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八戒小說網 > 挽明從薩爾滸開始 > 第536章 寧古塔
  黃昏時分,外出圍獵的戰兵回來了,十幾頭鹿、野豬和熊被人們殺死,營地四周遍布動物血跡,山谷燃起了一堆堆篝火,猛獸們被架在篝火上燒烤。

  吳霄和楊通,用一頭傻狍子,款待了來自寧古塔的嚴把總。

  三人圍在飄滿肉香的篝火旁,寧古塔把總詳細介紹寧古塔防御情形。

  戰場形勢沒有大齊君臣們在沈陽想象的那樣嚴重。

  “毛子只是小股人馬,隔三差五來偷襲,偷雞摸狗,江營官和錢營官讓村子里的人撤回城內,堅壁清野,毛子沒有糧食吃,只好在林子里打獵。”

  “打獵?”

  這是吳霄第一次前往寧古塔辦差,對本地風俗人情并不熟悉。

  每年都有成群的野鵝和野鴨遷徙到這里,他們怎樣設陷阱去捕捉,嚴把總侃侃而談,夏天的時候,本地人缺衣少食,會把蛇肉當做美味佳肴,蛇蛻編織成衣裳,不僅清涼,還可以驅趕蚊蟲。

  吳霄想起當年和林宇在山東文登偵查聞香教時的情形,他和大個子潛伏在文登縣城郊外的荒草中,被蚊蟲叮咬,苦不堪言。

  “嚴把總,捕蛇的細節,等到寧古塔再說,本官與楊營官有話要說。”

  精力充沛,頗為健談的嚴把總,連忙起身向兩位上官行了禮,抱著根烤熟的狍子大腿,退了下去。

  夜空如墨,山谷傳來各種禽獸鳴叫聲,奔走一天、遍體鱗傷的欽犯們或臥或躺,發出此起彼伏的哀嚎。

  吳霄用木棍撥弄著篝火底部的火炭,對周圍的哀嚎充耳不聞。

  “楊營官可知,這次太上皇派本官來寧古塔,除了押送欽犯,巡視城防,還有何事?”

  楊通常年往返于沈陽和寧古塔之間,齊國各地需要被流放的犯人,都會先在沈陽集結,然后集中運至寧古塔,截止太初四年,帝國邊界西至山西,南止江淮,對大部分囚徒來說,他們的旅程并不算太遠,不至于像宋代蘇軾那樣,直接從中原發配到海南。

  “本官不知。”

  有些話不能亂說,有些事不能亂問。

  大齊鎮撫兵與蓑衣衛的差別僅在于,一個對內,一個對外。

  楊通之所以被人稱之為活閻羅,不是因為此人性情殘暴,而是他麾下掌管的鎮撫兵,和蓑衣衛一樣,都是讓人聞之色變的所在。

  和蓑衣衛一樣,那些被鎮撫兵帶走的人,基本都沒有生還的可能。

  殺戮越多,人就會變得越沉默。

  吳霄自詡為太上皇身邊的人,話自然更多一些。

  “沈陽那群勛貴大臣,越發不知體統,幾位大人倒臺的日子,不遠了,南方各省臨近弘光朝廷,多有不便,所以流放之地,還是選定在寧古塔。”

  “哦,”

  楊通哦了一聲,對這樣爆炸性的情報竟然沒有任何反應。

  吳霄微微一怔,繼續道:“原先定在湖廣房縣,大學士說房縣從秦代開始,便是流放收押犯人的地方,卻讓太上皇否了,太上皇說寧古塔就好,荊襄流民叛亂剛剛平定,當地豪族眾多,再朝那邊安置犯人,早晚又起叛亂。”

  “哦,吾皇深謀遠慮。”

  曾經沉默寡言的狙擊手,現在更加沉默,這些年楊通幾乎不怎么說話,平日每次開口,不是下令處死犯人,便是抓捕某位欽犯。

  “寧古塔人丁稀少,以后這里會成為進攻沙俄的前線,太上皇說還要搜尋美洲······”

  殖民外東北,進軍北美洲,乃是太上皇在武定元年便定下的國策,不容更改,便是死一萬人,十萬人,也要推行下去。

  后金覆滅后,外東北境內的生女真損失殆盡,加上哥薩克人在本地的三光政策,遼東以北各地人口銳減,十不存一,指望分田地就能吸引內地農戶前來耕作,繁衍人口,顯然是癡人說夢。

  在這種形勢下,寧古塔模式應運而生。

  關于大齊治下的寧古塔模式,有很多傳說。

  比如:在寧古塔,只有死人笑得出來,因為,他們終于解脫了。

  但其實,在這片魔鬼之地,恐怕連死人都無法微笑。

  在“寧古塔”,不到最后一刻,沒有人確知自己將以何種方式走向終結,因為,通往終點的路,這里至少有一萬條。

  死亡,即使如何的驚心發指,都不會得到絲毫憐憫與幫助。同伴將很快剝光可憐人的棉衣為自己御寒;他的身體,也很可能成為同類們難得的“美餐”。

  嚴酷的生存環境,徹底剝奪了友愛、關懷、同情、悲傷。

  獸性與本能,才是永恒。

  如何才能進入寧古塔?唯一的必由之路,就是通過逮捕。

  在武定皇帝統治帝國的漫長歲月中,恐怖的陰影籠罩帝國每一個臣民:

  你根本不必反對官府,也不必對現狀不滿。

  甚至,你根本什么都不必做,就有可能被莫名其妙被逮捕。

  從馬六甲到北極圈,從烏拉爾山到倭國北海道,從臺灣島到中亞深處,在占據地球五分之一疆域的大齊廣袤的國土上,所有人類居住所在,所有的不毛之地,任何一個角落,都有可能矗立著一座寧古塔式的監獄。

  由于材料運輸,建設成本等因素限制,更因為監獄所處位置都是綿延千里的荒原,逃生幾率渺茫。所以大多寧古塔監獄都不是堡壘化建筑,也沒有十分嚴密的防衛措施。

  當然,也有人為了生存鋌而走險,選擇越獄,不過最后下場都很慘。

  沒有敵人,也要制造敵人。

  在鎮撫兵和蓑衣衛中,流傳著這樣一句名言:

  最危險也最可怕的并不是敵人本身,而是沒有敵人。所以,沒有敵人也要制造敵人。

  因為這條真理,全國各處寧古塔中的罪犯,浩浩蕩蕩,絡繹不絕。

  武定皇帝在晚年越發暴戾,曾有這樣的旨意:

  “為什么要養著這些欽犯讓他們白吃糧食等死呢?你要讓他們干活。而且把食物的供應量和他的勞動量掛鉤,能干的多吃,干不了活就餓死他。這樣就減少了大齊的負擔”。

  寧古塔承攬了國內幾乎所有類型的生產任務,采礦、農業種植、手雷、魚雷、火箭等等,都進入了寧古塔的生產序列。

  當然,這些都是后話,這里暫且不提。

  “你與我兄弟林宇,有幾分相似。”

  篝火漸漸熄滅,寒氣逼人,吳霄舉起酒壺,咕嘟嘟灌了一口,醇香的清酒順著吳霄的喉頭涌入肺腑,一陣暖意涌向三原俠客全身。

  “吳營官,與本官的一位上官,頗為相似。”

  楊通撩起燒紅的鐵鉤子,抬頭認真望向吳霄。

  “你是說喬監軍?”

  吳霄將烤熟的袍子腿遞過去,楊通用鐵鉤子接住。

  “所以,還請吳營官謹言慎行,到處都有太上皇的眼線。”

  燃燒的篝火映照出血紅的亮光,照在兩人臉上,楊通的身影被拉得很長,戰馬蜷縮在陰影里,悠閑的反芻牧草,山林中夜梟咕咕亂叫。

  “從農戶到大臣,從俘虜到自己人,殺得天昏地暗,從武定元年殺到現在,你們有完沒完?”

  吳霄銳利的目光穿越跳躍的火苗,冰冷的仿佛要把篝火熄滅。

  楊通將烤肉靠近到自己嘴邊,小心翼翼咬了口,沉默不語。

  “楊通,你知道我從哪里來嗎?從京畿,我和林宇,剛剛盜墓歸來。知道我們為何盜墓?”

  吳霄把說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沒有繼續說他們盜得是太后張嫣的陵寢。

  武定皇帝曾反復交待,此事決不可泄露一個字。

  “老吳,早些歇息,明日還要趕路。”

  楊通起身便要離開。

  “當初投奔太上皇,是在渾河血戰后,那時抱著建功立業拯救天下蒼生的愿景,如今卻淪落到去盜墓,去殺戮良民,到底是為何?”

  楊通的老婆劉月兒正在朝鮮,和商會軍隊一起,洗劫朝鮮百姓。

  吳霄還知道,新一輪的大清洗又要開始,這次將會有更多的官吏被清除。

  無論大清洗的理由是什么,都改變不了太上皇胡亂殺人的真實面目。

  “老楊!”吳霄一把抓住楊通空蕩蕩的衣袖,急切道:“這次要殺誰?鎮撫兵一定有消息,告訴我!朝中幾位大臣對我有救命之恩·······”

  “老吳,禍從口出,當年喬監軍就是這樣被罷免的,明日便到寧古塔。到了寧古塔,你就知道了。”

  楊通掙脫衣袖,帶上兩個衛兵,消失在篝火后面,留下吳霄一人在夜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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