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八戒小說網 > 挽明從薩爾滸開始 > 第147章 廠公
  京師東華門外,東緝事廠。

  一輛馬車徑直駛入東廠,在院中停下,魏忠賢快步走下馬車。

  田爾耕立即上前,作勢要攙扶,被魏忠賢一把甩開。

  前面立即跪下數十名檔頭,大聲道:

  “叩見廠公!”

  魏忠賢頭也不抬,拽步走向大廳,田爾耕和一眾大檔頭跟在身后。

  眾人經過一座牌坊,上書“流芳百世”四個大字,牌坊上供奉著從成祖時代起歷任東廠提督太監牌匾。

  魏忠賢斜斜瞟了眼諸多前任,沒有停留,折身往左邊小廳走去,小廳里供奉著岳武穆雕像。

  他在岳武穆雕像前站定,恭恭敬敬上了香。

  “沈煉傷的如何了?”

  魏公公徑直走向客廳上座,坐定之后大聲詢問各人。

  田爾耕、許顯純、崔應元、孫云鶴、楊衰等人坐在下首位置。

  原本歷史上的東廠五虎,如今變成了六虎。

  最厲害的那頭虎,昨晚在教坊司吃醉酒,和人斗毆傷殘,目下不知死活。

  “傷了幾個李家家丁,自己被砍了兩刀。這下得罪了京營,李都督非扒他皮不可!”

  許顯純肥厚的臉皮微微顫抖,似笑非笑。

  田爾耕接過話頭,陰陽怪氣道:

  “沈百戶是什么人,是廠公的拜把子兄弟,是平遼侯麾下,誰敢動他?莫說是京營,就是皇帝····”

  孫云鶴瞇縫著眼睛打量眾人,坐在旁邊楊衰準備開口,忽然瞥見魏忠賢臉色不善,便立即不再說話。

  東廠五虎臉上表情各異,隱隱都有些得意之色。

  須發斑白的魏忠賢揚起鼻孔,冷冷哼了一聲,望向眾人道:

  “沈煉少年沖動,做不得大事,咱家以后不管他了,眼下駱思恭已經伏罪,明日將他交給三法司會審,殺了這個東廠叛徒,便不怕其他東林君子翻天了。”

  眾人紛紛抬頭望向廠公。

  “指揮使位置自己人坐,咱家才覺踏實,你們幾個,都是跟隨咱家多年的心腹,便選一個來做!”

  周圍雅雀無聲。

  片刻之后,立即響起嘰嘰喳喳聲。

  各人紛紛回憶起自己為廠公做出的貢獻,七嘴八舌爭吵起來。

  從協助九千歲進入司禮監到暗殺王安,再到對付盧受,最后紛紛列舉最近的清剿東林余孽時幫廠公殺了多少東林黨。

  魏忠賢捧著一杯熱茶,看熱鬧似得打量眼前五人,等他們說了小半個時辰,嘴角微微冷笑:

  “既然一時難以決斷,便改日再議!”

  “今日召集你們五個來,還有大事要做!東林余孽未除,這群無恥之徒,竟敢誣陷咱家,給皇上告狀!”

  “這群瘋狗,真以為東廠的刀不夠快了?”

  見廠公發怒,五人連忙停止攻訐,齊聲道:

  “全憑廠公吩咐!”

  五人知道有大事發生,低頭做出恭敬之態,魏忠賢從袖中掏出份奏疏,扔到眾人面前。

  田爾耕翻開奏疏,粗粗讀了幾句,頓時臉色大變。

  “高皇帝定令,內官不許干預外事,只供掖廷灑掃····圣明在御,乃有肆無忌憚,濁亂朝常,如東廠太監魏忠賢者。”

  許顯純奪過奏章,偷瞄廠公一眼,低聲念道:

  “忠賢本市井無賴,中年凈身,夤入內地·····祖制,以擬旨專責閣臣。自忠賢擅權,多出傳奉,或徑自內批,壞祖宗二百余年之政體,大罪一。”

  許顯純念了幾句便不敢讀下去,將奏疏遞給崔應元。

  “先帝青宮四十年,所與護持孤危者惟王安耳······忠賢以私忿,矯旨殺于南苑。是不但仇王安,而實敢仇先帝之老奴,況其他內臣無罪而擅殺擅逐者,又不知幾千百也,大罪十一。”

  魏忠賢揮手打斷眾人,收回奏疏,怒道:

  “是楊漣那廝寫的,昨夜從會極門呈遞進宮,想給皇上看,被司禮監的小太監截獲,連夜送來了。”

  “這狗賊攻訐咱家迫害舊臣、干預朝政,逼死賢妃,說什么“致掖廷之中,但知有忠賢,不知有皇上。”

  “他要皇上大奮雷霆,將咱家千刀萬剮,以正國法。”

  底下五人紛紛叫喊,要逮拿楊漣下詔獄,好生拷打。

  魏忠賢在小廳中來回走動,望向遠處威風凜凜的岳武穆雕像。

  “這個楊漣,去年咱家給他送過禮,給足了他面子,他羞辱咱家便罷了,還想置咱家于死!真是毒如蛇蝎!”

  田爾耕冷冷道:

  “廠公,屬下派兩個死士,今日便去殺了這狗賊,做成搶劫的樣子,其他御史便知道閉嘴了!”

  魏忠賢拍拍他肩膀,滿懷欣賞的點點頭。

  “好手段,果然是我東廠的人!”

  “近日殺人太多,不宜再開殺戒。這楊漣有些聲望,不能直接殺了,你們先找御史彈劾,說他勾結建奴,先給他罷官,把他名聲搞壞,你們再好好治他····”

  孫云鶴在旁邊提醒:

  “廠公,勾結建奴這條,剛剛在駱思恭身上用過了,楊漣御史出身,也沒去過遼東,和后金八竿子打不著。”

  魏忠賢眉頭微皺,抬頭望向岳飛雕像,忽然眼前一亮。

  “這種亂臣賊子,不忠不義,膽敢蠱惑皇上,離間君臣,便定他個大不敬、無人臣禮之罪。”

  “好!廠公英明,這罪可大可小,楊漣在奏疏中確有違逆之言,也算罪有應得!”

  眾人都覺得這罪名定的好,紛紛稱贊廠公英明。

  魏忠賢整日聽這些吹捧,有些乏了,揮手斥退眾人。

  五虎退去后,周圍只剩下義子李朝欽。

  魏忠賢撿起奏疏,又翻看一遍,越看越覺惱怒,猛地將奏疏撕成碎片,一股腦拋向空中。

  紛紛揚揚的碎紙片落在兩人腳下,這時一個檔頭進來稟告說,沈百戶來了。

  魏忠賢連忙放下茶杯,讓李朝欽先退下。

  左臂受傷的沈煉穿著血跡斑斑的飛魚服,拎著已經徹底崩壞的繡春刀,恭恭敬敬站在魏忠賢面前。

  “叩見廠····”

  魏忠賢上前扶起他。

  “起來,先坐下!”

  等沈煉在旁邊坐下,魏公公忽然掄起茶碗,砸在地上,怒不可遏道:

  “沈煉啊沈煉!你說你為了個教坊司樂戶,一個賤籍女子,還是個外番女,竟和京營李公子動手!咱家平日給你說過多少回,世間女人不過是衣裳,用了便扔!咱家當年入宮做事,便拋棄妻女,這才是做大事的人!”

  “咱家今日為了你這事,從早晨起來忙活到現在,上午去左安門給李都督賠禮說笑,搭進去幾千兩銀子,人家才不要你性命!這京師不止是咱鎮撫司的,好多人咱都得罪不起!”

  “你年少有為,又有平遼侯幫襯,多少人瞅著你,眼紅你,咱家本想著除掉東林后,讓你再高升一步,哎·····”

  沈煉跪倒在地,拱手對魏忠賢道:

  “卑職知錯了!”

  魏忠賢急促喘息,等沈煉在地上跪了會兒,才上前扶起他,關切問道:

  “傷到哪里了?”

  沈煉連忙道:

  “皮外傷,不礙事的。”

  “聽說是那姓李的先動的手,這狗賊也是可惡,等咱家滅了東林,再對付京營,皇上說了,以后京營可由咱們司禮監提領!”

  沈煉滿臉慚愧之色,眼淚就快流出來。

  魏忠賢沉默片刻,忽然想起什么。

  “你到底還是心善,不像田爾耕許顯純他們那般心狠。”

  “明日咱家去和禮部主事說一聲,他們管著教坊司,一句話的事,給那采蓮給你贖出來。這些外番女在教坊司也是可憐。沈煉,咱家告訴你,這天下可憐人多了去了,你是做大事的,眼界要更遠,以后切不可再為這兒女私情牽絆!”

  沈煉對采蓮并沒無眷念,他耳邊又響起那塤聲,忽覺惻隱。

  “對了,說起外番女,咱家倒想起一事。”

  魏忠賢眼珠轉動,從袖中掏出份塘報。

  “成都緹騎發來的塘報,永寧宣撫司奢崇明招納死士,修繕鎧甲,聯絡周圍土司,這回是真要造反了,這些土司和建奴一樣,都是養不熟的!奢崇明這狗賊野心不小,知道白桿兵都死在了遼東,周圍衛所兵不是他對手,選的好時機!”

  “咱家準備著讓幾個聽話的言官御史,薦舉平遼侯率兵去西南平叛,如此便可得百萬軍餉,咱們鎮撫司也能分到錢。當然,這些只是小頭,聽說那奢崇明在四川煉鐵煮鹽,收取商稅,富可敵國,到時候便讓劉總兵去搶他們,也給咱們分錢。”

  沈煉聽得入神,沒想到廠公謀劃如此深遠。

  “那卑職便派快馬去遼東,通知劉總兵,讓他早做準備。”

  魏忠賢笑著擺擺手,對沈煉道:

  “遼東西南千里路程,那奢崇明造反也不是今天明天,再等些時日吧。等四川兵馬都被叛賊打敗,攪得越亂越好,那時朝中無人阻止開原軍去西南平叛,平遼侯也可借著這段時日,好好恢復下元氣,渾河一戰,他部下傷亡太多了。”

  魏忠賢感慨一番后,繼續道:

  “沈煉,眼下還有件更重要的事要你去做。”

  沈煉連忙拱手,等待廠公命令。

  魏忠賢望著遍地撕碎的紙片,狠狠道:

  “御史楊漣,一直和咱家作對。咱家忍著沒動他。不想他變本加厲,這次竟想置咱家死地,寫了奏疏給皇上。給咱家編排了二十四當斬之罪,好多個罪名都是子虛烏有,胡編亂造!他把咱家說成是十惡不赦的惡人,是千古第一罪人!他想讓皇上把咱家千刀萬剮,你說,這種瘋狗,要不要殺他?”

  沈煉沉默片刻,點頭道:

  “該殺!”

  魏忠賢笑了笑,繼續道:

  “田爾耕他們會彈劾楊漣,等他罷官后,咱家再給他找些罪名,抄他家,你這次不可心軟,楊家三百多口,一個也不能留!全給咱家殺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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