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八戒小說網 > 人在初唐:我的提示詞條老不正經 > 第三百零二章 淋尖踢斛,百姓之痛
  東陽城東北,勁風掃過一片茂密的桑林,帶出陣陣嘩響。

  一隊官府兵丁捕快,從桑林一側的大道上沖了出來。

  緇衣捕快先行,白藍短袍的役卒稅吏隨后,穿著紅衣金甲的千牛衛緊隨在后。

  數十匹高頭大馬環繞之下,是一輛兩駕的黑架馬車。

  馬車之內,李絢目光抬起,看向坐在對面,一身淺綠色襦裙,面容俏麗、氣質溫婉的程煙。

  “王爺!”程煙將手里的案卷向前平放,推向李絢,同時沉聲說道:“黃家是東陽現存最古老的家族,他們從先秦開始便已經定居東陽,數百年下來,早已經是開枝散葉,人丁遍及整個東陽,讀書從軍,務農從商,尊老扶幼,內外一心……”

  稍微停頓,程煙目光看向車里的其他人。

  縣丞顧潭,縣學祭酒程子譜,現在也坐在馬車之內。

  程子譜則和女兒并排而坐,坐在他對面的是顧潭。

  顧潭和李絢并排而坐,坐在李絢對面的,是程煙。

  程煙目光很清亮,她謹慎認真的說道:“王爺,黃家在東陽并不跋扈,其所占田畝在東陽亦非多數,然而其所有,卻是整個東陽最肥沃的土地,族中上等人家頗為不少。”

  顧潭贊同的點點頭,說道:“多年來,很多人都打過黃家田地的主意,但最后都不了了之,黃家并不好惹。”

  李絢從程煙手里接過案卷,同時開口問道:“黃家如今在朝中,官職最高的是誰?”

  “回稟王爺!”顧潭有些苦笑的搖搖頭,說道:“黃家在朝中并無關系,他家如今最出色的子弟在湖州任職縣丞,據說已經頗有能力。”

  李絢微微頷首。

  黃家雖然是東陽出色的豪族之一,但也就聲名也就只能在婺州本地傳播。

  一旦離了婺州,能力的子弟,也只能是一任九品縣丞。

  顧潭已經是整個顧家最邊緣的子弟之一,但他同樣是一任的九品縣丞。

  家族的助力在官場上表現的尤為明顯。

  除非是生逢亂世。

  ……

  “黃家在數天前就已經開始夏收,是整個東陽最早的,當時族長黃仁還邀請下官下地開鐮,下官雖然有些不好意思,但也還是厚著臉皮前往了。”顧潭話雖然是如此說的,但人卻一點不好意思的模樣都沒有。

  像這種夏收開鐮之舉,極具象征意義,一般都是由縣令親自負責,但是如今卻由顧潭來做。

  只此一下,顧潭想要成為縣令的心思便已經昭然若揭了。

  有野心不是壞事,有能匹配野心的能力就行,最好是還能帶上一些關愛百姓的心懷。

  “今日準備倉促,整個東陽也只有族長黃仁一家的稻田收割完成,其他的有的只是剛開始,有的甚至還需要到七月。”顧潭稍作解釋。

  李絢認真的點頭:“的確如此,土地各有肥沃貧瘠,稻種各有好壞,種植之法也有優劣之分,為人也有勤勞懶惰,能夠最早成熟的,必定是樣樣最好的,而落于最后收割的,也未必就是個人原因,本王省的。”

  李絢并非是對農桑一竅不通之輩。

  不管是蜀中彭州的彭王府稻作,還是南昌南昌王府的田地,這些年都早就已經交由李絢來處理。

  彭王妃歐陽氏,在教育方面頗為用心,很早就讓李絢開始歷練。

  親課農桑,興修水利,間劃田距,施肥養地,賦稅收取,每年都是他親自主持完成。

  對于其中的樣樣弊政,李絢同樣也是心知肚明。

  不知道過了多久,馬車突然間停了下來。

  此時,就聽外面李竹的聲音響起:“王爺,黃家鎮到了。”

  “嗯!”李絢點點頭,掀開車簾率先走了出去。

  一座古樸四方的村鎮出現在李絢眼前。

  四周隨處可見桑麻林田,不遠處還有一灣不小的碧湖橫臥在小鎮東北,風光迤邐。

  站在村鎮出口,能清楚的看到四處光著屁股蛋子,在不停攀爬嬉鬧的孩童。

  一旁有老叟和老嫗在不時的盯著,露出了和藹的笑意。

  這個孩童的父母,現在這時候已經去了田間地頭,開始分批的收割已經成熟的稻子。

  這些稻子在收割之后,還要曬干篩干,然后官府的官吏才會上門收稅。

  這是每年最大的事情之一,沒有任何人敢有絲毫輕忽。

  “見過上官,不知上官駕臨,老朽惶恐!”一名黑發白須的長者,面色有些焦急的大踏步從遠處而至,老遠就對眾人打招呼。

  到了近前,老者趕緊拱手:“老朽黃仁,見過諸位上官!”

  東陽黃家的族長黃仁,看上去面色紅潤,聲如洪鐘,身穿一身的灰色長袍,還有一點儒雅的姿態。

  他看向李絢等人的臉上滿是恭敬,但也只有恭敬,并無其他。

  “黃翁,這位是新任婺州別駕李郎君,此次前來,主要是來查看婺州的夏稅收取之事。”顧潭客氣的拱手回禮,說道:“如今整個東陽,也只有黃翁家中完成來夏稻的收割,故而本官親自帶人來收取黃翁家中的夏稅,雖比往年有些提早,但還請黃翁體諒。”

  “這倒是無妨,畢竟歷來,吾家的夏稅總是整個東陽第一戶,無非就是早個幾天。”黃仁說完之后,對著李絢拱手行禮:“老朽見過別駕郎君,老朽有些糊涂,別駕一職不是在貞觀年間,就已經改為長史了嗎?”

  “這是陛下在今年重新啟用的,尚不到一月時間。”李絢溫和的對著黃仁還禮。

  但是他的眼神中卻閃過一絲厲色。

  若是說這黃仁近些天對東陽縣城的情況并不關心,所以并不知道李絢這個南昌郡王婺州別駕的到來情有可原,可是他不應該不知道婺州刺史被刺,長史當場喪命這樣的大新聞。

  這種情況下,朝廷重新啟用別駕一職,用心為何,有心人,自當一眼看透。

  倚老賣老啊!

  “好了,黃翁,我等也不必在此多說,還是讓人準備,開始今年的夏稅驗收吧。”顧潭直接將話題重新拉了回來。

  “遵令!”黃仁先是躬身應諾,但隨即有些難色的說道:“老朽還需要一些厚生幫忙,不過他們眼下都在田間……”

  “不忙,本官也正好去田間地頭看一看,地稅天下根本,不可耽誤!”李絢的笑容依舊溫和。

  然而站在一旁的縣丞顧潭卻絲毫不敢怠慢,上前一步,對著黃仁低喝道:“還不趕緊頭前引路。”

  顧潭并不知道李絢心里究竟賣的哪葫蘆藥,但他知道,他們的這位新任別駕,歷來就不是那么好對付。

  僅僅兩天時間,整個東陽就被他弄的天翻地覆,誰知道他此刻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一言一行,都得小心注意。

  “遵令!”黃仁雖然不知其意,但還是老實的帶著李絢一行人前往田間地頭。

  農田阡陌,綠色幽幽,農人起伏,水牛長嗡!

  “今年的收成看樣子是不會差了。”李絢在滿是半熟水稻的田間地頭轉了一圈,最后滿意的站在了路旁。

  然后李絢看向黃仁,說道:“黃翁,我等去家的地里去看一看吧。”

  黃仁有些苦笑的拱手:“老朽田里的稻子已經全部收割,現下也不知道有些好看的。”

  “無妨,走,頭前帶路。”李絢淡淡的一笑,神色微冷,黃仁無奈只能邁步帶著眾人前往。

  很快,一連片空曠的水田就出現在李絢的視線當中。

  水田當中的所有稻子果然已經全部被收割一空,而且已經有好多天了。

  “黃翁這稻田,大概有多少?”李絢忍不住看向了黃仁。

  “五百畝,這都是家中幾十年來積累下來的。”黃仁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無妨!”李絢擺擺手,神色平靜的搖搖頭。

  大唐開國以后,高祖在武德七年曾有的律令規定:每個丁男、中男授田1頃,即為百畝,其中80畝為口分田,20畝為永業田。

  20畝為永業田可由家族傳承,亦可以相互累加,同樣可以交易買賣,但口分田是朝廷租給百姓的,所以不許買賣。

  黃仁家中傳承最多不過三代,最后160畝,可如今,李絢眼前竟有五百畝田。

  黃仁的幾個兒子都已經各立門戶,然而眼前這片東陽最肥沃的良田都是屬于黃仁一人的,這里面的深意昭然而揭。

  不過一族族長,帶領族人在這個世上掙扎拼搏,多一些田產也是應該的。

  “走吧,我等回去……”李絢話還沒有說完,剛要走的他忍不住的看向了另外一側,那里有一片只剩下小半畝還沒有收割完的稻田。

  稻田里的水稻已經完全成熟,里面還有數人在忙碌,李絢有些好奇的問道:“這是誰家的?”

  “這是老朽族侄黃白的田產,有八十畝,如今也快要收割完畢了。”黃仁臉上笑的很勉強。

  李絢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然后轉頭看向身后:“去尋把鐮刀來,雖然晚了,本王今夏也要親手割下一株稻穗,然后帶往州城。”

  “遵令!”李竹立刻去尋找鐮刀,很快就找了回來。

  李絢對著顧潭和黃仁點點頭,然后不等其他人反應過來,便徑直步入了水田之中,走到了水田深處,親手割了一株稻穗回來。

  與此同時,黃白一家人也跟著李絢一起返了回來。

  “本官問過了,他的稻谷已經曬干了一部分,足夠抵繳今日的夏收,今日便一起收了吧。”說完,李絢對著顧潭點點頭,然后率先朝村鎮走去。

  后面的黃白有些畏懼的對著黃仁拱手:“四叔!”

  黃仁深深的看了黃白一眼,一揮衣袖,淡漠的喝道:“走吧,回去。”

  黃仁的田地本就在村莊邊緣,不多時,眾人已經回到了村莊之中,。

  此時戶曹的兵丁在大空場上,已經準備好了大斛,開始進行收糧納稅。

  一旁的黃仁家人很快將糧食放進斛里,谷堆被刻意堆成了尖堆型,一旁的稅丁立刻開始稱重。

  李絢看了一眼,就不再關心,將不遠處的黃白兒子叫了過來:“你叫什么名字,學業如何。”

  “小人黃希,見過上官,小人如今已經開始誦讀千字文……”黃白的兒子看起來很有些聰明伶俐,虎頭虎腦的,看上去很喜感。

  李絢也不理那邊熱火朝天的收稅場景,只是在一個勁的考教黃希的學問。

  一個家庭,最大的出路便是考學。

  哪怕僅僅是進士,狀元,也足夠改變這樣一個良家子弟一家的前途未來。

  突然間,就聽能“砰”的一聲傳來,李絢皺著眉頭轉頭,就看到一名年輕的稅丁一腳狠狠的踢在斛壁上。

  就這一下,超出斛壁的部分谷粒立刻就倒在地上。

  一旁站著的黃仁神色間莫名的有些復雜,但卻一直都沒有開口

  李絢的臉色陰沉了下來,狠狠的盯了那名稅吏一眼,然后才又像是若無其事一樣的看向了黃希,繼續考教他的學問。

  見到李絢沒有發作,四周的眾人,才稍微松了口氣,納糧繼續。

  一切竟然有序,就在眾人全都松了口氣的時候,又是突然“砰”的一聲再度響起。

  李絢側過頭,眼神中,已經帶上了一絲殺意。

  空地中央,又是剛才那名年輕的稅丁,一腳踢在了斛壁上,谷粒嘩啦啦就落了下來。

  看到李絢注意過來,年輕的稅丁臉上立刻滿是尷尬和賠笑。

  而在稅丁的旁邊,站著的是黃白夫妻二人,此刻他們臉上的神色已經哭喪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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