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夭連忙盤膝坐了下來:“別急,還有我的妖皇氣……”
青夭反應過來,略微冷靜了幾分,對楚溪沅道:“沒錯。”
妖皇氣是獨屬于八大妖皇的一種特殊氣息,旁人即便知曉此事,卻也無法感知到這種氣息的存在。
素影行事謹慎,所以這一路上雪夭和青夭都是靠著妖皇氣息遠遠追蹤,才不至于被察覺。
楚溪沅點了點頭,沉默地走到洞口前,臉色卻并未和緩。
這處山洞懸于山腰之上,舉目四望,可見蒼穹浩瀚、曠野寂寥。
繁星不多,籠罩在云霧之中,隱約可見零星閃爍。
楚溪沅不自覺地伸出手,往上抬了抬。
瑩白如玉的指尖在夜色中顯得格外清晰,楚溪沅凝視著遠方,不覺出了神。
直到雪夭倉皇的聲音傳來——
“沒有!怎么會沒有呢!這怎么可能呢?這不可能……難道這里還有別的妖皇在?不對,不對……原初那自命高潔的不會離開雪山,越琢現在指不定混跡在哪個牢獄之中,柳笑兒肯定還在海外荒山,還有……還有誰來著……”
“你冷靜點!”青夭一把按住了雪夭,“看著我,冷靜點!”
雪夭純白的眼珠慢慢聚焦,緩緩落在青夭身上,他終于從那種失控的狀態中脫離出來,淚水卻不受控制地滾滾而出,他反手用力抓住青夭的胳膊,哽咽著問道:“怎么辦啊!我們把人弄丟了!溪沅怎么辦啊……”
青夭有些無奈,雪夭從來如此,腦袋里缺根弦,鬧騰的時候格外鬧騰,哀傷的時候格外哀傷,任何情緒在他身上都會被放大,所以他能在害怕委屈時頂著八尺身高毫無顧忌地抱人大腿,也會在無措擔憂時哭成淚人。
他只能輕輕拍著雪夭的頭:“沒事,沒事,會有辦法的,別急……”
楚溪沅聽到了雪夭和青夭的對話,事實上,雪夭這種情形她以前也沒少遇到過,也沒少安慰他,但是不知道為什么,眼下她看著這樣一番場景,卻有種事不關己的抽離感。
仿佛世間百態、喜怒哀樂,她都只是個置身事外的旁觀者。
如果不是山風吹得太猛,帶來陣陣冷冽,有那么片刻,楚溪沅甚至懷疑她好像要就此羽化,直入天穹,沒入那零星璀璨之中……
以至于當楚溪沅被透過護體靈力刺入肌骨的寒意驚醒時,竟有種大戰之后的脫力感,她腳下一軟,身體頓時往前栽倒,幾片碎石被她撞飛,“咚”的一聲消失在無邊懸崖之下。
龍焰迅速化出原型托了她一把,楚溪沅這才堪堪穩住身體。
“你怎么了?你別嚇我啊!臭女人!楚溪沅!你到底怎么了……主人……你怎么了啊……”
龍焰本體的龍吟跟咆哮一樣,響徹在鼓膜之中,楚溪沅本能的捂住了耳朵:“你小點聲,耳朵要震沒了!”
龍焰一頓,這才化出人身,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扶住楚溪沅:“你可算清醒了!”
青夭和雪夭聽到動靜,連忙從洞里出來,看見楚溪沅搖搖欲墜地站在洞口,身后是懸崖,身旁只有個還沒她腿長的矮蘿卜!
兩人齊齊色變,顧不得許多,青夭一把將楚溪沅拉了回來,確保她不會成為天靈大陸史上第一個從山上掉下去摔死的靈宗,隨后才急急問道:“怎么了?發生什么事了?”
發生什么事了?
這個問題,楚溪沅也想知道答案。
她能說她只是走到洞口透了口氣,吹了吹風,看了看天,然后就這樣了么?
楚溪沅第一個懷疑的,毫無疑問是楚六!
因為以往只有在咒力發作的時候,她才會清醒著失去自我!
然而黑暗空間內,楚六安安靜靜地煉化著來自裴少英的精神力,所有咒力之源也都被收束于黑暗空間之內,如果當真是咒力發作,不可能一點痕跡都不留下!
何況若是咒力發作,當她清醒之后,對于發作之時發生的事她是知曉的,并不會像現在這樣,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師父?”苦思無果,楚溪沅只能求助于伊耆石年。
此時,靈虛秘境之內,伊耆石年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師父?”楚溪沅試探著再喚了一聲。
剎那間,猶如經年累月的頑垢所凝成的石皮崩塌,石屑紛紛揚揚灑落一地,仔細看去,卻又發現這些石屑并不是真的,而是伊耆石年的部分神魂虛化所致!
亙古久遠的塵封氣息從伊耆石年身上傳遞而出,變故只在一瞬間,眨眼間,伊耆石年的神魂竟然好似老了幾萬歲,只剩下一身雞皮,松松垮垮地掛在早已隨著歲月更迭腐朽成灰的骨架上!
“師父!”
楚溪沅勃然色變,一時間連隱藏都忘了,這聲師父不是透過神識發出,而是真真切切地喊出了聲來!
青夭和雪夭都愣了,面面相覷。
“師父?楚溪沅的師父?是誰?”
“孩子,別怕,乖徒兒,別怕!為師沒事,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些往事,別害怕。”伊耆石年連聲安慰著楚溪沅。
“師父!”楚溪沅用力搖著頭,神魂沉入靈虛秘境之中,瞬間跪倒在伊耆石年面前,“師父,你怎么了?是不是剛才……我……”
“不是不是,你別著急,師父沒事,放心,乖啊,師父沒事!”雖然一瞬間變成了另外一個模樣,蒼老虛弱得不像話,然而伊耆石年還是第一時間安慰楚溪沅,只剩皮包骨的手指輕輕撫摸著楚溪沅神魂的后腦勺,輕柔得不像話。
“跟你沒有關系,師父說的話你都不信了嗎?”
楚溪沅用力咬了自己一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這才勉力抬頭,聲音一出口,卻仍是顫抖的:“師父?”
伊耆石年像是體力不支一般緩緩閉上了眼睛。
“先讓師父休息一下。”
“好的師父。”楚溪沅乖巧地陪在一旁,什么素影,什么楚衛,什么身份,一瞬間全被她拋在了腦后。
伊耆石年隱在眼皮之下的兩只眼睛抖了抖。
他并非疲倦,只是不能讓自家乖徒兒看見自己這雙充斥著悲哀和憤恨的眼睛。
他很清楚,楚溪沅如今的茫然無措,只是因為變故發生得太突然,但一旦讓她找出頭緒,以自家乖徒兒的聰慧,早晚會抽絲剝繭,看穿一切真相!
而這——
正是他所要隱藏的!
良久之后,伊耆石年緩緩道:“沅兒,為師現在有些混亂,年紀大了很多事記不清楚,你先去忙自己的事,等為師想明白了,再慢慢告訴你,好嗎?”
楚溪沅的嘴唇抿成了一條直線。
一如伊耆石年了解她一樣,她也很了解自己的師父!
他在撒謊!
但現在伊耆石年連眼睛都不愿意再睜開……
楚溪沅深深吸了口氣,強壓下所有翻涌心緒,沉靜地點了點頭,逼著自己說道:“好!那師父您先好好休息。”
“嗯。”
從靈虛秘境中退出,楚溪沅面對的是青夭、雪夭和龍焰關切的三張臉,以及一聲聲“怎么了?”
是啊,怎么了?
楚溪沅也想知道怎么了。
如果非要追根溯源,大概就是因為她剛剛往天空中多看了一眼?
天空?
看?
如果換了旁人,在經歷這樣未知的可怕變數之后,大抵在短時間內不會選擇再往空中看去。
但楚溪沅幾乎沒怎么猶豫就再次沖到了山洞邊抬起了頭,不僅如此,她還主動發散神識,使得自己能夠“看”到更多更廣袤的蒼穹!
青夭和雪夭本想追上去,卻在一瞬間被強大的神識壓彎了腰,身為靈獸,他們對精神力的抵擋能力本就遠遠不如靈師,兩人臉色瞬間大變,支撐了沒一會兒,雪夭率先跪了下去,青夭比他好一點,但終究還是沒撐住,“噗通”跪在了地上。
不僅僅是雪夭和青夭,方圓數十里之內,幾乎所有活物都感覺到了這股可怖精神力的存在!
無數靈獸被壓制在地,瑟瑟發抖、哀聲嗚咽,無數靈師拔劍揮戟,舉目四望滿心惶然!
這股強大的壓迫持續了整整一炷香的時間,直到楚溪沅精疲力盡方才終止。
她身形晃了晃,被龍焰撐住。
龍焰巴掌大的雪白小臉上通紅的眼眶格外明顯,他嗚咽道:“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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