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云王府出來之后,楚溪沅打算直接去國子監。
雖然此時是深夜,但是對于靈師來說,黑夜還是白天其實差別不大。
但她還沒走兩步,便被一柄從天而降的巨大兵刃擋住了去路。
那兵刃似刀似劍,既有刀的威武,又不失劍的風骨,兩種截然不同的氣質混合在同一把兵刃之上,硬生生使得這把巨大的兵刃透露出一份儒雅的流氓氣質——就跟他的主人一樣。
楚溪沅不疾不徐繞著這柄兵刃走了兩圈,點了點頭:“不愧是魯巨頭的作品,也只有他能將靈兵鍛造到這個份上了。”
不遠處,籠罩在黑色斗篷中的高大人影緩緩浮現,他伸手一招,那原本深入地底半尺的靈兵便乖乖回到了他的手中。
男子冰冷的聲音從斗篷下傳來:“你太慢了。”
楚溪沅無辜:“你也沒說過在等我啊。”
男子似乎被噎了一下,頓了頓之后問道:“你怎么變成現在這樣了?”
楚溪沅攤了攤手:“如今你比我強多了,不正合你意了嗎?”
男子冷哼一聲,似乎不屑接這句話。
楚溪沅早已習慣了他這副樣子,倒也并不放在心上,只是好奇地問道:“說吧,你特意在這里堵我,所為何來?”
男子想了想:“你剛才欠了我一次。”
聞言,楚溪沅忍不住驚訝地看了他一眼,印象中,這還是這家伙第一次在開口說正事之前做鋪墊吧?
看樣子所求不小?
她忍笑道:“對,算我欠你一次,說吧。”
男子從來不是廢話的性子,鋪墊一下已經算是極致了。
他接著直言道:“把你家師弟交給我。”
“啥?”楚溪沅反應了一下才意識到男子說的人是楚澤,她頓生警惕,“交給你?你想對他做什么?”
男子言簡意賅:“收徒。”
“哈?”楚溪沅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
想當年這個男人憑借一柄大刀縱橫東臨城,多少人慕名想要拜在他的門下,其中不乏各種世家后輩、天之驕子,卻無一不被他拒絕。
她記得當年戰后他們在一起喝酒曾經聊到過這件事,當時這家伙怎么說的來著?
似乎只有兩個字——
麻煩!
她懷疑地看著男子:“你最好說實話,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
“我沒打什么鬼主意,”男子雖然說話簡略,但語氣卻是無比認真,“你家師弟根骨……有些奇怪,而我師門的規矩是一人一生只能收一徒。”
“根骨……奇怪?”楚溪沅聽說過根骨奇佳、根骨奇絕,還是第一次聽說奇怪這種奇怪的形容詞……
而且根骨奇怪和他師門的規矩有什么關系?
楚溪沅面無表情地看著他:“說清楚點。”
男子卻是根本不解釋,徑直道:“什么條件,你說。”
楚溪沅:“……”
這家伙的意思是,只要能讓他收楚澤為徒,他什么都可以答應?
如果不是他說話依然那么簡略,感知也依然敏銳得過分,只見了兩次就可以確信自己真正的身份,楚溪沅幾乎要忍不住懷疑這人是不是和她一樣被人穿越了,否則怎么會性情大改到這個份上?
除了刀和酒,楚溪沅這還是第一次見到他對別的東西感興趣。
但有一點他倒是沒變,就是不想說或者懶得說的事,任憑別人怎么問他都只會裝聾做啞。
楚溪沅連蒙帶猜換了好幾種問法,結果這家伙說不開口就不開口,嘴巴比蚌殼還嚴實。
楚溪沅無語片刻,見實在問不出什么,終于忍不住道:“那你怎么不直接去問他?”
男子沉默了一會兒,終于開口了:“他沒答應。”
“嗯?”
被拒絕了?
雖然意外,但怎么說呢,看他吃癟,還真是一件大快人心的樂事。
楚溪沅差點笑出聲來,方才的煩悶一掃而光。
她早該猜到的。
以這家伙的性子,從來都是大刀闊馬、直來直往,他想做一件事,一定是先去嘗試過,失敗了才會去想別的辦法。
不過這件事嘛……
楚溪沅搖了搖頭:“我只是他的師姐又不是他的親娘……但即使是他的娘,這件事也應該尊重他自己的意見,他自己如果不答應,你找我也是沒用的。”
男子像是遇到了什么難以啟齒的事,掙扎了半天才勉強開口:“不是……他……不相信我。”
楚溪沅:“嗯?”
男子終于豁出去了:“他覺得我是騙子,來拐賣他的!”
“噗——哈哈哈哈——!”楚溪沅忍了又忍,這一次是終于沒忍住了。
夜風吹過,撩起斗篷的一角,楚溪沅順勢往上看了看。
嗯,還是記憶中的模樣,確實不像什么好人!
男子一直等她笑夠了方才有些不耐煩地開口:“幫我。”
楚溪沅嘖了一聲:“有生之年,還能從你嘴里聽到‘幫’這個字?不容易啊。”
男子任她笑,也不反駁,沉聲道:“算我欠你一次。”
“算了,不至于。”楚溪沅擺擺手。
不得不承認,如果能被這個男人收為徒弟,不管對誰來說,都絕對堪稱一句“祖墳冒青煙”的好事。
楚澤能被他看上,也算是一場造化。
當然,這只是基于事實層面來說。
至于楚澤最終究竟愿不愿意拜這個男人為師,還得看他自己。
楚溪沅并不打算出面干涉。
想當初讓楚澤拜阮江天為師,歸根結底是因為她覺得楚澤沒有任何根基又自身實力不足,在學院內難免會受到各種欺凌。
她為了避免這種情況才會自作主張,可惜后來劉譽跗骨綿那件事卻證明她這份“越俎代庖”的好心事實上并沒有什么意義。
所以這一次,楚溪沅不打算再做什么,要做什么決定,都看楚澤自己的意思。
當然,某些舉手之勞的小事她還是可以幫一幫的。
比如,幫這個身高九尺、長得一看就不好惹的男人澄清一下他確實不是什么人販子之類的。
想到這里,楚溪沅又差點笑出聲來。
“咳!”她輕咳一聲,想了想,從身上把天靈學宮外院發給學生們作為身份表征的徽章取了出來。
“你拿這個給他看,他看了自然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壞人,不過能不能讓他心甘情愿拜你為師,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男子接過徽章看了一眼,隨即二話不說轉身就走,頃刻間不見了蹤影。
“哎你這人……”楚溪沅無語望天。
這家伙過河拆橋的性子還真是一點都沒變呵!
被這么一打岔,等到楚溪沅趕到國子監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
她釋放出神識在國子監掃視了一圈,很快鎖定了自己想找的地方。
悄無聲息地越過國子監外設置的禁制,楚溪沅毫無壓力地混入了其中,一路暢行來到一座幽靜的小院之外。
她站在小院的大門前遲疑了片刻,熟練地使出了早已使用多次的破障手印。
想當初她第一次在四皇子府內使用這個手印的時候還費了好大一番力氣,但如今這道手印于她而言卻已然是信手拈來。
她懶得花時間去破解這座小院外的護院靈陣,干脆用破障手印直接闖了進去。
不過當楚溪沅站在小院的范圍之內時,她也是第一時間被小院的主人察覺了蹤跡。
一道鋒銳的勁氣頃刻間逼近至楚溪沅面門,楚溪沅沒有躲,甚至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那道勁氣果然在落到她身上之前便驟然消散,但距離她的鼻尖卻是不超過一根頭發絲的距離,刮得楚溪沅面門一陣生疼。
此時,房門“吱呀”一聲打開,走出來一道身著白衣的人影,來人看著她的目光似乎充滿了復雜,開口的第一句話是:“你就這么篤定我不會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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