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月如絲,只留一點余暉灑落人間。
州城東南,一條寬約五米的河流,如同玉帶一樣,圍繞著糧庫緩緩流過。
一名黑衣人突兀的從河面之、下竄起,然后無聲的落入地面。
轉眼,他就已經緊貼地面朝著糧庫的院墻,急速竄去。
根本沒有停頓,他整個人已經貼著外墻直升而起,在黑暗中無聲的沒入了糧庫之中。
守衛糧倉正門的幾名守衛,手里雖然打著火把,但卻根本什么都沒發現。
……
婺州糧庫共有四十二座糧倉,其中有二十七座滿糧糧倉。
黑衣人進入糧庫之后,熟悉,無聲的來到了西側第一間滿糧糧倉門前。
一只黑色小球從他懷里掏了出來。
黑衣人直接透過倉門上的氣孔,直接將黑色小球扔了進去。
下一刻,摔在地上的黑色小球直接升起了一股白色的濃煙。
濃煙在極短的時間里,就充斥在整個糧倉當中。
黑衣人迅速離去,接連在十八座滿糧糧倉中如法炮制。
沒人知道那黑色小球冒出的濃煙究竟是什么東西。
最后,黑衣人小心的潛伏到了北側糧倉,潛伏在最后一排的第一間糧倉角落的黑暗里。
一隊兵丁無精打采的巡邏過去,他們根本就沒有發現這里已經有人入侵了。
“啪”的一聲,如同燈油炸裂,絲毫沒有引起任何人注意。
黑衣人已經無聲無息的進入到了糧倉之中。
一把火折子直接打亮,糧倉當中的一切頓時出現在黑衣人的視線當中。
上百只裝滿糧食的草袋,密密麻麻的堆放在整間糧倉里。
黑衣人沒有絲毫猶豫,直撲最前方的一只草袋。
一把抓出,眼前的草袋被直接撕裂。
緊跟著,一堆黃色的糧食已經從草袋里流了出來。
黑衣人抓起一把,稍微聞了聞,臉色立刻就難堪了起來。
十年陳糧。
呸!
隨手一把將十年陳糧扔在地上,黑衣人轉身走到了糧倉的最深處。
然后用力一抓,一只草袋立刻破爛而出。
裝在里面的砂石和枯草立刻掉落了出來。
黑衣人動作極準,仿佛這一切的貓膩他早就清楚。
黑衣人很快將枯草聚攏在一起,然后用手里的火折子將枯草直接點燃。
火焰順著枯草就燒到了一側的草袋之上,轉眼,草袋已經洶涌的燃燒了起來。
黑衣人微微的松了口氣。
看著火焰越燒越大,黑衣人立刻轉身,打開糧倉之門而出,他還有好幾只糧倉需要……
火焰照的一片明亮,黑衣人的動作停住了。
因為在他的面前,李絢,丘貞沐,李竹,還有十四名紅衣金甲的千牛衛,都在直直的看著他。
尤其是千牛衛,每個人的手上都舉著一張弩弓,冷厲的弩箭死死的對準了他。
霎那之間,黑衣人的眉頭就死死的皺了起來。
他看著李絢,聲音有些干澀的說道:“這里是陷阱?”
“不錯。”李絢右手按在八面漢劍之上,目光異常平靜的看著黑衣人,說道:“本王早在初來婺州之時,就已經猜到你們要對糧庫下手了。”
“是那兩個管庫的家伙。”黑衣人咬著牙,說出了那兩名庫管的名字。
“是的。”李絢很直接的點頭,臉色冷漠的說道:“就是他們兩個,他們兩個干這一行的時間并不長,有些手腳不利索,本王僅僅是來了一趟,就已經揭穿了這里面的貓膩,之后,便喝令他們補齊被他們替換掉的糧食。”
“補齊?”黑衣人下意識的朝后看了一眼,仿佛在問:哪里補齊了,里面的分明全部都是陳糧。
“那是可以為閣下準備的。”李絢看著對方,側著頭,說道:“閣下不應該覺得詫異。
那兩個家伙至今仍舊每日逍遙,就是因為他們答應了本王,不管任何人問起,糧庫里面的真相他們都不會往外說,甚至但凡有人問起,他們就都會將對方的名字身份上報給本王。”
“也包括我?”黑衣人有些難以置信的看向李絢。
李絢并沒有直接回答黑衣人的問題,而是看著四周的一切,輕聲說到:“這里,本來是為方云秀和鶴老準備的,沒想到最后竟然是閣下來了,也算是不虧。”
“方云秀,鶴老,他們沒來,只是因為他們已經被你殺了。”黑衣人難以置信的看著李絢,搖著頭,一字一句的說道:“誰能想到,你竟然還惦記著這里。”
李絢嘴角微微露出一絲冷笑,說道:“你們從最一開始的目的就是州城,拿下州城,連接蘭溪,貫通東陽,然后直入杭越,但可惜,這一步被本王掐死了。”
黑衣人眼神中透出一股鋒利的冷冽,天陰教的計劃,竟然就這么被看透了。
李絢搖搖頭,輕笑一聲:“若是你們稍微慢一點,穩扎穩打一點,或許本王會更加的頭疼。”
“穩扎穩打,或許那樣,才更合你意吧。”黑衣人看著李絢,眼底露出一絲警惕。
他們如果真那么做,那才是傻了。
時間并不站在他們這邊,所謂的穩扎穩打,只會讓朝廷集結更多的兵力。
哪怕沒有揚州的府兵南下,婺州也可以輕易集結兵力,將他們擋在婺州。
拿下梅嶺關,他們最多打通了通往婺州的道路,拿下蘭溪和龍游二縣。
可一旦拿下州城,那么剩下的七個縣就都在他們的掌控當中。
孰輕孰重,他們還是能夠看清楚的。
“其實如果不是你來到了婺州,我教在州城,內有無數教眾,城門,望樓,州衙,甚至世家當中都有吾教眾人,只要大軍一至,立刻就能拿下整個州城,官府根本沒有反抗之力。”
黑衣人的拳頭忍不住的緊握起來,看著李絢的眼中幾乎要撲出火來。
李絢淡淡一笑,微微點頭,說道:“確是如此,本王從一開始就看透了這一點,所有從洛陽到婺州這一路上,都在日夜不停的思索,終于讓本王看透了天陰教最大的弱點所在?”
“最大的弱點?”黑衣人愣了。
在場的其他人也都愣了。
難以置信的目光全都忍不住的落在了李絢身上。
天陰教竟然還有最大的弱點?
“人啊!”李絢輕嘆一聲,低聲說道:“你們最大的問題是人啊!”
“我以為你要說糧的。”黑衣人微微一愣,兩只手慢慢的放下,然后身體微微前傾,滿眼不解的說道:“為什么是人?”
“以一州之地,對抗天下三百州,除了你們那位媱后,恐怕誰也做不到。”李絢淡淡的說出了自己對天陰教最大弱點的看法,
黑衣人隱隱有些明白了過來。
他有些難以置信的看著李絢,說道:“你是說我們當中,有太多睦州人了嗎?”
“難道不是嗎?”李絢淡然的看著黑衣人,眼神平靜的說道:“方云秀,徐璐,哪個不是睦州人,城中天陰神女的虔誠信徒,哪個不是睦州人。只要抓住這一點,立刻就能痛擊你們的要害。
也就是現在的諸州刺史都不夠狠毒,否則的話,只需將各個城池的睦州移民全部關起來,那么你們還起事什么?”
天陰教離開婺州的兵卒,說到底也不過是只有三千人而已。
還要分散在各個州縣,能夠起到作用才怪。
他們真正依靠的,還是各個城池當中的移民信徒。
這也是為什么李絢要給杜必興首功的原因。
只要掐死了婺州城內,天陰教殘余的信徒,那么天陰教所謂的起事,就翻不起大浪來。
“我們也有不少本地的教眾。”黑衣人緊緊的握住了拳頭。
“閣下是說那些潛藏在州衙縣衙當中的天陰教眾嗎?”
李絢嘴角微微露出了一絲冷笑,然后輕聲說道:“也就是本王來婺州時日還短,否則給本王一個月的時間,信不信,本王根本就不需要殺死那些婺州本土兵卒,也能讓他們全部拋棄天陰教的信仰。”
和方云秀一起死在李絢手下的那些人,全都是婺州本土兵卒。
黑衣人勉強一笑,然后點了點頭,說道:“的確,本座承認,在收買人心這方面,天下沒有多少人比南昌王更強。”
李絢來到婺州做的那些事情,說到底,無非就是在削弱州縣衙門當中一些惡吏的陳規陋習。
將這些落不到朝中的收益,從官吏手中剝奪,然后放回到百姓的手里,百姓自然感恩戴德。
其他的派人幫助百姓收割糧食,就都是小節了。
底層的百姓能夠得到利益,那些底層的士卒自然也不會太難。
有了錢,便不會有多少人真心誠意的跟著天陰教造反了。
至于說那些貪婪的官吏,這時候,怕也只有暫時收手
畢竟在天陰教起事這種大背景下,絕對不會有太多人敢去挑釁皇室威權,被殺雞儆猴的
“至于說劉幾,閣下,你們這些本地人,又有哪個不是和睦州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
劉幾的亡妻是睦州人,而眼前這個黑衣人……
“你知道我是誰?”黑衣人死死的盯著李絢,李絢剛才那句話,透漏出太多的信息了。
“我不想知道你是誰。”李絢看著他,右手抬了起來。
他的目光依舊越過黑衣人,直接落在了黑衣人背后的火焰依舊燃燒到了門口的糧倉,目光冷冷的說道:“唐律,縱火燒毀糧倉者,絞,家人連坐……你死了就好,本王不想連坐你的家人。”
“你還是知道我是誰了。”黑衣人的臉色一陣的陰沉。
“放箭!”李絢右手猛的麾下,下一刻,無數的弩箭已經在同一時間朝著黑衣人狠狠的攢射而去。
也就在這一瞬間,一抹艷麗的刀光突然而起。
半空中就聽一陣“叮叮叮”聲音響起,射出的無數弩箭,在一瞬間全部斬成兩段。
刀光落下,黑衣人剛準備要開口說什么。
這個時候,就見李絢再一揮手,身后的墻壁上,立刻跳出了更多的千牛衛。
李絢手里重重的揮下,下一刻,更多的弩箭,朝著黑衣人再度激射而來。
“叮叮叮……叮叮……叮……”
長刀不停的斬中弩箭,但突然之間,長刀猛的一停,但隨即又如同匹練一樣的揮舞了起來。
箭雨猛的一空。
刀光落下,站在原地的黑衣人重新顯露了出來。
只不過這一次,他的左肩已經狠狠的插上了好幾只弩箭,
而在這個時候,原本李絢身邊的那些千牛衛已經再度裝填起了弩弓。
這一瞬間,黑衣人已經一把扯下了臉上的面巾。
他自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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