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系不上沈丹琳,謝家人也著急了。
為了招待遠道而來的客人,謝宏軒早已準備好了好酒好茶;謝慶收兩口子把家里幾乎翻新了一遍,而謝沖練好了車技,謝靖也及時回家了。
他們做這一切,就是想給沈丹琳的媽媽留個好印象,讓她放心把女兒交給謝家,他們會盡全力照顧好她。
然而,就在他們見面的前夕,沈家人卻集體失聯了。
謝沖懷疑沈家出了意外,執意要過去看看。他的父母攔著他,謝慶收說道:“不是說沈家在當地挺有名聲的嗎?家大業大,他們家能出什么意外呢?”
“就因為家大業大,萬一倒了,就像山崩一樣。”
父母攔不住他,謝沖收拾好了行李,正要出發去機場,沈丹琳的電話打過來了。
電話那段的她聲音沙啞,她劈頭蓋臉地說道:“謝沖,我覺得,咱倆不太適合。”
“為什么?哪里不適合?”謝沖快要瘋了:“沒頭沒腦地,為什么要這樣說?”
“各方面都不適合。”沈丹琳的語氣格外冷靜:“家境相差懸殊,消費觀念不一樣,以后要走的人生道路也不一樣。”
她說的這些雖然殘忍,但也是事實。謝沖被氣昏了頭腦,居然想不到如何反駁。
沈丹琳繼續說道:“長痛不如短痛,咱們還是分開吧!”
“分開?你說得倒輕巧!咱們交往三年,都已經見過家長了,你才覺得和我不合適嗎?那以前你干嘛去了?你為什么要在咱倆感情最穩定的時候,說這樣的狠話來傷人?!”
“對不起,以前是我沒考慮清楚。一提到談婚論嫁,我就想多了。一想多,就覺得咱倆沒辦法在一起生活。”沈丹琳的態度冷靜得可怕:“謝沖,別再糾纏了,沒意思。”
“我不相信你會突然變成這樣,丹琳,你告訴我,到底發生什么事了?不管發生什么,我會和你一起想辦法解決。你說的這些狠話,我不會往心里去。”
沈丹琳變得不耐煩:“謝沖!你認清現實!我們家,其實一直都沒瞧得上你們家……非要我把話說得這么直白,你才肯罷休嗎?”
聽到這里,謝沖氣憤地掛上了電話。
緊接著,他把手機重重摔在了地上。
此舉震驚了他的父母,就連天真不懂事的謝靖,也被嚇到了。
謝靖撿起了手機,屏幕被摔壞了。他小心翼翼地遞給哥哥,哥哥卻不領情:“砸了!不要了!”
謝沖如此暴躁生氣,看來他的心情差到了極點。
謝慶收喝住了兒子:“有話好好說,別沖著家人發脾氣,這里誰都沒得罪你。”
謝沖懊惱地坐在沙發上,不停地喘粗氣。沈丹琳說的是實話嗎?她瞧不起他的父母?像她那樣開朗而又大方的女孩,就連打掃樓道的保潔阿姨,她都會以禮相待,謝沖的父母對她那么好,她怎么忍心說得那么過分?
謝穎從爺爺家過來,察覺到家里氣氛異常,便默不作聲地打掃起了狼藉的地面。直到弄清楚哥哥發脾氣的真相,她才說道:“丹琳姐姐肯定是出什么大事了,她說得絕情,其實是為了你好。”
謝沖的眼睛失去了神采,完全不似幾天前春風得意的樣子。“小穎,你偶像劇看多了吧?她就是想明白了我們之間的差距,不想繼續跟我交往了而已。”
王吉英局促地搓著手,頗有幾分卑微:“兒子,對不起,爸媽拖你后腿了……”
“不要這樣說!”謝沖又煩躁,又傷心:“你們已經那么努力了,還要怎么辦?媽,我現在很難過,你就不要再說這種話了。”
王吉英偷偷地抹起了眼淚,謝穎貼心地遞上紙巾,說道:“哥,在很多時候呢,女生的心腸比你想得還要硬。你看,我為了拒絕孫同學,撒了多少謊?拒絕他我也很難受,但是我不能害他,所以我必須要絕情。”
謝沖聽不進去,懶懶地躺在了沙發上。
謝穎不氣餒,循循善誘:“哥,丹琳姐姐身體好嗎?她會不會得了大病,不想連累你?”
“她健康得很,完全不像是得病的樣子。”
“那,會不會是她媽媽的生意出了問題?”
謝沖慢慢從沙發上坐了起來:“這個……她媽媽的美容院是當地最大的,即便出了事,她也用不著瞞我。我們倆之間還是很坦誠的。”
“那么,難道是她爸爸出事了?”謝穎極有耐心地分析道:“她爸爸是干部,一旦出事,輕則開除,重則坐牢。一旦坐牢,丹琳姐的前途必然受影響。你是她的男朋友,萬一被她爸爸拖累,那你就進不了外交部了。”
謝沖瞬間有種被醍醐灌頂的感覺。
他想起來了,沈丹琳說過,她爸爸去不了來城了,他好幾天都沒有回家了。
難道,她爸爸不是加班,而是被帶走了?
謝沖出了一身冷汗,急忙撥打女朋友的電話,可是,她的電話又關機了。
謝穎說道:“哥,丹琳姐是想把你遠遠地推開,最好不要有任何瓜葛。這一點,我可以肯定。”
謝沖感激妹妹的聰慧,他更加迫不及待地想找女朋友說個明白。謝穎表示愿意和哥哥一同前往,她會給哥哥出謀劃策的。
謝慶收毫不猶豫地去旅行社給兩個孩子買了機票。
在謝沖出發之前,謝慶收問道:“兒子,如果真是她父親犯事了,你還要跟她交往嗎?”
“為什么不?難道我要在她最難過的時候,絕情地把她推開嗎?”
“那你還想不想進外交部了?”
謝沖有過一剎那的踟躕。
他想起了高三那年。如果他寫一封“悔過書”,他就能繼續追求飛行員的夢想,以后也不會發生那么多波折;但是,寫“悔過書”違背了他的心意,他寧可痛失夢想,也不可能屈服于莫須有的罪名。
這次,他又站在了選擇的十字路口。
這次,他依然選擇順從自己的心意,他跟父親說道:“爸,如果我為了前程,就拋棄自己的女朋友,那……我會鄙視我自己的。”
謝慶收的眼神變得渾濁。他受夠了命運的捉弄,自然不希望兒子步他的后塵。但是,他們一家都是倔強而又正直的——甚至可以說,是愚直的,他理解兒子的想法。
謝沖安撫爸爸:“老爸,你兒子很有能力。即便做不成外交官,一樣可以做一個很厲害的人。老爸,我的夢想和職業可以有很多,但沈丹琳只有一個。”
“行啦,你快走吧!”謝慶收說道:“只要你不后悔,我就全力支持你。”
謝沖大步流星地上了飛機。
再次踏上陌生的城市,謝沖沒有了上次的欣喜和好奇。他記得女朋友父親的家,但是他敲了半天門,也沒有人出來。
敲門的動靜驚動了鄰居,對門老奶奶探出頭來,壓低嗓音說道:“快別敲啦,他不可能出來的。”
謝沖急切地問道:“奶奶,他們家發生什么事了?你能告訴我嗎?”
“我也不知道啊!我只知道檢察院的人來過他家,至于搜出了什么東西,搜了多少錢,我不知道,也沒地兒打聽。但是……”老奶奶的嗓音壓得更低了:“他被帶走的時候,我可是親眼看到的。他是被兩個人夾著,一路拖到車上的。”
這說明,沈爸爸的腿軟了,連路都走不了了。
這也說明,他的確犯大事了。
老奶奶繼續說道:“他肯定貪了很多錢。他還不是干部的時候,他女兒的吃穿用度就是最好的,渾身上下都是名牌。在十幾年前,三四萬的鋼琴說買就買,我們都說太奢侈了。他女兒高考前,他給她女兒找的家教,都是我們這里響當當的名師,補課費貴著呢!一般的大老板都沒他闊綽。”
謝家兄妹倆心情很復雜。
他倆打車去了沈媽媽開的一家美容院,那里也關著門。從美容院的外觀來看,剛剛打理過不久,也可以推測,美容院關門沒幾天。
沈丹琳和她的媽媽一起消失了,謝沖怎么也聯系不上她們。
在陌生的城市找了三天,謝家兄妹倆無奈地回到了家鄉。因為奶奶生病了,他們倆要回家照顧奶奶。
短短幾天,謝沖的下巴像是被刀削了一塊,瘦了一大圈。幾天沒睡好,他的眼窩也深陷下去了。
謝穎同情哥哥:“哥,丹琳姐應該是躲起來了吧?”
到底是躲起來了,還是因為有問題,從而被一并帶走了?畢竟,她爸爸把錢全都花在她身上了,她有義務配合調查。
沈丹琳自尊心那么強,她該怎么面對接下來的人生?
謝沖給她發了無數條短信,表明自己的心意不會發生變化。但是,沈丹琳會看到嗎?
飛機落地,兄妹倆坐上了機場大巴。大巴播放著電臺節目,而那首歌,正是披頭士的《letitbe》(隨它去吧)。
歌詞字字句句全都傳到了謝沖的耳朵里。
就在幾天前,他曾勸謝穎“letitbe”,這才過去幾天,這句歌詞就在他身上應驗了。
冥冥之中,命運連bgm都給安排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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