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思佳醒來了,所有人都圍在她旁邊。
她想要說話,張了張嘴,只發出幾聲“哼哼唧唧”,沒能吐出一個完整的字來。
沈南方湊過去,捂著趙思佳的手,心疼道:“媽,你休息一會,不急著說話。”
趙思佳心里著急,她擔心這時候不說話,以后就沒有機會說話了。
幾個孩子里面,她最擔心的是沈南意,無他,幾個人之中,只有她以后沒有人養老送終。
有錢了又怎么樣?
養老院那些護士看見你身邊沒個人在旁邊,不得欺負死你?
趙思佳緩了一會,脫下氧氣罩。
她朝著沈南意伸手過來,沈南意立馬握住她的手,喊了一聲,“媽。”
“南意,媽夢見你了。”
“你說你來接我了。”
沈南意臉色一僵,趙思佳夢見的是她真正的女兒,而不是她。
“媽,對不起,我現在才來看你。”
“媽知道你忙,沒事。”
趙思佳斷斷續續吩咐三個孩子,“以后你們兩個做大的,要照顧妹妹。她老了后,讓你們孩子們也要幫忙照顧她。”
大家算是聽出來了,趙思佳是在擔心沈南意養老問題。
沈南洲承諾,“媽,你放心,我一定會照顧好南意的。”
趙思佳笑了笑,眼皮越來越重,睡了過去。
沈南意心情沉重,守在趙思佳旁邊久久不愿離開。
沈南方和張云簡撐不住,在附近的賓館開了一個房間睡覺去了。
沈南洲則是出去找吃的,他今天一天都沒有東西進肚子。
李晚晴帶兩個孩子先回家。
醫院一下子就只有沈南意和沈柏兩個人。
“爸,你也回去休息吧,媽有我看著。”
沈柏搖了搖頭,“我回去也睡不著,還不如在這里看著你媽媽心里踏實。”
“萬一她有事要和說,我也在她身邊。”
沈柏如一座望妻石,坐在醫院的靠椅上面,緊緊盯著趙思佳看。
沈南意心里復雜,在疾病面前,她毫無辦法。
沈柏坐了一會,起身拿毛巾出去,把毛巾洗干凈,擰干水,再回來給趙思佳擦臉。
沈南意見狀,連忙起身。
“爸,我來吧。”
“不用了,你不知道你媽媽的擦臉習慣。”
“她每次都要向擦嘴巴,然后再擦額頭,順著臉一路擦過來,規矩很多,你記不住的。”
沈柏的動作很輕和,仿佛在幫一個新生的嬰兒擦臉。
沈南意在旁邊看著,眼眶不自覺泛紅。
沈柏似乎察覺到她的異常,說出了自己隱藏多年的心里話。
“南意,爸知道你能力強,會掙錢。”
“但爸還是希望你能找到幸福。”
“就比如你生病了,或者遇到什么事情,身邊還有一個人陪伴你。”
“我和你媽媽總有一天要離開你們的,不能永遠在你身邊保護你。”
沈南意點了點頭,不知道應該說什么。
她只知道,此時此刻,那些大道理,都沒有了意義。
她這一生,一直在學習、工作、創業、掙錢……
好像沒有一刻是為自己的生命而活。
她甚至沒有仔細思考過,活著的意義是什么?
就算她比很多人有天賦,學習棒,她的任務也完成得差不多了吧?
總不能來一趟人間,一天自己都沒有時間做吧?
“南意,爸和你說這些,并不是要你隨便找個人一起生活。”
沈柏的話讓沈南意回過神來,“爸,我明白你的意思。”
“我明白就行,爸也不廢話了。”
室內恢復了安靜。
趙思佳再次醒來后,一直喊著要回家里。
醫生也建議病人回家度過生命的最后的時光。
她想吃什么,做什么事,都由她去。
沈南意給趙思佳辦理了出院手續,沈柏推著輪椅在旁邊等著。
“爸,你在這里等一下,我出去叫車。”
趙思佳聲音虛弱,開口道:“我想坐輪椅回去。”
“我不知道以后還能不能看看這座城市,想再多看幾眼。”
沈南意一時語塞,心里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樣。
只是好難過。
沈柏欣然答應,“我們都聽你的,你想做什么,我們就陪你做什么。”
沈南意跟在他們的后面,慢慢走著。
到醫院門口的斜坡時,沈南意才過來幫忙。
兩人合力總算把趙思佳推了下去。
他們家從醫院過去,要有半個小時的路程。
沈柏推得很慢,偶爾看到了什么,會低下頭看,和趙思佳分享。
沈南意更像是一個多余的孩子,他們需要的時候,她才會向前幫忙。
北城的城建已經做得不錯,大陸旁邊是人行道,中間隔著厚厚的綠化帶。
一陣微風拂過,十分愜意。
沈南方一路追了過來,喘得上期不接下氣。
“我聽護士說媽辦理了出院,是真的嗎?”
沈南意扶住沈南方,“是的,媽想回家。”
既然是趙思佳的意思,沈南方也沒有辦法了。
她已經到最后的日子,只能由著她性子來。
沈南方走了一會,看著前方望不到的盡頭,“按照我們走路的速度,得什么時候到家?”
“要不我回頭叫你姐夫開車過來接你們?”
沈南意搖了搖頭,“不用,媽想坐輪椅回家。”
“她想看看風景。”
沈南方聽著呼嘯而過的汽車聲,徹底無話可說。
兩姐妹互相挽著手,沈柏推著趙思佳在前面,從后面來看,倒是一副溫馨的家庭照片。
半個小時的路程,他們走了整整一個鐘。
沈南意決定還好,沈南方腳已經疼得不行。
“要是知道今天要走那么久,我絕對不會穿有跟的鞋。”
沈南意瞥了一眼她的鞋子,“你的跟不高呀。”
“南意,你有所不知,有一點跟和平底的,還真不一樣。不行你改天可以試試。”
沈南意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走上去幫忙沈柏把趙思佳抱到沙發上去。
“媽,你今天想吃什么,我給你煮。”
“隨便煮一點稀粥就好。”
“嗯嗯。爸你呢?”
“我也是。”
沈南意轉身進了廚房,曾幾何時,她回來會一個人進廚房幫忙?
最多就是幫趙思佳打一下下手,甚至進去沒多久,就被趕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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