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乾清宮中的朱見深,呆呆的坐在龍塌上。
推遲了選秀的時間,他是既高興,又失望,為了自己的身體健康,為了能夠多活幾年,只能短時間內委屈委屈自己的小老弟了。
人嗎,都是患得患失的生物,即便當上了皇帝,也不會發生太大的變化。
而且朱見深很是懷疑,在原先的歷史中,自己只活到四十出頭,肯定是很小的時候就跟萬貞兒做了羞羞的事情,早早的泄了龍陽,早早的知道了那份快樂……
過了一會兒后,張保從宮外走來,手中捧著一封奏章。
“陛下,是遼東武陽侯的密奏。”說著,放在了朱見深的龍案之上。
朱見深拿起奏章,忽然想到了些什么。
“召朱驥來。”
“是,陛下。”說著,張保便下去安排。
而朱見深也打開了石亨的奏章。
奏章上說,遼平府境內最后一支的叛賊已經被剿滅了,遼平府全境十五萬女真人,盡數歸順大明,而平壤,漢城近些時日,也不會再有大戰,便想著抽調一部分兵馬,調回廣寧城,信箋上的文字來時不時的透露著對朱見深深深的思念,想讓朱見深批準他回京見皇帝。
看完奏章后,朱見深又想起了錦衣衛暗中傳遞過來的信息。
實際上朱見深對石亨在遼東的所作所為,很是清楚。
可他想了許久,也沒有想出比石亨的方式更有效的辦法。
若想將改土為流推行徹底,前期的血與火是必須的。
這也是為何,于謙并未將石亨的事情擺在臺前,因為他也想不出什么好方法。
至于,石亨想回來看看,朱見深并沒有批準的打算,因為鎮場子還是要靠老石,過了兩三年,新增之地徹底太平之后,才能考慮他的調任問題。
不一會兒,張保便帶著朱驥來到了乾清宮中。
見禮之后,朱見深直接開門見山的問道:“朕讓你準備的東西,可曾準備好了。”
“陛下,已經準備好了。”朱驥說著便從懷中掏出了一本厚厚的筆本,遞給了張保。
而張保接過之后,趕忙走了幾步,送到了朱見深的手中。
朱見深面色凝重的打開了第一頁。
于謙,無。
李賢,順義縣一百二十畝田地。
徐有貞,順義縣一百畝田地,通州八十畝田地,蘇州府吳縣兩百三百畝田地。
王文,順天府束鹿四百六十二畝,通州六十畝。
商輅,掛名六十畝,妻家田畝。
看完第一頁后,朱見深笑著說道:“沒想到,徐有貞還是個大地主呢,怪不得,今日扭扭歪歪的,原來,朕要割的也有他的肉啊。”
“陛下,徐都御史這些田地,合法合規,大多數都是妻家贈送的金銀購置的。”朱驥趕忙說道。
朱見深輕聲笑道:”朕知道,不合法的不都是在這里嗎?“
說著朱見深將在第四頁的時候發現了武勛的名單。
成國公朱壽赫然在列。
與成國公一比,徐有貞就是小巫見大巫了,成國公府應天府有一千多畝田地,順天府也有六百多畝,而且其中有一部分都是不合規矩購來的。
與前面中樞文官相比,武將便顯得屁股不干不凈了。
最大的原因就是他們祖上都曾經闊過,有很多都是歷史遺留性問題。
朱見深合著書冊,而后放在龍案上。
錦衣衛用了大半年的時間,才調查出來的,而朱見深認識的不認識的官員,藩王,私產情況,幾乎都在這冊子上,雖不敢說全部正確,但也八九不離十。
“張大伴,你家中的地,交不交稅啊。”朱見深說著,看向了身旁的張保。
張保得勢之后,家里面的田地也是激增,并且當朝司禮監掌印太監家中的田畝,也是無人敢上門征收的,這些土地有送的,也有購置的,可謂是一人閹割,雞犬升天,其四十余年前的小門小戶都成了當地的名門望族了。
張保聽到后,心中一驚趕忙說道:“陛下,交,一定交,新政開始之后,奴婢便給家里面修書一封,讓其老老實實,好好配合官府。”
朱驥在整理的時候,曾經跟張保通過氣,張保也讓其據實寫上,就這一點,便可見到張保私心并不大。
朱見深滿意的點了點頭而后看向朱驥:“為成大計,朕有破釜沉舟之決心,愿不要名聲,拿出一部分,頑固不化之人,殺雞儆猴,朱指揮使,是否也有與朕一樣的決心。”
“臣愿追隨陛下,完成新政之事。”朱驥是第一個知道朱見深要推行新政的人,并且錦衣衛這半年,全國各地的跑,就是要調查朝中官員的家底,藩王的私產。
朱見深看著朱驥再一次的表明態度,笑了笑,而后笑容散去,臉色變得越發堅毅。
現在所做之事,是要將實行兩千多年的人頭稅(丁稅)廢除,而并入土地稅,官紳一體當差納稅,徹底放松普通百姓的生活禁錮,對百姓好,對既得利益者卻不好,所以受到的反彈也有些大。
難做,但卻是一件可以影響大明朝百年國運的大事情。
而且在成化年初期就將這件事情推行下去,在成化十五年前后,就能徹底穩固下來。
人丁稅換成土地稅,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刺激百姓的生育欲望。
這對于大明朝,對于這個大漢族群都是一件大利之事。
有了足夠多的人口,才能在這廣闊的世界上,到處點燃屬于華夏族的烈焰。
所以,這次朱見深不愿藏私,也不惜自己的名聲。
他要親自下場,助于太保等人一臂之力。
誰都沒有辦法阻止。
昔日的小皇帝,漸漸長大……
………………
夜幕籠垂,晚風習習。
空中皎月懸掛,繁星點點。
在李賢府邸的后院中。
徐有貞,李賢,于謙三人坐在一起。
三位朝中的大臣就這樣露天而坐,桌子上擺放著一些家常便菜,一壺濁酒解千愁。
最開始的時候,三人只是吃飯,喝酒,對于新政之事,沒有一個人最先說出。
現在大明朝文官體系中,首推的就是他們三人。
于謙為帝師,又有從龍護國之功,居首位。
李賢為太皇太后挑選輔政大臣,居于謙左側。
徐有貞現在已經是皇帝的代言人,居于謙右側。
“圣人曾說:唯酒無量,不及亂,此時已酒過三巡,該說了一說稅制之事了。”李賢打破了平靜開口說道。
于謙看了一眼李賢,今日在內閣值班房中,李賢對于謙說了,要讓徐有貞打頭陣,于謙也知道,李賢是為了自己的身后事,在皇帝面前爭取來的,當下也不拒絕。
他看了一眼徐有貞開口說道:“徐都御史,對此新政有何看法。”
“確實是一大變革啊。”
“人丁稅廢除后,再也不用按人丁數量交稅,而是以擁有的田地畝數交稅,對于百姓來說,確實是一件大好事,可以讓少地,無地的百姓,生活寬裕一些,也能多生養幾個孩子。”
“可官紳一體當差納糧,難度卻有些大啊。”
“新政之始,丈量土地這一塊,那些大戶鄉紳,都會排斥,地方官府又與這些大戶有著千絲萬縷之聯系,要想做成,首先就要從吏治下手,國之大,也不可全盤而出,只能針對一地,先做試行之點。”
既然要做,徐有貞也是真正的思考過。
“那徐都御史認為,何處可做試點。”于謙緩緩說道。
“現在還未細想,于太保這稅制乃是你所定下,是不是早就有了想法。”
于謙開口說道:“應天府,順天府,沁陽府,鳳陽府,洛陽府,西安府,可為試點。”
“應天府,順天府,乃兩京,官員最多,鄉紳最多,也是最有難度的,讓他們成為試點,以表朝廷之決心,順天府我親自督導,而應天府,希望徐都御史可走一趟。”
“鳳陽府乃是龍興之地,要向天下做起表率,陛下下旨鳳陽府府尹,嚴令改制。”
“洛陽,西安,沁陽等地,是因為其兩省巡撫本官了解,在此之前,已經與其有過書信往來,他會推動此事的。”
河南,陜西兩省巡撫,就是在沁陽府徐有貞見過的李秉,也是踹過自己一腳的人,并且于謙與李秉兩人的履歷也幾乎相同,于謙在入京為兵部侍郎之前,就曾擔任過河南,陜西兩省巡撫。
而李秉之所以能夠擔任這兩省巡撫,也是于謙舉薦的。
徐有貞不動神色的看了一眼于謙。
李秉,王文是于謙身后堅定的支持者,王文本身是個大地主,在推動新政的時候,會不會反水不好說,但李秉卻是寒門出身,丈量土地,斗大戶,那可是毫無顧忌的。
雖然于謙說的問心無愧,可徐有貞聽來,卻是非常不適。
執掌朝政的于謙,巡撫兩省的地方大吏李秉,私信往來過多,也是一個忌諱。
李賢看了一眼徐有貞,緩聲說道:“徐都御史可愿前往應天府。”
“若是陛下讓本官去,本官便去。”
“應天府也難啊,那里也是官員多,武勛多,陛下又不在那里,徐都御史不害怕嗎?”
怕不怕,肯定怕啊。
可徐有貞心里怕,嘴上卻不說:“李輔臣這是何意,為陛下辦事,即便前方是刀山火海,徐有貞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你看這漫天的星辰,都在預示著新政必會大獲成功,我等三人,必定造福萬民,名留青史,陛下也一定能成為我大明朝數一數二的圣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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