自己一樣重情,自己待他怎樣,他就會待自己怎樣。
而且,以前那情況,能怪他爭奪太子之位嗎?
他那些兄弟,一個個的都不是省油的燈。
他是皇后生的嫡子啊。
就算他不想爭,他那些兄弟也不會放過他的。
那時候的情況,他不反抗就會被人給弄死。
所以,你以為他心中不想兄友弟恭嗎?
主要不爭不搶就會死。
就這種情況,他開始的時候,也都是別的兄弟算計他,而他迫于無奈之下自保,也從沒有出手去陷害他們。
最后忍無可忍之下,才開始反擊。
若是都換成白一弦這種兄弟,說實話,以他的性格,就算想得到皇位,都不一定會出手算計兄弟。
更大的可能,會順其自然,或者是更加的孝順皇帝,來贏得好感。
可這些話,他此刻也不敢說出來。
皇帝又再次嘆了一口氣,擺了擺手,說道:“你下去吧。
朕希望,你永遠都不會后悔。”
慕容楚急著去緬懷白一弦,因此根本沒細想皇帝話里的意思,直接說道:“兒臣告退。”
皇帝并未告訴他,白一弦還活著,而且成為了他的親兄弟這件事。
反正,他早晚會知道的。
慕容楚站了一會兒,原本想請示一下皇帝,自己能不能去白府祭奠一下白一弦。
但終究沒請示,人都死了,父皇難道連祭奠一下都不允許嗎?
更何況,無論父皇同不同意,他都是要去的。
所以慕容楚,很快便離開寢宮,直接往宮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