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八戒小說網 > 挽明從薩爾滸開始 > 第242章 宮本武藏
  泰昌三年正月初一,遼東廣寧。

  總兵府大堂,廣寧總兵官祖大壽坐在上首位置,在面依次坐著祖大弼、祖大樂、祖大成,三人身上都穿參將、游擊官服,皆是一副趾高氣昂模樣。幾個副將和家丁頭子站在遠處,周圍茶幾上擺放著些酒肉茶飯,兩個丫鬟給眾人斟滿酒后,急忙退了出去。

  眾人目光落在祖大壽身上,等待這位遼西總兵官發話。

  一身戎裝的祖大壽猛地從座位上站起,眉宇露出猙獰之色。

  “劉招孫吞并后金還不滿足,現在又打咱遼西主意,本官不是李如柏,也不是丁碧,不會讓他野心得逞。”

  祖大壽說罷,拎起酒壺灌了一口,望向身邊祖大弼。

  “二哥,曾公公回來沒有?”

  祖大弼搖搖頭,想了一會兒,才道:

  “我已派精銳五十家丁埋伏在撫順至廣寧的官道上,一有曾公公消息,便立即回報。”

  “五十家丁太少,要多派人!”

  祖大壽將酒壺重重砸在桌上,幾個兄弟神色不變。

  祖大壽今年剛滿四十,是遼西軍門的代表人物。

  渾河血戰后,朝廷為制衡開原勢力,默許祖家在遼西做大,每年向廣寧復州輸入巨額遼餉,祖家勢力在遼西迅速膨脹。

  祖大壽的兄弟子侄在寧遠、錦州等地擔任主官,勢力盤根錯節。

  “曾公公是皇上的人,萬萬動不得,不管這次他們在開原殺了多少人,咱們要護他安全離開遼西。”

  眾人紛紛點頭,祖大壽接著道:

  “明年開春后,劉賊便要來攻打咱們,以前還能指望后金牽制這狗賊,現在建奴被滅,劉招孫沒了后顧之憂,膽子就更大了。咱們現在孤立無援,只能靠朝廷。我會讓張御史他們多上幾道奏疏,向方閣老言明遼西屏護京畿的作用,遼西失守,京師也不保。讓兵部多抽調薊州、宣大精兵,與咱們合兵,共同抵御開原,把劉招孫滅于廣寧城下。當然,要想讓這些大人幫咱們,還得多花銀子。”

  幾位兄弟一番議論,決定先湊出五萬兩銀子用于京官打點。

  祖大樂撫掌大笑,稱贊道:

  “如此最好,朝廷比咱們更急,劉招孫在山東馬上就要截斷運河,咱們哥幾個堅決不去京師,聽封不聽調,吃定朝廷,皇帝肯定派兵增援遼西!哈哈哈!”

  屋中武將發出一陣哄笑聲。

  祖大壽身經百戰,為人機警,善于審時度勢,他既不像李如柏那樣廢柴,又不似丁碧那般貪鄙。

  在他的帶領下,遼西在后金與開原之間,保持著微妙的平衡關系。

  不過祖總兵也并非熱衷和平,他對泰昌皇帝的心理把握得很準,皇帝既對遼鎮充滿疑慮,又不敢和祖家徹底撕破臉,因為在遼東,有了比建奴更兇殘的存在,那就是開原。

  為了向朝廷證明自己的價值,在祖大壽授意下,遼鎮經常與開原軍摩擦,撫順等地常有雙方軍民斗毆而死。

  泰昌二年,朝廷將一半多的遼餉發給祖大壽,只給劉招孫五十萬兩。

  和渾河血戰與赫圖阿拉之戰中,祖家軍兩次背刺開原,試圖撿漏,結果都遭到開原軍堅決反擊,沒占到任何便宜。

  開原崛起后奉行積極擴張的政策。

  孫傳庭當政撫順時,與祖家糾紛不斷,經常有遼西佃戶逃入撫順,孫傳庭自然拒絕交人,雙方為此爆發過幾次械斗。當時,劉招孫忙于對山東戰事,開原與遼西的矛盾也就不那么明顯。

  如今,建奴已滅,遼東與遼西的決戰已不可避免。

  祖大壽當然不愿坐以待斃,遂決定先對開原下手。

  得知新廠公與平遼侯也有過節后,遼西與東廠一拍即合,于是就有了這次臥底開原,刺殺平遼侯的行動。

  祖家派出二十名精銳家丁,配合東廠番子行動。他們抵達開原后,最初只是想刺探情報,搜集劉招孫謀反的證據。后來,他們殺人越來越多,事態漸漸失控,曾公公索性來個釜底抽薪,一面破壞以夏變夷之策,一邊籌備刺殺劉招孫,把開原攪得天昏地暗。

  “祖大樂,你帶兵去撫順城南埋伏,多帶些家丁。要做便做的狠辣些,遇到曾公公,要護衛他們平安返回廣寧,只要開原兵敢追來,全部斬殺!劉招孫剛打完建奴,此時無力再戰。給劉招孫一個教訓,讓他知道,遼西是我們祖家的遼西,不是他的!”

  “咱們和開原的賬,也該好好算算了。”

  ~~~~~~

  渤海外海。

  風暴后的大海終于平靜下來,一艘滿載貨物的福船軟綿綿趴在海面上,偶爾起風時,才艱難向西北爬行一段路程。

  福船的桅桿只剩下光禿禿的一半,上面的帆布和那個勇敢的衛兵一起,不知飄向何方。

  水手們廢了很大力氣,才在半截桅桿上升起一塊破舊的帆布,這帆布也是千瘡百孔,只有風足夠大的時候,福船才能勉強前行,大多數時候,還是要靠船上的人用木漿劃動。

  船體經受風浪拍打,出現無數細小裂縫,海水順著裂縫倒灌進來,艙底的積水已經沒過人小腿。

  水手們忙著用桐油加灰調和成油泥巴,堵住船舷縫隙,最后合力將海水舀出去。

  一群家丁模樣的壯漢,從艙底搬出一箱箱沉甸甸的貨物,在眾人充滿惋惜的目光中,貨物被扔進大海,以減輕福船載重······

  在這艘破損的福船東南方向五十多里的海面上,正在航行著另一艘由東南向西北的大船。

  這艘大船體積更大,從船頭到船尾,一共掛了三個船帆,船頭是首斜桅,斜斜向前伸出,掛著一個白色軟帆,船尾掛著葡萄牙方軟帆,中間船帆和前面那艘福船被刮走的主帆形式基本相同。

  船舷兩側高出海面一丈的位置,各裝備著三門小型佛郎機炮,船頭則是帶有木欄的“大和型”船頭,這種東西方帆船雜交品種,便是十六七世紀典型的日本“朱印船”。(注釋1)

  朱印船上,幾個武士裝扮的倭人在甲板上來回走動,甲板高處的望桿上,一名身材矮小的倭國水手正舉著單筒遠鏡觀察遠處海面。

  身著黒紋付羽織的宮本武藏握緊手中黑骨折扇,目光徐徐望向西方海面,直垂(腰帶)上的野太刀殺氣騰騰,彰顯著主人過往不凡戰績。

  “我自幼鉆研劍法,遍游日本各地,遇各派武士,比試六十余次,不曾失利。”

  身后跟著的兩名武士連連點頭,兩位武士都拜讀過宮本編寫的《五輪書》,了解這位傳奇武士的傳奇經歷。

  據宮本自己描述,他在十三歲時,便戰勝了“新當流”的有馬喜兵衛,后行遍各藩,竟不逢敵手。

  慶長五年,宮本武藏參加了著名的關原合戰,在西軍的宇喜多秀家的鐵炮隊擔任鐵炮足輕(火銃兵),與德川家康對戰,戰敗遭到流放。

  可惜這樣一位(自詡)天才劍術家,進入到幕府時代,也不得不像其他武士那樣,為五斗米折腰。依靠他多年真真假假的決斗經歷,投靠了細川氏。

  由于開原商業在朝鮮不斷擴張,細川氏在漢城的皮毛、茶葉生意遭到嚴重擠壓,去年,商人們給細川大名上繳的賦銀竟萎縮了一半。

  天皇元和七年(1621年)新年才過,三十五歲的宮本武藏匆匆搭乘朱印船,前往仁川,與細川氏的家老(大名的重臣)一起調查這個遼東貿易公司的底細。

  宮本坐在腰掛(馬扎)上,舉目凝望波瀾不驚的海面,回想起很久以前自己和小次郎決戰的場景。

  決斗在嚴流島舉行,正值正午。小次郎早早趕到,武藏久不露面,眼見太陽偏西,武藏才姍姍趕來。早等得不耐煩的小次郎拔刀出鞘,狂奔而來。武藏以逸待勞,一擊斃命。

  人生五十年,如夢亦如幻。

  忽然,望桿上的倭國水手吹響號角。

  甲板上嘩啦啦一陣亂響,所有浪人和水手都站了起來。

  “明國福船!桅桿斷了!”

  剛才還氣質儒雅的宮本武藏聽見這話,立即恢復他海盜本性,幾步并一步的跳到甲板后面的舵樓上,舉起折扇遮住陽光,往浪人們手指方向望去。

  西方海面上隱隱有個黑點,仿佛長崎女子身上的守宮砂,令人心馳神往。

  宮本武藏大笑一聲,對兩個掌舵的倭國水手道:

  “身可死,武士之名不可棄!”

  “靠過去看看!”

  注:

  1、朱印船:日本桃山、江戶時代,持有“異國渡海朱印狀”,被許可前往安南、暹羅、呂宋、柬埔寨等東南亞國家進行貿易活動的船只,部分為海盜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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