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衡水繼續搖著折扇,卻沒有直接強迫他契約,眉眼中流溢著一抹精光。

  “問你個問題,倘若你的答案若能讓本少滿意,本少可以考慮不與你契約,并且還會跟涂山結盟。”

  “如何?”

  “……”

  暮澤沒有說話,但也算默認了。

  “我天機閣雖創立時間不長,卻也有立足東域的資本。與本少契約,你來日前途無限,想要什么樣的資源都可以,可登大道。”

  他好歹也是仙師三重,能夠跟他簽訂契約,應該是別人八輩子修來的榮幸。

  “你,為何不愿?”

  卷長的睫毛眨動一下,暮澤抬起眸子。

  雖然卑躬屈膝跪在地上,但身上卻有一股屬于上位者的氣息。

  “我在等人。”

  聞言,張衡水眉梢輕挑,顯然是不太滿意。

  與此同時,暮澤那毫無波瀾的狐貍眼中閃過微光,心中算計已經成型。

  既然這張衡水出自天機閣,這一劫未必逃不過去。

  他感覺還能掙扎一下。

  “少主出自天機閣,推演天機,應當知道,你我并非命中注定。我身上因果纏亂,跟我契約,不是什么好事。”

  暮澤跟他掰扯這些,完全就是在賭。

  蘇憶桃作是玄靈界萬古禁忌,而他跟她有命運羈絆,賭張衡水能算出些什么,有所忌憚。

  張衡水用陰冷的目光打量他許久,搖著折扇哈哈大笑,終究沒有發怒。

  “你說的對,不是命中注定,不可強求。”

  “閆長老,我就先告辭了!”

  坐在石桌前的涂山閆面色陰沉,起身恭送張衡水離開,但沒有散開壓在暮澤肩膀上的威壓。

  “張少主,那兩族盟約呢?”

  “閆長老放心,我會跟爹娘說明情況。青丘狐族殘忍嗜殺,喜食人肉,人人得而誅之。”

  “還有,不要責罰他。”

  張衡水能夠窺探些許天機,絕非什么無腦之輩。

  暮澤氣運加身,命格詭異,絕非池中之物,沒必要交惡。

  從種種跡象來看,強行跟暮澤契約絕非好事。

  多年之后,張衡水回憶往日,每每都要感嘆自己的聰明才智。

  簡直是與死神擦肩而過!

  送走張衡水后,涂山閆怒氣沖沖地回到小院。

  身后狐尾朝前一抽,將暮澤扇飛數丈,身體撞在桃花樹上,隨后狼狽落地。

  “給你臉了!區區旁系半妖,能在涂山十八主峰修煉,已經是你八輩子修來你福分。天機閣少主親自前來,你竟敢拒絕?”

  抬手猛抓,長長的指甲掐住暮澤的喉嚨,刺穿了他脖頸上細嫩的皮膚,猩紅的血珠從涂山閆指縫滴落。

  “別以為你是君上親自帶回來的,就可以為所欲為!”

  “張衡水是東域年輕一代最有可能沖擊仙尊的少年天驕,跟他契約,虧待你不成?”

  一拳捶在暮澤的身上,他并未躲閃。

  當然,想躲也是不可能的,修為差距擺在這里。

  他無依無靠,僅有旁系半妖血脈,活該被人舍棄。

  弱者,從來是沒有選擇的。

  “等人?”

  “你從凡界飛升而來——你等的人,還能比張衡水還厲害?”

  “玄靈界紛紛擾擾,亦或者她早已將你忘卻,甚至隕落在不知名的角落!”

  面對涂山閆的教訓,暮澤無話可說。

  但蘇憶桃確實比張衡水強。

  似是察覺對公然晚輩動手有失身份,涂山閆訕訕地收回拳頭,將暮澤摔在地上。

  好在張衡水并未動怒,并且答應與涂山聯盟,否則最后的代價暮澤承受不起。

  “違抗族中命令,險些陷涂山于危險之中,去刑臺領一百青藤鞭。”

  暮澤跪在地上,頷首行禮,“是。”

  他的語氣平穩到極致,沒有摻雜任何情緒,好像真的知錯認罰了。

  但涂山閆卻微微皺眉。

  太平靜了。

  平靜到令人驚恐。

  就連她們這種上萬歲的大妖,都做不到喜怒無形。

  涂山閆邁出門檻的腳退回來,扭頭問道:“你在凡間是做什么的?”

  暮澤眉眼間似乎帶著笑,語氣依然無波無瀾,仿佛方才被羞辱的不是他。

  “造反——”似乎是察覺自己嘴瓢了,暮澤連忙補救道:“撥亂反正,為百姓開萬世太平,為武者開辟仙路。”

  “……”

  涂山閆一時無語,扔下一句威脅的話。

  “管你以前是皇權富貴,還是平明百姓,身在涂山,不要自作聰明。”

  暮澤輕輕一拜,“長老教訓的是,晚輩明白。”

  或許是暮澤太過禮貌,讓涂山閆的憤怒憋在胸口無法發泄,只能甩袖離去。

  等涂山閆走遠,暮澤才伸手摸了摸手腕上的紅痣,抬腳朝著刑臺而去。

  涂山待他不薄,此次拒絕張衡水,險些將涂山陷入困境。

  這頓懲罰,他得受著。

  涂山長老未經允許,擅自安排他的去處,暮澤確實心存怨言,但他并不會表現出來。

  懦夫才會起口舌之爭,逞口舌之快。

  想要扭轉這種處處受制于人的局面,還需自身強大。

  拳頭硬,才有說話的資格。

  總有一天,他要讓對方心甘情愿地跪在他腳下。

  狐族刑臺。

  玉石地面上刻畫著九蓮圖案,周圍一圈有三步臺階。

  暮澤面無表情地跪在刑臺中央,將長發撩到身前。

  頭頂上純白色的圣光涌動,符文交織,形成陣法封住暮澤的修為,讓他只能以肉身之力硬抗這頓鞭子。

  行刑弟子取來刑鞭——一根足有三指粗的青褐色長鞭。

  “咻!”

  長鞭揚起,撕裂風起,帶起陣陣勁風,毫不卸力地抽在暮澤后背。

  鞭子落在脊背上,登時勾起一片血肉,淺色長袍上出現一道鞭痕,汩汩冒著鮮血。

  暮澤雙拳握緊,身體輕微踉蹌一下。

  “啪啪啪——”

  刑鞭不間斷地落在后背,劇痛不斷在暮澤寬闊的脊背上炸裂開來,隨后席卷全身。

  咻咻咻!

  鞭子在空氣中發出凌厲的聲音。

  絲絲血珠從傷口浸出,暮澤那雙蔚藍色的狐貍眸中,印著冷戾,但并未因受罰而有太多的情緒波動。

  除了疼,還是疼。

  粗糙的長鞭抽在身上,能不疼嗎?

  終非石木,怎么可能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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