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驥一連串的話，讓石亨有些啞然。
他停頓了片刻。
也就是個停頓，證明自己朱驥最后一句話，對皇帝陛下的安排有所不滿是確實存在的。
“我從未對陛下有過任何不滿，住皇城，用宮人，這也是在交州，也是為了震懾安南想要謀反的叛罪，我也是有苦衷的。”石亨說這些話的時候，明顯有些底氣不足。
而朱驥并未與他爭辯，從石亨一開始的停頓，他心中也都全部明白了。
朱驥跟石亨也是老相識了。
石亨是被于謙舉薦為北京保衛戰德勝門守將，而朱驥也是被于謙安排到了錦衣衛指揮使的位置。
兩個人在某個方面來說，還是有一定的聯系的。
而且石亨在遼平府的時候，朱驥曾經數次前去，并且針對遼平府的錦衣衛暗探也是朱驥一手布置的，暗探的密信，朱驥也是要先看一遍，小事不稟告皇帝，大事才會呈遞上去。
而石亨來到安南之后，一部分安插在他身邊的暗探也隨之到了安南。
所以不管是在遼平府，還是在安南，朱驥對石亨的一舉一動，了如指掌。
石亨好像是感覺到了自己說的話可信度不高，便直接轉了一個話題。
“咱們何時回京啊，有些話，我還是要面圣在講，朱指揮使雖然是錦衣衛的指揮使，是上差，可想聽我武陽候的心里話，還是有些不夠格的。”
朱驥聽完之后搖了搖頭：“怎么，武陽候還想面見陛下呢，你到了這個時候，難道一點都沒有后悔，還不明白，不清楚嗎，現在的你想見到陛下可不容易了。”
“為何后悔？又為何見不到陛下了呢，怎么難道陛下有旨意，讓我自刎。”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石亨的內心深處，仿佛有一些東西動了一下。
朱驥說的清楚明白，石亨也只是在問最后一句話。
真的要死呢。
有些舍不得。
真的舍不得。
但石亨卻沒有一點恐懼的心理，也沒有一絲后悔的想法，只有舍不得的情緒。
朱驥自顧的走到椅子旁坐下身去，而后淡然的說道：“你知道接替你的人是誰嗎？”
“還用想，一定是沐瓚了，不然，他上蹦下跳在做什么？”
“不，接替你的人不是沐都督，沐都督與韓尚書聯名保舉遼平侯石彪接任你的職務，你應該能聽明白了吧。”
石亨聽到這話后，氣不打一處來。
他的情緒有些失控，將朱驥旁邊的椅子全部掀翻，怒聲道：“怎么能是他，他在遼東接任了我的總兵官職務，還獲了伯爵，現在又來接任我，韓雍老賊，這是要惡心我石亨啊，怎么，我的侄子比我強不成，他是我帶出來的，我在關外跟蒙古韃子真刀真槍對陣之時，石彪還只是一個乳臭未干的小兒……”
而里面突然這么大的動靜也讓大堂之外數名的護衛，沖到了門前，看到里面的情況后，便又退了下去……
對于石亨來說，石彪是他的侄子，兩個人血濃于水，但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兩個人的關系就發生了輕微的變化，從親人轉變成了競爭對手，并且這個對手還讓石亨感覺到了極大的危機感。
“今時不同往日了，不過武陽候你應該慶幸，自己的侄子不像自己，不然，這次安南之事，可是要連累全族的，當然武陽候心中可能早就知道了，沒有后顧之憂，所以武陽候才做了這些事情。”
石亨鐵青著臉，怒視著朱驥：“哼，本侯最討厭你們這些沒有距離感的人，都認為自己聰明，都認為自己能夠洞察人心，可在我看來，全都是在放屁胡謅……”
“若我說的話，沒有到武陽侯的心里面，那就是全當無稽之談，可現在看來，我的話應該是說對了。”
石亨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看來朝廷是想秘密處理了我啊，我有一個請求。”
”什么請求？“
“不要讓我進京師了，讓我死在這里，或者死在陽和，死在我曾經失敗過的地方。”
“這個我做不了主啊。”
“你只需上奏，陛下會成全我的。”
兩人說完之后，又是短暫的平靜。
還是朱驥打破了平靜，他站起身說道：“我派人前往交州城告知韓尚書，他們回轉之后，我們便出發前往京師，這些時日，武陽候好好休息，一切等到旨意之后，在做安排。”
“我就不打擾了……”
說著這些，朱驥轉身欲走。
而石亨卻又開口詢問道：“朱驥，你是陛下身邊的人，你說一句實話，若是本侯從一而終，沒有這么多的變故，陛下會封我為國公嗎？”
這個時候的石亨思緒稍稍平穩，他問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事情……
朱驥轉過身看著石亨。
“會，據我所知，在寧國公之后，就著手安排此事了，若是武陽候能安心的等待兩三個月，只怕現在的武陽候已經是大明國公爺了，不過，還是有了變故，武陽候，好自為之吧……”
說完這些之后，朱驥轉身離去。
而石亨聽完朱驥的話后，如遭雷擊，呆立當場………
他之所以想著用最快的時間占領安南的全境，就是想把這滔天的功勞擺在皇帝陛下的案前，讓他知道，誰才是皇帝最能仰仗的武將，讓他知道石亨當大明的國公可是憑著真本事的……
朱見深不想讓石亨這么快的成為國公，是有良苦用心的，他就是知道石亨是個什么樣子的人，他若是成了國公，必定會更加猖狂，弄不好過些時日，再立下點功勞，就想著加九錫,冕十旒，乘金車,駕六馬了，那個時候，整個石家的人可都要像原來歷史中一樣，全部被誅……
朱驥離開之后，石亨閉上雙眼，沉默許久……
而到了晚上的時候，石亨也將這無盡的惆悵化作滿腔的欲望，夜御四女，讓自己筋疲力盡……
當然，石亨的這個辦法很值得學習，當你有了心結之時，不如解開美人的衣服，別為難自己，換個思路，總有辦法能讓自己好過的……
當石亨正在狂歡的時候，進入廣西的石彪正披星戴月地朝著鎮南關而來，已不足百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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