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把他拉走，扔到亂葬崗去。”趙懷趕緊吩咐人，把印公公的尸體帶走。
轉瞬間，院子里被收拾的干干凈凈，連樹上的血跡都被清理，仿佛什么都沒有發生。
沈離走上前，冷聲道：“本王不會再強迫你做任何事，安樂雖然是本王的妹妹，但你要是不想救她，就讓她去死吧。”
沈離覺得自己這次表現的很好，他沒有逼迫她，她應該會領情。
可是他看到白蓁蓁的目光一點點冷硬起來，朝他發出一聲嗤笑，隨后毫不猶豫的轉身朝趙懷道：“我要見陛下。”
沈離臉色蒼白，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做的不對。
更不知道白蓁蓁為什么要見承明帝。
只有白蓁蓁自己知道，她有多惡心。
所有人都有立場讓安樂去死，但沈離不該有。
他是她的哥哥，是她從小信任到大的哥哥。
忽然間，她就想起了湘王妃和南安王。
當年湘王妃得了天花自盡，也想不到是自己的親哥哥做的吧？
分明是骨肉至親，卻能為了權力，狠狠拋棄對方。
沈離看著白蓁蓁離開，自己坐在原地冷硬的吸了一口氣，回頭問胡夢甜：“你剛才說，白蓁蓁喜歡的人是誰？”
白蓁蓁到了紫宸殿，承明帝以睡覺為由，不見她。
她猶豫了很久，還是決定去看看安樂。
安樂保持著披著太監衣服的樣子，折磨她的人雖然走了，但他們留下的器具卻沒有被收拾，光明正大的扔在安樂身邊，絲毫不在乎被人發現。
總是再任性，安樂也徹徹底底的知道，她自己被拋棄了。
“白蓁蓁？”安樂嘴角勉強勾起一絲笑容，或許是因為沒有力氣，她連冷笑這個動作都做不出來了。
白蓁蓁這才知道，安樂進了冷宮之后，都遭遇了什么。
“你別說話。”她脫下自己的外衣，將安樂裹起來，示意她保存體力。
“做錯了事就要受到懲罰，我知道。”安樂緩緩伸手推開她，凄慘的笑笑，似乎已經有些神志不清了，“你不必救我了，讓我死了吧。”
她現在終于相信沈霜柔的話，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有比死還要痛苦的事情。
她曾經，就是這么對沈霜柔的。
天理循環，報應不爽。
白蓁蓁蹲下身子，堅持把衣服披在她身上。
頓了頓，她道：“如果你真的不想活了，我可以殺了你。”
她可以替安樂解除痛苦。
殺人，她并不抵觸，可是這樣去折磨一個人，卻有些突破她的心理防線。
安樂從喉嚨里咯咯的笑起來，她的眼淚已經干涸，她的喉嚨已經沙啞。
她伸出手，緩緩的解開披在她身上的衣服。
白蓁蓁有些詫異，以為是她不要自己的外衣。
卻看到她連唯一蔽體的那件太監服也掀開了。
她給白蓁蓁看自己的胸口，那里有無數疊加起來的傷痕和淤血，她卻只指著一處，緩緩道：“認出來了嗎？”
白蓁蓁目光刺痛。
她第一次見到安樂的時候，安樂昏迷了整整一年，她為了救醒她，用了灼燒止血的法子，在她胸口留下了一個米粒大小的疤。
安樂就因為這個疤，斷定她故意讓她的身體留下瑕疵。
“我現在渾身都是傷口。”安樂緩緩將衣服拉住，聲音凄慘，似乎連自己也不知道想說什么。
她頓了很久，才又重復了一遍：“渾身都是傷口。”
她從前是萬眾矚目，受盡寵愛的公主，給她梳頭發的宮女，連拉掉她一根頭發絲都會被責罰。
而白蓁蓁，居然不知天高地厚的在她胸口留下那么大的一個燙傷疤。
可是現在，在她渾身的傷痕之中，那塊燙傷反而是最小的。
白蓁蓁看著她落不出眼淚的目光，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擁堵。
“我誤會你了。”安樂輕輕的說完這一句。
白蓁蓁輕聲道：“我去見過陛下，他不見我，我可以再去求他，放你出來。”
安樂搖頭。
她伸出手，在地上摩挲著摸到一個布條。
那是她當時想自盡，被人塞到嘴里的。
她撿起來，慢慢舉到白蓁蓁面前：“殺了我吧。”
她已經沒有力氣自盡了，只能寄希望于白蓁蓁殺了她。
身上所有的疼痛都在提醒她，她今天經歷了什么，高高在上的公主，在太監的手下受盡折磨。
她的父親和兄長都活得很好，卻沒有一個人來救她。
白蓁蓁拿著那個布條，輕柔的在她脖子上繞了一圈，緩緩勒緊。
她上輩子殺過很多人，這輩子，還是頭一回。
“白蓁蓁！”冷宮的門忽然被一腳踢開，沈離像一只離弦的箭一樣，猛地抓住白蓁蓁的脖頸。
白蓁蓁屈膝撞他，沈離被迫放手，眼中卻是暴怒：“你真是藏的夠深，連本王都沒有看出來，你居然喜歡那個占星師！”
他進門來，居然沒有第一時間去看安樂。
等他罵完了，才看到白蓁蓁居然要勒死安樂，頓時大驚：“你要殺了本王的妹妹嗎？你怎么敢？”
白蓁蓁冷聲：“她不是我殺的，是你殺的。”
是你和你那沒有人性的皇帝爹，一起殺了她。
沈離沒明白她的意思，還在怒道：“本王一而再再而三的縱容你，甚至愿意用安樂的命來給你賠罪，為以前的事情做補償，可你呢？居然看上了一個占星師？他哪里比得上本王？”
在沈琢沒回京之前，沈離最大的敵人，就是那個分明不是皇子，卻處處得承明帝寵愛的占星師云襄。
比起沈琢來，白蓁蓁喜歡他，更加讓沈離生氣。
白蓁蓁見他已經知道了，也沒有否認，反而反問道：“他哪里比不上你？”
沈離大怒，白蓁蓁道：“你叫得再大聲點，最好讓陛下也知道，我正愁陛下不給我們賜婚呢。”
“你簡直、簡直……”沈離指著白蓁蓁，憤怒的眼神幾乎要將她穿透。
他一把抱起安樂，此時才看到她身邊那些散落的骯臟的東西。
“要去給她出氣嗎？”白蓁蓁冷聲道，“她現在遭受的一切，可都是她自找的。”
沈離怒道：“怎么，你現在還指望著本王會放棄妹妹來討好你嗎？你做夢！”
白蓁蓁簡直想笑。
如果安樂現在醒著，一定會更加想笑。
她的死她的生，全都由著沈離的性子來，她到底算個什么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