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公錫還是不夠成熟，將話都說的滿滿的。
這讓徐有貞多少有些下不來臺，皇帝陛下來了旨意，那就是要撕破臉皮，來硬的了，可這對朱公錫，乃至秦王府來說沒有一點好處。
朱公錫之所以絲毫不懼，是因為若今日朝廷對天下第一藩的秦王府都要來硬的，那遍布全國給各省三十個親王府，是不是也都要用硬的。
現在的宗藩沒有實力聯合造反，可若朝廷，皇帝真的通過不斷的強壓逼迫，讓全國上下三十多名親王在新稅制的事情上妥協，也會給朱見深留下疏離宗室親族，違背祖宗法制的罪名。
不過，朱公錫是個年輕人，還是個氣盛的年輕人，在面對老狐貍一般的徐有貞時，三言兩語就把自己的底牌暴露的干干凈凈。
雖然現在看著占盡上風，可都是虛的。
而這個時候的徐有貞也緩過神來了。
他看著已經生氣的秦王殿下，露出了招牌式的奸詐笑容。
朱公錫看著徐有貞的笑容，也是絲毫不懼，在他看來秦王府平時除了正常的恩賜之外，并未給皇帝伸手要過什么其他的賞賜，驕奢的生活也都是自給自足，當然那正常的恩賜，在朱公錫看來，并不是當今陛下給的，而是太祖高皇帝朱元璋給的。
沒有拿人的東西，當然不用那么聽話。
“你笑什么？”
“本官在笑秦王殿下果然是年輕啊，什么話都敢說，你知不知道，就憑你剛剛說的這句話，本官就能參你。”
“參本王，參本王什么？”朱公錫冷冷笑道。
“秦王失禮，藐視朝廷，蔑視陛下，大言不慚。”
聽完徐有貞的話后，朱公錫哈哈大笑，心中也是充滿著不屑。
好家伙，逗笑小爺了。
你說是，就是啊。
大明是我們朱家的，可不是你們這些外臣的。
真要拿著這個罪名廢除秦王，這不是讓全天下人笑掉大牙嗎。
即便自己剛剛確實說了這些話，可在外人看來，這就是朝廷不拿秦王當干糧，沒有理由，胡編亂造一個，拿下了事。
“在本王看來，就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啊，你徐有貞想當大明的罪臣，可不代表皇帝陛下，便可無視祖宗家法，隨意廢除秦王。”
“先有寧王被廢，寧庶人被殺，再有秦王藩被廢，秦王被殺，大明的所有藩王都能從中看懂什么了吧，這不就是皇帝陛下不容親族，無視皇明祖訓了嗎？”
“即便他們看懂了什么，卻沒有能力做什么，可史筆如刀，也有鉆心之痛，即便當今陛下做出如何的豐功偉業，也掩蓋不了這個污點啊。”
朱公錫說話的時候，自身充滿了自信，語氣之中又充滿了對徐有貞的蔑視。
秦王府要是被廢了，所有的藩王都會人人自危，弄不好還能激起宗室之亂，輕重緩急，朝中的大臣知道，皇帝陛下也知道。
所以朱公錫絲毫不害怕。
這也是諸多的長輩告知他的。
換句話來說，秦王府只要不是謀反大罪，即便是當面讓當今皇帝下不來臺，沒了面子，他也拿秦王一系沒辦法。
朱公錫所說的這些話，可是把自己的底牌全都露出來了。
當然，這若是換做全盤接受儒家教育的皇帝，對身后之事很是看重，一定會投鼠忌器，可朱見深卻不同，他認為儒家教育只能教出紙面上的好人，但一定教不出一個好的皇帝。
宗室的問題要慢慢來改革，就從新稅制開始。
準備來硬的門達，就在外面等著，徐有貞出去之后，門達就會過來詢問，若是得到徐有貞談不攏的肯定答復，他就直接帶著錦衣衛闖進來，跟秦王殿下當面談，好好談。
那個時候，皇帝陛下沒了面子，秦王一系可是沒了底子。
“對，秦王殿下說的是，秦王是太祖高皇帝親筆欽點的天下第一藩，朝廷當然不會廢除，可秦王本人不懂禮數，狂妄自大，蔑視陛下，朝廷也完全有理由換一個秦王，此時即合法，又合理，而且還合情。”
聽完徐有貞的話后，朱公錫臉上有了些許的呆滯。
不廢秦王，換個人當。
還能這么玩。
這可是大明的秦王殿下啊，能這么兒戲嗎。
徐有貞是在糊弄本王，絕對是。
換句話來說，就是你不聽話，朝廷直接安排一個聽話的，這不開玩笑的嗎？
而徐有貞看到了朱公錫臉上出現了些許的慌亂，心中頗為滿意，而后不慌不忙的端起茶水喝了一口，接著緩緩說道：“本官相信，若是朝廷要換一個秦王的話，秦王之下諸多郡王都會感興趣的，當然，也不會對天下宗藩產生絲毫的影響。”
“秦王殿下，您也請放心，不會讓秦王府無人管理，無人居住的，朝廷這邊派人將您押往中都鳳陽守陵，您前腳踏出王宮，本官后腳便立即將新秦王殿下迎入王宮的，到時候的秦王殿下一定不會這樣的口出狂言，您去了鳳陽之后啊，也能見到很多的親人，想來，不會孤單。”
“你，你胡說什么呢，祖宗家法豈是兒戲，你想換個人當秦王，就，就能當啊，那還需要…………”說到這里，朱公錫徹底愣住了。
而他沒有說出口的話，就是那還需要皇帝陛下同意。
這，這簡直是耍流氓，這規矩都是你想改就能改的，讓我們很沒有安全感啊。
徐有貞看到朱公錫即是支支吾吾，又是欲言又止，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他立即站起身來，朝著朱公錫拱手說道：“秦王殿下，本官先告辭了，不過本官與秦王殿下應該很快就能相見了。”
“何，何意？”
“因為本官自認為與秦王殿下相見恨晚，一見如故，等到朝廷的旨意下來之后，本官便親自押送秦王殿下前往中都鳳陽，在路上的時候，好好跟秦王殿下促膝長談。”
“告辭。”說完之后，徐有貞轉身便走。
等到徐有貞轉身之后，朱公錫再也沉穩不下來了。
他趕忙站起身來：“慢，慢，徐都御史。”說著，朱公錫又朝前跑了兩步，拉住了徐有貞的衣袖。
“徐都御史，本王年輕，說的有些話，是無心的，您可千萬千萬不要上奏彈劾本王，也千萬千萬不要勸說陛下換個秦王。”
“朝廷挺忙的，陛下也日理萬機，不就是新稅制嗎，咱們好好的談一談，什么事情不是談出來的。”
朱公錫急了。
不過這種事情上面，換誰都急。
本來是秦王殿下，一言不合，就讓你從操舊業，種地守陵。
從衣食無憂的人上人，變成了看人眼色的庶人，這身份的轉變也太大呢。
當然，徐有貞是不是恐嚇，這對于朱公錫來說，沒有意義。
因為他不能冒險，也不敢去冒險，人都是自私的，自己不干，換做其他的人當上秦王，他們不還是要干，既然都要干，為什么要把自己賠進去，讓別人去干呢。
徐有貞轉過身來看向朱公錫。
“秦王殿下，這可是您說的，本官接下來說什么話，您可都不能在生氣呢，剛剛秦王殿下可是動了怒的。”
“本王錯了，本王年幼無知，徐都御史，請坐，請坐。”
“秦王殿下的聲音大，威嚴足，本官可真是不敢坐啊。”
朱公錫臉上的笑容，一直都沒有褪去，即便現在徐有貞擺明就是拿話嘲諷自己，也是如此。
“徐都御史，本王承認，剛剛本王是有一些賭的成分，說話的聲音確實大了一點，也確實狂妄了一些，唉，還是年少不知精……啊呸，還是年少不知天高地厚啊，您先坐下，慢慢談，本王決對洗耳恭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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