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八戒小說網 > 我去古代考科舉 > 第064章 過繼出去


    入夜,家家戶戶都已經熄燈睡了,唯獨湛家屋子還透著光亮。

    湛非魚放下手中的書,看向站在門口滿臉疲憊的湛老大,“爹,有事嗎?”

    “沒事,沒事,爹就是過來看看你,天涼了,晚上看書你要多穿一點衣服。”湛老大受寵若驚的開口。

    這段時間一直被湛非魚冷淡對待,這會見她臉上沒了疏離,湛老大難免有點激動,可一想到今天姚家上門的事,湛老大面色又沉重下來。

    “小魚。”湛老大看著燈光下的女兒,還是熟悉的五官,卻又多了一股沉靜的氣息,這讓湛老大不由想起林夫子,讀書人或許都是這樣。

    湛非魚沒開口,而是給湛老大倒了一杯水,又順手把門給關上了。

    “小魚,你讀書好,你說你二嬸的事該怎么辦?”湛老大遲疑的問道。

    湛老大也是沒法子了,晚飯后去了正屋,爹一直悶著頭抽著旱煙,娘更是哭的眼睛都腫了,湛老大身為兒子看的又揪心又難受。

    之后他又去了西廂,看著躺床上失魂落魄像是被抽走了精氣神的湛老二,湛老大有心勸兩句,可一想到小姚氏要改嫁,還帶著大郎三郎一起改嫁,湛老大什么話都說不出來了。

    “爹,那我就說了。”湛非魚在椅子上坐了下來,見湛老大直點頭,就開口道:“爹,雖說清官難斷家務事,誰家的妯娌之間都有矛盾,可平心而論我們湛家爭吵的源頭都是因為二嬸。”

    李氏性子寬厚溫和,三房的馬氏看著要強不愿意吃虧,可沒什么腦子,也就嗓門大一點,唯獨小姚氏有幾分精明,又愛算計,行事也自私。

    “你二嬸她……”湛老大身為大伯不好評價弟妹,但在他眼里父母兄弟都是好的,這不好的自然是小姚氏這個外人。

    當然,這也是平日里湛老二都躲在后面,把小姚氏推出來當刀子使的緣故。

    “所以二嬸改嫁也沒什么不好,強扭的瓜不甜,二嬸不愿意留下來吃苦攔也攔不住。”湛非魚看了一眼繃著臉的湛老大,直白的繼續道:“但大郎三郎可以留下來,等明年我能抄書賺錢了。”

    “你愿意養著大郎他們?”湛老大震驚的看著湛非魚,心頭五味雜陳著,他以為小魚性子冷,不顧及血緣親情,根本沒想到小魚竟然能說出這番話來。

    看來奶奶和二叔沒少在爹面前詆毀誣蔑自己,湛非魚自嘲的笑了起來,“爹,我后年就參加縣試,一旦能取得功名,曾家必定不敢再為難我們,二叔也能回來了,說到底家里也就這兩年困難一點。”

    湛老大離開正屋時愁的頭發都要白了,一想到二房會妻離子散,湛老大只恨自己這個當大哥的沒本事,幫不了親弟弟。

    可聽湛非魚這番話后,湛老大又看到了希望,激動不已的拍了拍湛非魚的肩膀,“好小魚,有你這話爹就放心了!”

    湛老大就是湛家的老黃牛,只會埋頭干活,現在的湛非魚就是他的主心骨。

    “所以爹你不用再擔心了,二嬸要改嫁就隨她,要走的人留不住,大郎三郎都留下來,這兩年爹你多辛苦一點,等我過了縣試家里的擔子就交給我!”湛非魚許下了承諾。

    雖然兩年后湛非魚也才九歲,但憑著她讀書的天賦,還有村里族里對她的重視,湛老大完全相信了,“爹不怕苦不怕累,小魚,你好好讀書,爹不打擾你了。”

    湛非魚看著步伐輕快離開的湛老大,原本平和沉靜的表情轉為了冷漠,希望爹不要讓自己失望,也不要讓娘失望。

    清晨霜寒風冷,湛家的院門緊閉著。

    一直早起的湛老大因為放下心里的重擔,這會也躺在床上還沒起來,整個湛家除了早起讀書的湛非魚,其他人都還在睡。

    砰砰砰!院門被拍的咚咚響,不知道的還以為強盜上門了。

    “爹,開門啊!”緊隨而來的是惶恐不安的叫喊聲,湛三郎凍得通紅的雙手用力的拍打著院門,“爺爺,奶奶,我回來了,快開門啊……”

    湛大郎繃著臉站在一旁,眼神陰沉沉的駭人,看著緊閉的院門面色又扭曲了幾分,這神色怎么看都不像是十二歲的少年郎。

    就在三郎絕望的感覺湛家人不要他時,院門嘎吱一聲從里面打開了,拍門的三郎差一點栽了進去。

    “小魚?”三郎抬頭呆呆的看著扶住自己的湛非魚。

    兩人相差兩個月,平日里湛非魚也多讓著他,這會看到湛非魚,三郎哇一聲哭了起來,“小魚……”

    “三郎,大堂哥。”湛非魚喊了一聲。

    湛大郎仇視的目光死死的盯著湛非魚,新仇舊恨涌上心頭,讓他猛地攥緊了拳頭,可最終也沒敢動手,只是一把推開擋路的三郎,大步走了進去。

    被推的一個踉蹌,湛三郎呆愣愣的看著離開的大哥,曾經神采飛揚的臉上只余下茫然和無措。

    “傻愣著干什么,進來啊。”湛非魚笑著開口,釋放的善意讓三郎猛的回過神來,隨后咧嘴一笑,跟著湛非魚就進了門。

    三郎剛剛那哭嚎聲驚醒了湛家人,最先出來的就是覺少的湛老頭和湛老太。

    “爺,奶奶!”三郎喊了一聲,激動的跑了過去,一把就抱住了湛老頭的腿,對比湛非魚這個堂姐,一直疼愛他的爺爺奶奶更讓三郎有安全感。

    嘎吱一聲,三房的門也打開了,湛老三一邊穿衣服一邊往外走,“我就說是三郎的聲音,這臭小子一哭起來全村都能聽到!”

    “三叔,我才沒哭!”湛三郎回頭說了一句,又抱住了湛老頭的腿。

    “對,你沒哭。”湛老三哈哈笑著,抬手往他臉上刮了一下,“這是什么?貓尿啊!我呸,怎么還一股子泥巴味。”

    “你也不嫌臟!”馬氏沒好氣的瞪著湛老三,他也不看看三郎這臉,一道道的黑泥印,還糊滿了鼻涕。

    湛老大和李氏也都起來了。

    “大郎,你們怎么回來了?”湛老大關切的問道。

    這大清早的,天也就蒙蒙亮,從姚家到湛家至少要走半個多時辰,難道大郎他們摸著黑回來的,想到此湛老大臉色難看了幾分,這半路如果出了點意外?

    湛大郎憤怒的看了一眼湛老大,又低下頭,只是臉色陰冷的扭曲起來,娘說的一點不錯,大伯不想自己和三郎回來,存了心要霸占他們二房的家產!

    “大伯,我們偷偷回來的,路上看不見我還摔了一跤。”看到熟悉的家人,三郎又恢復了往日的開朗,對著湛老大伸出手來,掌心果然有擦傷。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湛老頭心疼的摸了摸三郎的頭,兒子要被除族了,兒媳婦也要改嫁,兩個孫子就是湛老頭的命。

    “姚家都是死人嗎?竟然讓兩個孩子自己回來!”湛老三不滿的罵了一句,早知道昨天就把姚家倆兄弟狠揍一頓。

    穿好衣服出來的馬氏撇撇嘴,她不愿意養大郎和三郎。

    沒了大郎,那自家二郎就能去私塾了,而且大哥大嫂就小魚一個女兒,以后老湛家的一切都是她家二郎的。

    馬氏看著氣憤不平似乎要去姚家打架的湛老三,抬手往他腰上擰了一把,笑著開口:“你胡說什么呢,大郎三郎都這么大了,腳長在他們身上,他們半夜偷跑了,姚家不知道也正常那。”

    “娘,我沒說錯吧,這真不能怪姚家。”馬氏討好的笑了笑,只想把姚家夸上天,讓大郎三郎再被送回去。

    湛老太鐵青了老臉,當年自己怎么就給老三娶了這么個玩意回來,娶一頭豬都沒這么蠢的!

    “我去燒飯。”李氏不想摻和,說了一聲就往灶房里走。

    湛非魚還要讀書也回了房。

    不想看馬氏這張蠢臉,湛老太帶大郎和三郎去西廂臥房看湛老二這個親爹。

    一進屋就看到忍著疼痛爬起來的湛老二,三郎急忙跑到床邊表態,“爹,我和哥就留在家里,我哪都不去了!”

    三郎是愛玩的性子,在金林村,有湛非魚這個孩子王在,大家還挺照顧三郎。

    但去了姚家村后,村里孩子欺生,三郎又是個性子野的,打了好幾架,但人單力孤只有挨揍的份。

    “爹,我也想留下來,你去哪我就跟著去哪。”湛大郎硬邦邦的開口,他是湛家長孫,從小吃穿都是最好的,早早就去了私塾讀書,從沒受過苦。

    可這段時間發生的事,讓湛大郎一下子從天堂跌到地獄,他只想回到原來吃喝不愁的日子,所以本能的想留在湛老二身邊。

    倆孩子似乎都被嚇到了,湛老太看了一眼動容的湛老大,突然扯著嗓子哭了起來,“我苦命的孫子啊!”

    湛老太一把抱住了大郎,哭的聲音都發顫了。

    湛老頭也難受的別過臉,湛家出了這樣的事,受苦的還是兩個孩子。

    “娘,你別哭了,省的又嚇哭了三郎。”湛老三是最孝順的,可一想到娘打算讓大哥代替二哥被除族,這會看到悲慟哭嚎的老娘,湛老三總感覺有幾分不得勁。

    “是啊,娘,大郎三郎是姚家的親外孫,二嫂又沒死,姚家還能欺負他們。”馬氏附和的了一句,所以娘就放心把大郎三郎送去姚家吧,大郎不讀書一年還能省十幾兩銀子!三郎又貪嘴,總是和二郎搶吃的。

    湛老太一口氣差一點沒吸上來,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

    湛老太脫下腳上的布鞋就砸了過去,“你這個黑心肝的,你沒看到大郎三郎摸黑回來的,這半路要是出了什么事,你要讓你二哥斷子絕孫那!”

    罵完后,湛老太又抱著大郎哭起來,哭兩孩子可憐,哭湛老二要背井離鄉的吃苦受累,哭自己半只腳都踏進棺材了,這日子還過不安生。

    大郎三郎畢竟是孩子,吃過早飯之后,兩人就累的回屋子睡覺去了。

    湛老二還是沒食欲,最后被湛老太逼著吃了一碗粥,這會臥房里,除了老兩口外,就剩下湛家三個兒子。

    “老大啊,你是大哥,是家里的頂梁柱。”湛老太哭狠了,紅著眼眶看向湛老大,“老三是個靠不住的,你二弟現在又這樣。”

    坐一旁的湛老三想反駁,可看到頭發花白、干瘦疲憊的湛老太,又沉默下來。

    湛老大一瞬間感覺自己肩上的擔子更重了,“娘,你放心吧,有我在,家里散不了。”

    湛老太聞言直點頭,拍了拍湛老大的胳膊,無比的欣慰,“我生了個好兒子。”

    湛老頭也贊賞的看向表態的湛老大,老大雖然話不多,但干活從不偷懶,是個靠得住的,只可惜沒生個兒子。

    湛老太又說了不少話,說自己剛嫁給湛老頭時的艱難,說三兄弟出生后的趣事,說到湛家的小輩們,一直到說到如今湛老二要被除族。

    臥房里原本和樂的氣氛瞬間就變為了沉重,湛老太沒有再痛哭,可這樣默默流淚的模樣更讓三兄弟心疼難受。

    “娘,是兒子不孝,這飛來橫禍我已經認了。”湛老二面色依舊是病態的蒼白,紅著眼看著湛老大和湛老三。

    “大哥,以后爹娘就交給你照顧了,老三你也不小了,脾氣收斂一點,不要整天的惹是生非給大哥添麻煩。”

    湛老二說到悲痛處,聲音嘶啞了幾分,他仰起頭,逼回了眼角的淚,這才對湛老頭開口:“爹,我想了一晚上,就讓小姚氏改嫁吧,大郎和三郎也跟著走,我這個爹沒用,至少不能拖累他們,我也不能給家里添負擔!”

    “二哥,你想的對,大郎讀書太耗銀子,反正二嫂要改嫁的漢子沒兒子,肯定會供大郎繼續讀書的,等以后大郎出息了,還怕他不認你這個親爹!”躲在窗戶外偷聽的馬氏一個激動就說出聲來。

    越想越感覺自己說的對,馬氏趴在窗戶上繼續開口:“二哥,你放心吧,我爹娘最心善,等你去了馬家村,一定沒人欺你。大郎和三郎有二嫂這個親娘在,也不用你操心的!”

    正煽情的湛老二嘴角抽了抽,第一次感覺湛老太做錯了,當年就不該給老三娶這么個媳婦。

    “你到菜地幫大嫂干活去!”湛老三蹭一下站起身來,把馬氏的頭推了出去,啪一聲關上了窗戶。

    湛老太深呼吸著,決定不和馬氏計較,省的氣死自己。

    抹了抹眼淚,湛老太嘶啞著嗓子開口:“老二啊,你剛剛那番話是拿刀子割你娘的心那!不說你媳婦,就說大郎三郎,那是你兒子,你舍得他們叫別人爹?”

    聽到這質問聲,湛老二扭過頭,固執的不去看湛老太,可看他緊繃的臉龐就知道他在強忍著痛苦。

    “不說兩孩子,就說你自己!”湛老太又看了一眼湛老大,接著對湛老二開口:“你挨了七刀啊,差一點就沒命了!”

    湛老太聲音里透著害怕和心酸,“大夫說你傷了心肺,以后不能干重活了,天一冷還會引起咳疾,你這病懨懨的身體留在家里都要好好養著,去了外面,孤孤單單的沒個人照應,你這是要娘白發人送黑發人那!”

    “娘,你就當沒生我這個兒子!”湛老二閉上眼,痛苦的低喃,“你就當沒有大郎三郎兩個孫子!是兒子不孝,下輩子我做牛做馬孝順你二老!”

    “娘不要你下輩子孝順,你這輩子好好活著就是孝順我!”湛老太拍打著湛老二的胳膊,似乎是被他的話給氣到了,轉而看向湛老大,“老大,這可怎么辦,你說娘該怎么辦!”

    若是之前,湛老大肯定是茫然無措,可有湛非魚給他吃了定心丸,湛老大扶住哭的顫抖的湛老太。

    “娘,你別哭,二弟妹讓他改嫁,老二你寫和離書,我一會就送去姚家!”湛老大擲地有聲的開口,堅定的聲音里還有幾分對小姚氏的不喜。

    “至于大郎和三郎,我這個當大伯的還活著,餓不著兩孩子!”湛老大身體站的筆直,擔起了養活全家的重擔,“老二去馬家村,等過幾年等風聲平息了再回來,到時候大哥給你重新娶個媳婦!”

    完美!今天又是一個好兒子!好大哥!

    湛老二和湛老太呆傻的看著強勢表態的湛老大,老大難道被馬氏附體了,怎么竟說“胡話”。

    湛老頭、湛老三則是一臉喜色,父子倆都沒什么擔當,這會有湛老大挑起重擔,他們就放心了。

    湛老大看著沒說話的湛老二,用力的拍了拍他肩膀,“老二你放心的去吧,身體不好就別干活,娘,你拿五兩銀子給老二帶著,讓老二就在馬家村養身體。”

    湛老二在碼頭拉貨送貨,一年也就賺十兩銀子,他到了馬家村就是一個吃飽全家不餓的狀態

    ,五兩銀子足夠他吃喝。

    “老大說得對,一年五兩銀子足夠了,到時候老二租個房子,就在院子里種點菜,再養幾只雞。”湛老頭笑呵呵的開口,種菜養雞是最輕的活,村里六七歲的小丫頭都能做,不會累到老二。

    菜可以自己吃,雞蛋拿來補身體,偶爾去釣幾條魚打牙祭,逢年過節的家里再送點肉過去,這舒坦的小日子連湛老頭都想過了。

    “老三,你出來,讓你大哥教你趕牛車,以后就由你去碼頭拉貨。”湛老頭看了一眼小兒子,決定要好好掰一掰他這性子。

    “對,家里負擔重,老三你以后不能偷懶了。”湛老大一把扭住湛老三的胳膊把人拽出去了。

    父子三人都認為二房的事完美解決了,所以就該想辦法多賺點銀子貼補家里。

    臥房里,湛老太和湛老二木頭人一般的傻愣著,怎么都想不明白湛老大為什么會有這樣的表現,他不應該主動開口代替老二被除族嗎?

    “我還當老大是個好的!”滿臉嫌棄之色的湛老太陰森森的開口,他要是真心疼老二這個弟弟,就該代替老二去馬家村!

    湛老二抹了一把臉,苦笑道:“娘,算了,除族可不是鬧著玩的,大哥或許也是考慮到小魚。”

    不提湛非魚還好,一提起來湛老太徹底冷了臉,“這事你別管,我讓大郎和三郎去說,親侄子跪著求他,我倒要看看老大的心是不是鐵做的!”

    ……

    正午吃過飯后,趁著陽光正好,天氣也暖和了一點,湛老大就端著熱水給湛老二擦洗身體,看他還是沒什么精神就開口安慰道:“老二,你不用擔心家里,有大哥在呢。”

    湛老大沒把話說死,他相信湛非魚的聰慧,她說兩年就考縣試,取得了功名就讓老二回來,但要是第一次沒通過呢?

    湛大郎二月的時候就考了,私塾一共去了八個孩子,可一個都沒過縣試,湛老大也有幾分擔心,所以才不敢說兩年的準確時間,只等著到時候湛非魚過了縣試給湛老二一個驚喜。

    “大哥,是我拖累你了。”湛老二一臉的感激之色,可眼中卻一片冰冷,就算有小魚這死丫頭搗鬼,但說到底還是大哥自私,不愿意挺身而出!

    湛老大擰干了布巾,隨后遞給湛老二擦身體,“親兄弟說什么拖累不拖累。”

    片刻后,湛老大剛端著木盆回了灶房,湛大郎和三郎突然走進來了,兄弟倆撲通一聲跪到了湛老大面前。

    “大伯,我給你磕頭了!”湛大郎忍著屈辱,砰砰砰的磕了三個響頭。

    三郎雖然不知道為什么,但大郎是大哥,他怎么說三郎就怎么做,也跟著磕頭了。

    湛老大驚了一下,隨后一臉動容的要扶起兩孩子,“我是你們大伯,養你們是應該的,不用給我磕頭,你和三郎好好的就行。”

    大郎和三郎都是好孩子,知恩圖報!湛老大黝黑古板的臉上不由露出笑來,想到還在私塾里讀書的湛非魚,笑容加深了幾分,湛家的孩子都是好樣的!

    大伯是揣著明白裝糊涂!低著頭的湛大郎眼神更加猙獰,可想到湛老太之前說的話,大郎只能強忍著仇恨。

    “大伯。”大郎抬起頭,哀求的看向臉上還帶著笑的湛老大,這一刻,他恨的咬緊了牙,但一想到以前的生活……。

    “大伯,過了年我就十三歲了,我想讀書,也想光宗耀祖,我爹要是被除族了,我就不能科舉了!”大郎跪在地上,連聲哀求,“再過幾年我也該定親了,大伯,有一個被除族的爹,一個改嫁的娘,沒有哪家姑娘愿意嫁給我!”

    湛老大怔了一下,他只想著養著兩孩子,不讓他們餓著凍著,其他的還真沒想過。

    “我爹身體不好,他不能再受苦了,大伯,我求你幫幫我爹,代替他去馬家村吧!”終于說出來了,湛大郎話越說越利索。

    “小魚是姑娘家,她又有讀書天賦,日后多的是人家想要娶她,而且大伯你身體強健,大伯母也不會像我娘一樣被逼著改嫁,大伯你要是不答應我和三郎就跪死在你面前。”

    湛大郎看了一眼懵懂的三郎,厲聲命令,“三郎,你給大伯磕頭,讓大伯救救爹,可憐可憐我們!只要爹好好的,娘也不會改嫁,我們家就不會散了。”

    “大伯?”三郎愣了一下,隨后又砰砰的磕頭。

    湛老大腦子有點懵,他沒想到大郎會說出這些話來,代替老二被除族?

    “你們兩個胡說什么,誰準你們這樣為難你大伯的!”突然的,湛老太憤怒的聲音響起,隨手抄起一旁的掃把就沖進了灶房。

    “我打死你們兩個不懂事的,你大伯都愿意養著你們了,你們還不知足嗎?”湛老太高聲怒罵著,手里的掃把砰砰的抽在兩人的背上。

    “要怨就怨你爹倒霉,你爹就是死在了馬家村,那也是他的命!”湛老太淚水呼啦一下流了出來,可手中的掃把卻抽的更加用力,“不能讀書你就回來種田,難道還要讓你大伯供你讀書嗎?不能娶親就不娶,老了就和三郎搭伙過日子!”

    “我不!”湛大郎突然情緒失控的喊了起來,“我要讀書,我是湛家長孫,我要好好讀書光宗耀祖!我不要讓我娘改嫁,我要讓我爹活著,奶,你今天就是打死我,我也不起來!”

    “我也要娘!”三郎哇一聲跟著大哭起來,也不知道是被嚇到了,還是被打痛了。

    被哭聲驚醒了,回過神的湛老大一把搶過湛老太手里的掃把,啞著嗓音開口:“娘,別打了。”

    “老大,你讓開,我今天就打死這兩個不知道感恩的小畜生,二房就算死絕了,還有老三的二郎呢!”湛老太抹著淚,掃把被奪走了,就用手拍打著湛大郎的后背,看樣子是真的要打死他們。

    “我想我爹好好活著,我不想我娘改嫁,我想和三郎一起讀書,以后娶親生子、傳宗接代,奶,我沒有錯!”湛大郎抱住嚎哭的三郎,兄弟倆抱頭痛哭起來。

    湛老太愣了一下,突然跌坐在地上,抱住倆孩子跟著哭起來,“你沒有錯,錯的是奶,是奶沒用,奶保不住你爹,奶沒銀子供你們讀書,你們要恨就恨我吧!這都是命啊……”

    “老大。”湛老頭不知道在灶房門口聽了多久,這會看著呆愣的湛老大,遲疑了一下開口道:“老大,要不你就代替老二,老湛家不能在我手里斷了香火!”

    之前,湛老頭沒想這么多,可聽到大郎那哭喊的話,湛老頭不得不多想,兩孫子不能讀書也就罷了,若是娶不到媳婦,而二房就絕了香火。

    再者,湛家如果只有二郎一個男娃,但誰能保證二郎一定會生兒子?

    老大不就小魚一個女兒,二郎以后要也沒兒子,整個老湛家就斷子絕孫了!湛老頭這么一想就怕了。

    “爹?”湛老大茫然的看向湛老頭,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大郎三郎,和抱著他們的湛老太,許久后,干巴巴的聲音響起,“我知道該怎么做了。”

    ……

    等湛非魚從私塾回來,就看到湛老大呆愣的坐在堂屋里。

    湛家其他人也在,只是都繃著臉沉默著,而李氏在靠墻的長凳上坐著,不知道想了什么,都沒注意到湛非魚回來了。

    父女倆對望一眼,這一瞬,湛非魚的心跌到了谷底,最不希望看到的一幕還是出現了。

    “小魚。”湛老大扶著桌沿站起身,有些不敢看湛非魚那烏黑透徹的雙眼,嘴唇哆嗦了幾下,“小魚,爹有件事要和你說。”

    “大哥,你都決定代替老二去馬家村了,還說個屁!”湛老三沒忍住發火了。

    如果不是湛非魚之前透露了這消息,湛老三或許和湛老頭、湛老大一樣的想法,雖然是大郎三郎兩孩子用下跪逼迫自己大伯的,但這的確是最好的選擇。

    可正因為事先知道,湛老三看著惺惺作態的湛老太,看著拖著傷痛身體死都不同意的湛老二,只感覺無比的嘲諷。

    湛老頭瞪了一眼搗亂的小兒子,“老三,你給我閉嘴!”

    沒理會其他人,湛非魚清澈如水的目光看向愧疚不安的湛老大,語調平靜的讓人心驚,“爹,你不用說了,二叔身體不好不能出去受苦,二嬸又鬧著要改嫁,大郎三郎還要讀書科舉,而你只有一個女兒,被除族了也不會影響什么,你不用多說我都明白。”

    湛老頭一聽這話,懸著的心忽然放了下來,“小魚你果真是個懂事的。”

    懂事個屁啊,還說小魚這丫頭聰明,我看就是個蠢的!馬氏倒想開口,可之前被湛老太警告了,除非她想被休出湛家。

    湛老大怔怔的看著湛非魚,不知道為什么有種不祥的感覺,這一刻,他似乎要失去最重要的東西了。

    湛非魚安撫的看了一眼回神的李氏,對著她笑了笑,隨后看向端坐在主位的湛老頭和湛老太,“我同意我爹代替二叔被除族,條件有兩個:一是把我過繼出去,二是我娘和我爹析產分居。”

    雖然沒有和離,但和和離也沒有什么區別。

    李氏為了湛非魚日后的婚事,她必定不愿意和離,但繼續和湛老大糾纏也沒意思,所以湛非魚才提出析產分居。

    “小魚,你身為晚輩怎么敢這樣和大伯說話,你讀書都讀到狗肚子里去了?”其他人沒開口,湛大郎卻疾言怒色的斥責起來。

    湛大郎眼中滿是報復之色,過繼了,大伯被除族也影響不到她,但湛大郎怎么會答應!湛家只能有一個讀書人,那就是自己!

    湛非魚就該永遠被自己踩在腳底下,不能讀書,有個被除族的爹,最后只能嫁給一個下三濫的相公,被丈夫打罵,被公婆磋磨了,被子女忤逆,只能求自己這個大堂哥給她做主!

    “大郎說得對,你爹就算被除族了,你和你娘也要留在家里。”湛老頭有點不滿的看著湛非魚,剛剛還夸小魚懂事,結果她就胡說八道起來,湛家也不是養不起一個女娃,過繼出去那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湛老太嫌棄眼皮看了一眼湛非魚,隱匿住眼底的不喜,冷淡的勸道:“小魚,你爹也是心疼你二叔,等過幾年你爹就能回來,你不要胡鬧。”

    湛老大點了點頭,乞求的看向妻女,自己身體強健,受點苦也沒什么,就當自己是外出打長工了,等回來了就能和李氏團圓了。

    至于小魚……湛老大無比愧疚又心疼,可大郎說得對,多少人考了十幾二十年都沒有考到秀才,男子倒無妨,先立業會成家。

    但小魚是姑娘家,等到那時就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而且娘也說了會繼續供小魚讀書,只是不用去參加科舉。

    “奶奶,如果不答應我的條件,你認為我爹能代替二叔被除族嗎?村里族里會同意?還是說曾家會同意?”湛非魚見湛老太要反駁,不由笑著道:“曾家就算想答應,我也有辦法讓曾家不敢點頭!”

    湛老太再潑辣再厲害也只是個沒見識的老婦人,看著胸有成竹的湛非魚,湛老太垮了臉,她清楚湛非魚說的是實話,她有這個本事!

    這么聰慧的孫女為什么就長了一身反骨呢?這一瞬,湛老太目光復雜難辨,可不知道想到什么,湛老太開口了,“好,我答應你過繼,老三,你去找老族長和村正過來。”

    ……

    在去曾家的前一天,湛非魚已經處理好了湛家的事。

    她被過繼了,因為擔心日后還遇到湛老大這樣不靠譜的爹,老族長把她過繼到自己早幺的一個堂侄名下,如此一來湛非魚就沒有父母拖累。

    而李氏也搬出了湛家。

    村正找了村里的青壯們,花了兩天的時間把一幢空閑的屋子給翻修出來了,三間磚瓦房,還有前后院,湛非魚母女倆單獨住著,比起在湛家寬敞多了。

    里里外外看了一遍,村正笑著道:“等過些天我讓人從山上弄些石塊回來,到時候把圍墻重新壘一下。”

    “不著急,有大黃呢。”湛非魚這一說,大黃立刻對著她搖了搖尾巴。

    “大黃是條好狗。”老族長接了一句,任由扶正扶著自己進了堂屋,坐下來后,這才說到正事上,“明天就要去曾家了,你被過繼了,曾家不一定會同意。”

    湛老大代替湛老二被除族,若是能拖累到湛非魚,曾家必定會答應,但她過繼了,曾家能忍下這口惡氣,看著湛老二這個真兇逍遙?

    ------題外話------

    湛老大沒什么主見,代替湛老二被除族,在他看來損失最小。

    大郎倆孩子跪著哀求,親爹湛老頭也開口了,老娘都快哭死了,湛老二那受傷病弱的身體,小姚氏鬧著改嫁,湛老大只能同意。

    當然,他傷害的是李氏和湛非魚,可他認定了李氏不會改嫁,而小魚還能讀書,只是不能科舉,對比之下,兩者擇其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