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朱見深對著文武首腦第一次妥協。
不過，他并不認為這次妥協會對自己無上的皇權產生影響，相反，他被陳瀛破罐子破摔的態度給打動了。
或許說，妥協本就是世間亙古不變的運轉規則，即便是皇帝，即便九五至尊，在必要的時候，也需要妥協。
陳瀛在得到皇帝的答復后，便退下去，著手開始布置。
而在陳瀛，朱永離開后，朱見深也讓趙化農離開了竹樓，自己背著手，站在竹樓的西北角，眺望著遠方城池的輪廓。
片刻之后，朱見深輕嘆口氣：“雖然知道陳瀛，徐有貞等人是一心謀國，可朕從哪里來的莫名邪火呢……”
說完之后，朱見深又是苦笑一聲。
大戲唱到一半被叫停，這種感覺放在誰的身上也不好受……
………………
而在關押山東官員的別院中，徐有貞坐在大堂中，半個時辰到了，剛剛經歷過一場大戰，整理完衣服的官員們也陸續到場。
眾人回來之后，立馬感覺大堂的氣氛都有些不對了，在每張給官員準備的椅子后面都站著兩名錦衣衛，而且最為重要的是韓雍離開了，曹吉祥也不在。
“大家快些入座，入座……”徐有貞站起身迎接，滿臉的笑意啊，給人一種家有喜事的錯覺。
陸瑜等人按照座次坐下身去。
剛剛坐下，陸瑜便開口詢問道：“徐都御史，曹公公何在？”
“曹公公受陛下召見，已去萬竹園了。”徐有貞笑著說道。
“那韓尚書何在？”
“韓尚書也去了萬竹園請見陛下，有要事稟告……”
韓雍問著，徐有貞回答著，兩個人都沒有煩，可坐在陸瑜對面的陳光卻忍不下去了。
“你怎么那么多廢話，莫不是在探聽虛實，心中有鬼……”
“行得正坐得直，誰心中有鬼，誰心里清楚……”陸瑜也是針鋒相對。
兩個人又嗆起來了。
而一直笑意迎人，春光滿面的徐有貞在聽完兩人的對話后，立即收起了臉上的笑容：“兩位大人，怎么，還想在拳腳上逞英雄嗎，這里已是公堂，還是要肅靜一些。”
陸瑜，陳光兩個人還算是懂得進退的，在徐有貞說完之后，互相冷哼一聲，便也不再說話。
“巡撫大人，在列坐的各位中，可有楊賊的好友啊。”
“有，布政使大人就是楊賊的好友，在年前的時候，布政使大人就經常前往楊賊的府中，美其名曰是去鑒別書畫，可背地里面到底在謀劃什么，我等就不得而知了。”
聽到這里，陳光立馬站起身來，看向徐有貞趕忙說道：“徐都御史，他是污蔑，徐都御史，千萬不要相信與他……”
徐有貞臉色一變，而后慢慢的轉過頭來看了一眼陳光：“本官問你了嗎，坐下。”
陳光只能無奈坐下，可一雙眼睛卻是死死的盯著陸瑜，若是眼神能殺人的話，只怕現在的陸瑜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那除了陳布政使之外，還有誰跟楊賊走的很近呢。”
“從成化十五年擔任山東提學官以來，楊賊便經常帶著讀書人，前往曲阜，朝廷的每次祭孔大典，他都參與其中，時間長了，他就跟孔府的衍圣公關系密切，想來，這次想著刺殺陛下，應該就是因為衍圣公遭遇不測，心中有結吧。”陸瑜說完之后，嘆了口氣。
“巡撫大人，你這話說錯了，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圣人教給我們的是忠君愛國，他都刺殺陛下了，怎么，這件事情還跟衍圣公府有關嗎，這可是給圣人抹黑啊。”徐有貞冷冷的說道。
而陸瑜聽完徐有貞的話后，抬起頭看了一眼徐有貞。
兩個人眼神對視片刻，最后陸瑜輕聲說道：“是本官失言了，還望徐都御史恕罪。”
“經此大變，心神不寧，也是人之常情，巡撫大人，你說有沒有一種可能，有人要謀反呢。”
聽到這句話，陸瑜臉色一頓：“謀反，刺殺陛下與謀反有何區別，楊賊就是在謀反。”
“說的也對，也對啊……”
跟陸瑜說完之后，徐有貞這才轉過頭看向陳光。
“陳大人，說說吧，你去楊賊的家中，真的只是看了一些書畫，名家的字帖……”
“是啊，徐都御史，下官真的是只看了這些東西，說來也奇怪，下官跟楊賊在之前，并無任何交集，只有府試的時候，才有幾天共事的世間，除此之外再無往來，去年年底，楊賊第一次邀請下官前去府邸……”
“下官起初就有些懷疑，可同朝為官，也不好直接拒絕，便想著去了以后，就快些回來，沒成想，楊賊手中竟然有王獻之的字帖，讓下官驚為天人，而后，他第二次邀請，下官觀看了與蘇軾、黃庭堅、米芾合稱“宋四家”的蔡襄真跡字帖，而后就是各種名家書畫，全都是不世出的珍寶啊，徐都御史，你們搜家，可曾搜到這些東西……”
徐有貞搖了搖頭：“楊賊的府中并無發現這些東西……”
“那就對了，這些東西不是楊賊之物，這是他們搜羅來的東西，肯定是有人給了楊賊，讓他引誘下官，徐都御史，有陰謀啊，有滔天的陰謀……這不是沖著我來的，這是沖著您，不，這是沖著陛下來的。”
“他的同黨定是望族大戶，不然他搜羅不來這些東西的，徐都御史，只要從這些字畫上入手查，一定能讓背后之人無所遁形。”陳光越說越是激動，數次想要站起身來，卻都被其身后的錦衣衛給按了下去。
徐有貞看著如此激動的陳光，輕嘆口氣：“你說的王獻之的字帖，蔡襄真跡字帖，還有諸多名家的書畫，共十二卷……”
聽到徐有貞這么說，陳光有些驚訝，徐都御史為何知道的那么清楚，難道是楊賊在牢中告知的。
“是，徐都御史，就是十二件，下官記得清清楚楚……”
“這些東西，沒有在楊賊的府中查獲，卻在另一個他不該出現的地方……”
“在哪里？”
"在你的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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