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遠的赫圖阿拉,平遼侯昏睡不醒,在夢中,他又遇到那頭會說話的獅子。
“屠龍少年終化龍,惡龍爪牙終將散,你的故事要結束了。”
“結束了嗎?我怎么覺得才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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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熹微。
中軍衛隊簇擁總兵大旗來到汗王宮陣地,開原戰兵見到平遼侯大旗,高呼萬勝。
劉招孫受傷消息被嚴密封鎖,除了那幾個心腹重臣,其他人都不知道。
孫傳庭與康應乾雙馬并行,眼圈都是紅腫,兩人都是一宿沒睡。
兩位主官身后,各跟著一群開原將官。
權力不允許出現真空,短短幾個時辰,開原各路人馬已經開始站隊。
以開原血戰為時間線進行劃分,在此之前加入的將官,大都支持康應乾,在此之后的人,則支持孫傳庭。
兩位主官勒馬立于中軍大旗下,朝近萬開原戰兵揮手示意,儼然已是話事人的角色。
“萬勝!萬勝!”
康應乾手持一面小三角令旗,此旗平日乃平遼侯親持,象征無上權力,劉招孫昏迷后,便到了康應乾手中。
“平遼侯果然沒看錯人,孫大人好手段,一夜之間便湊足這五千包衣,還讓他們造好了填壕器械,填壕當是無憂了,今日就看孫大人掃穴犁庭,立下不世之功!”
自從劉招孫重用袁崇煥,康應乾便對圓嘟嘟頗為提防,在康應乾看來,在眾人中間,只有進士出身膽識過人的袁崇煥最具威脅,很有可能取代自己位置。
萬萬沒想到,最后竟冒出個孫傳庭。
剛才此人幾句胡謅,就把人心收攬過去,此刻顯然儼然已是大家的主心骨。
兩人之間的梁子算是結下了。
去年孫傳庭初到開原,康應乾自以為對他多有照顧,現在此人竟恩將仇報,康應乾越想越覺惱怒。
“不全是包衣,也有些本地百姓,康巡按不必擔憂,本官聽聞袁大人已從寬甸趕來救援,加上他麾下三千精銳,大家齊心協力,掃滅建奴,不在話下。”
“孫大人,本官以為你剛才只是說說而已,沒先到你真用百姓填壕!”
康應乾見孫傳庭用袁崇煥壓自己,火冒三丈,故作驚訝道:
“孫大人,你我皆知平遼侯為人,若讓他知道咱們屠戮百姓,你可知是什么下場····”
孫傳庭懶得和這偽君子糾纏,抬頭望見傳令兵上來。
“兩位上官,包衣已經準備完畢,鄧千總詢問,何時開始填壕?”
康應乾還沒開口,孫傳庭大聲道:
“平遼侯將令,包衣立即填壕,敢有違抗退縮者,格殺勿論!去執行!”
康應乾胡須顫抖,強壓住胸中怒火,恨恨望向孫傳庭。
孫傳庭指著康應乾身邊一名副官,沉聲道:
“張典吏,兩個時辰前,讓你準備的棺材陶罐,現在如何了?”
張典吏聽了這話,一臉茫然,他早忘了這個差事。
“孫大人見諒,這兵荒馬亂的,又是在韃子地盤,上哪兒找棺材和陶罐···”
孫傳庭目光凌厲,沉聲道:
“這么說,你沒準備?”
張典吏還要辯解,孫傳庭揮手道:
“軍國大事,竟如此怠慢,把上萬人的性命當做兒戲,來人,拖下去,重打三十軍棍!”
兩名鎮撫兵立即上前,不由分說把張典吏拖下去。
兩個鎮撫兵將他拖到十幾步外,當著幾千戰兵的面,開始打軍棍。
軍棍打在張典吏身上,啪啪作響,旁邊站著的康應乾臉色漲紅,忽然暴起,指著孫傳庭怒罵:
“好!好你個孫白谷!打狗也需看主人,這般桀驁,真把自己當成于少保了?!”
“想一人力挽狂瀾,獨攬開原大權?沒門!本官不怕告訴你,平遼侯與老夫乃是莫逆之交,你這般越俎代庖,僭越行事,當心最后也和那于謙一樣,落得個千刀萬剮!”
孫傳庭一把奪過令旗,針鋒相對道:
“事急從權,本官為開原謀劃,問心無愧!”
說罷,孫傳庭揚鞭策馬,徑直沖開康應乾坐騎,來到大軍陣前。
“開戰!”
令旗奮力前指,中軍金鼓手立即擂響戰鼓。
填壕包衣如潮水般向汗王宮陣地涌去。
康應乾狠狠望向孫傳庭背影,咬牙切齒:
“小人得勢君子危,忘恩負義的東西,待平遼侯醒來,看老夫如何收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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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千多個壯丁擠在狹窄的通道上,即將開始填壕。
沒人關心這些人是不是包衣,是不是后金主子們的好奴才。
孫傳庭判斷包衣的標準很簡單,后腦勺上有根金錢鼠尾辮就是了。
一隊隊鎮撫兵手持大弓火銃,站在包衣身后監督,他們已經接到命令,若有人敢后退便立即斬殺。
孫傳庭望著那些已經女真化的漢民,眼中神色復雜,他知道這五千人中有不少漢民百姓,不過事已至此,也顧不上這些了。
孫傳庭是進士出身,飽讀圣賢書,服膺儒學,這兩年隨平遼侯行跡大明各地,目睹百姓苦難。
賣兒鬻女、自宮求官者,比比皆是,他對朝廷對孔圣人的信仰,早已完全崩碎。
既然王道不能救天下,那便行霸道,為滅后金,死幾個百姓又如何。
若真如康應乾所說,會有秋后算賬,屠戮百姓這罪行,他替平遼侯背了又何妨。
孫傳庭長嘆一聲,感覺開原前途頗為黯淡,或許此戰之后便真要分崩離析。
炮兵們忙著四處搜集火藥,將一包包火藥堆積在籮筐中,等到填壕完畢,便準備運往城下。
那位屁股被打爛的張典吏,連忙招呼人去城中搜尋棺材瓷罐。
戰兵們將用這些東西封閉火藥,推入城墻缺口爆破,據說這樣爆炸起來威力更大。
這招是從宋應星那里學來的,至于效果如何,孫傳庭心里沒底,因為宋應星也沒用過。
孫傳庭將目光投向前方,心中默默祈禱,希望填壕能夠順利。
兩架粗制濫造的填壕車,晃晃悠悠走上通道,這種填壕車體積比盾車稍小,內裝滿土石,前面有一塊豎直的厚板用作防御矢石,因為時間倉促,填壕車做的很潦草,兩側還沒來得及做護板。
除了這兩架有名無實的填壕車,包衣們再無其他保護,所有人都沒有披戴鎧甲,他們只能祈禱主子手下留情,待會兒不要對他們下死手。
填壕包衣很多人都參與過這些壕溝據馬的修筑,知道陣地兇險,不過,女人和銀子的誘惑是巨大的,而且身后還有戰兵威逼,退后必死,往前沖或許還能搏個前程。
包衣們扛著土袋,跟在兩架簡陋的填壕車后面,踩上光滑的路面,跌跌撞撞沖向壕溝。
黑壓壓的包衣擠在通道上,前面的人將一袋袋沙土倒進壕溝,拎著空袋子急忙往后退去。
靠近陣前的兩條壕溝就這樣被沙土填滿,填壕車往前走了十幾步,漸漸進入后金弓箭射程。
胸墻后升起一陣密集的箭雨,箭雨傾瀉而下,被填壕車前面的厚板擋住。
兩側沒有遮擋的包衣紛紛中箭,倒在地上慘叫哭喊。
更多的包衣躲在填壕車后面,五十步外,無論是輕箭拋射還是重箭攢射,都不能對他們造成殺傷。
后面沖上來的包衣踩著同伴尸體,繼續將一袋袋土石拋入溝中,很快又有兩條壕溝被填平,眼看距離那道胸墻越來越近了。
孫傳庭臉上露出欣喜之色,照這樣的進度填下去,應該很快就能填平外圍壕溝和陷馬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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