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八戒小說網 > 仙都 > 第三十六節 兵者兇器也
  征討他宮,伐山破廟,不同于星域賭斗,非倉促可行,稍有不慎,后果不堪設想,魏十七領此重任,畢竟非是天庭舊人,資歷尚淺,如何籌劃,尚需曹、崔、聞、謝四位宮主斟酌,插不上什么話。

  魏十七并不在意這些,他自有打算。

  菩提宮陸海真人、斗牛宮無常子雙雙敗退后,正陽四宮氣勢為之一振,魏十七雖為殿主,道行神通卻不遜色于曹、崔二位宮主,云漿殿威望水漲船高,一躍居于餐霞五殿之首,紫府、五湖二殿殿主得崔華陽告誡,韜光養晦,甘居其后,至于那后來居上的碧落殿,殿主沈辰一乃古佛迦耶的弟子,隱隱察覺天機,自然樂見其成。

  擊退大敵,受命出征,此乃正陽四宮上下之大事,四位宮主毫不吝惜,先后賜下星藥法寶功法,云漿殿一時間藥香纏繞,寶光沖天,引來諸殿矚目,人心蠢蠢欲動。人心蠢蠢欲動,倒不是覬覦宮主賜下之物,有魏十七這等兇人坐鎮云漿殿,任誰起心思,都要好生掂量一下,令眾人意動的是,云漿殿向來人手緊缺,勢必從各殿征辟援助,危機中蘊藏著機遇,是否摻上一腳,卻是兩難。

  二十八殿殿主,沒有一個是好唬弄的。

  魏十七將星藥斛鼎置于云漿殿內,諸般法寶逐一看過,挑了若干留下,其余盡數用獸皮裹起,收入“一芥洞天”之內,留待有緣。他對四位宮主的打算心如明鏡,沉吟片刻,命金莖露將眾人盡皆喚入大殿內,無須鋪墊,直接切入正題。

  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誘之以利,這些都是弱者的行徑,力不如人,才謀諸心機。天帝讖言猶在耳畔,帝子降臨,絲毫不爽,可天后對待魏十七,可曾有一絲一毫的改變?青白五德魚一出,陸海無常噤若寒蟬,在魏十七能與青嵐相提并論之前,她無須假以辭色。

  金莖露立于下首,口齒清晰,不緊不慢道:“云漿殿奉諸位宮主之命,行將出征星域,討伐他宮。”頓了頓,仿佛等眾人咀嚼一番,權衡其中利弊得失,續道:“此去星域,兇險之處勿用言說,殿主仁慈,諸位若無意同往,可消去云漿符,另投他殿,自謀出路,免得白白毀去數千載道行,心有不甘。”

  眾人心知肚明,這一番話,實則專對云漿殿的舊人而言。

  出征星域,討伐他宮,慈竹上人聽到這八個字,心中便打了個咯噔,大生怯意,他目光閃爍,頻頻目視胡山翁,卻見他老神在在,捻著胡須頻頻點頭,點了半天,卻一言不發。慈竹上人深知這位云漿殿主的厲害,心性堅韌,殺伐決斷,但有絲毫退怯,絕對唬弄不過去,他猶豫片刻,心一橫,戰戰兢兢踏出數步,向殿主施禮道:“殿主明鑒,在下道行淺薄,神通有限,征伐……征伐他宮……非……非……”在魏十七的積威之下,他竟說不出一句囫圇話。

  魏十七抬眼望去,慈竹上人腦中“嗡”的一聲巨響,骨軟筋酥,身不由己跪倒在地,恍惚間,云漿殿化作兇獸,驀地睜開雙目,煞氣決蕩,下一刻便要將他撕成碎片。

  預想中的厄運沒有降臨,停了片刻,煞氣一掃而空,仿佛只是他的錯覺。魏十七靜靜道:“可。”他伸手一招,一道金光從慈竹上人體內飛出,沒入梁架之間,隱沒無跡。慈竹上人心中一塊石頭落地,如釋重負,舌頭也順溜了幾分,伏在地上深深拜謝殿主開恩,匆匆退出了大殿,片時不留,駕遁光逃也似地飛去。

  慈竹上人開了這個頭,眾人吃了一顆定心丸,彼此交換眼色,數名輪值先后上前,向殿主乞情離去,魏十七也不為難彼輩,收去云漿符,縱其離開。

  魏十七入主云漿殿時,上一任殿主巢禪師留下的舊人,止有金莖露、胡山翁及慈竹上人等七位輪值,世易時移,云漿殿早非舊貌,魏殿主身旁有周吉、屠真、沈幡子等嫡系,金莖露帝朝華忽律改換門庭,悉心輔佐,更收羅了一群水府精怪,不乏強橫之輩,但見新人笑,那聞舊人哭,彼輩心灰意懶,知難而退,轉眼間,七人已去其六,只剩一人伍平湖,立于胡山翁身后,沉默不語,決意留下來。

  金莖露連問三遍,無人再乞去,云漿殿中之人,將追隨殿主遠赴星域,與他宮死戰。

  魏十七端坐于松木榻上,目視眾人,凜然道:“兵者,兇器也,征伐他宮,是大兇險,亦是大機緣,今日留于此殿者,異日當同赴星域,縱橫捭闔,向死而生。”

  烏泉下意識挺起胸膛,慨然道:“愿追隨殿主,向死而……”眾人靜默不語,只有他一人慷慨陳詞,聲音在大殿內回蕩,愈來愈低,最后一個“生”字壓在了喉嚨里,細若游絲。然而沒有人笑話他。片刻后,柏癸、蛇龜、應龍等一干精怪齊聲道:“愿追隨殿主,向死而生!愿追隨殿主,向死而生!”信誓旦旦,喉嚨一個比一個響。

  帝朝華眼波流轉,笑盈盈道:“縱橫捭闔,向死而生,妾身也愿附驥尾,追隨殿主。”云獸忽律覺得好生丟臉,但這種表決心的事豈能落于人后,他略一躊躇,握緊拳頭正待開口,魏十七抬起手示意眾人噤聲。

  “征伐一事,何者為先,何者為后,自有宮主計議,不急于一時,所急者,無非神通與法寶而已。”

  魏十七先將輪值伍平湖喚上前,賜下若干星藥并一宗法寶,命其回洞府悉心祭煉,聽候調遣。伍平湖默默接下,躬身離去,別無他言,既然決定留下,將性命賣與殿主,又何須多費口舌。那些水府精怪競相喊口號,表忠心,在他看來純屬多余,殿主深沉明察,如何會被這些上不了臺面的小伎倆所蒙蔽。

  魏十七又將胡山翁喚上前,賜下若干星藥,一項功法,命他鎮守云漿殿中,如無要事,可便宜行事。胡山翁微微一怔,隨即明白過來,之前他因冒險祭煉一宗真寶,出了岔子,真寶反噬己身,喪失爭斗之力,巢禪師顧念舊情,將他留在云漿殿中,并未就此貶作金甲神人。魏十七自接掌云漿殿,除對金莖露另眼相看外,其余一切如常,慈竹上人等要離去,便離去,他與伍平湖既然留下來,就視其所長,妥為安排。

  人盡其才,物盡其用,魏殿主大概是這么打算的吧,至于金莖露,想必另有一番際遇,非他所能及。胡山翁謝過殿主,緩緩退下,心中感慨萬千,云漿殿羽翼已豐,若不曾傷得根本,興許他能百尺竿頭更進一步,而不是淪為管家執事之類的角色。

  造化弄人,如之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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