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年關這幾日，本就是各宮各處最為忙碌之時，青竹院因著陸英的升品而顯得越發熱鬧。
每日桑錦開了院門，就會有各宮的宮婢奉自家主子之命來送禮，陸英悉數收了，尋了個屋子放了起來。
這日，林蕓茹親自過來同她道喜，兩人自她與太子情事顯露之后分別，就因各種緣故未再見過，粗略一算都已近月余了。
“你如今在宮里住得可好，總無人欺負你吧？”陸英忍不住問道。
林蕓茹的性子不是個愛惹事的，但倘若當真有人惹怒了她，也不是個輕易能善了的，但也正是如此，在這宮里這性子就顯得有些吃虧了。
“沒有，我如今一個人住一個院子，一日三餐有人照顧，平日無事看看書寫寫字，閑得都快生花了，哪里還有人會來惹我。”林蕓茹似自嘲地說著。
陸英聽出她話中之意，卻也不知該如何勸她，只暗自嘆息。
“如今看你成了七品女官，我便忍不住想，若是我還當著女官，眼下也該有八品了吧，人人見了我都會喚我一聲林女史，而不是未來的太子側妃。”
她說得惆悵，陸英聽在耳中，忍不住問她：“那你可是后悔了？”
然林蕓茹卻搖搖頭：“我不后悔。”
畢竟，那個男人是她所愛，寧可拋下自己好不容易得來的身份才得以相守的，她那里舍得后悔。
陸英看著她笑了：“那便好，既已做了決定，就不要后悔。”
正如她一樣，接受了自己愛上的是個皇子這一點，她就已經做好了失去一切的準備。
轉眼便到了除夕，又到了宮中一年一度的驅儺儀式。
陸英再次出現于廣場上，只是與一年前不同的是，此時她隨圣上和各宮貴人站在了御德殿前，目光掃過去年自己曾站過的地方，一時感慨萬千。
彼時她還只是萬千宮婢中的一員，混跡于人群之中默默無聞，而今她隨貴人站于上方，這宮里怕是有大半的人都識得她，哪個見她不尊稱一聲陸女史。
儀式的最后，有內侍上前接過貴人們打算燒掉的不值錢的舊物，以此來彰顯舊年的不順統統被火化去。
同樣有個小內侍到陸英跟前接物，于是她掏出了一個舊香囊遞了過去。
彼時圣上正打量各位貴人，目光掃到了陸英，忍不住說了一句：“陸女史，今日除夕，你若想回家陪阿耶阿母就回去吧，初四再回宮當差。”
陸英一聽狂喜不已，當即在眾貴人意味不明的眼神下向圣上謝了恩，起身時，她看到一旁沖著她微笑地李景清。
待驅儺儀式一了，她便匆匆回青竹院收拾了兩身換洗的衣裳，帶著桑錦出了宮。
將將到了宮門外，就看到一輛馬車停在那里，馬車旁站著的正是李景清。
不必說也明白，他是在等她，忙快步走了過去。
“我就曉得你定等不及，今晚便會出宮，所以在這里等你，走吧，我送你回去。”他二話沒說，徑直沖她伸出了手。
陸英笑笑，在他的幫助下上了馬車。
馬車搖晃著一路前行，因著今晚是除夕，故而不設宵禁之時，馬車所行之處人頭攢動，故而行進的很慢。
待行到鬧市，李景清卻突然叫停了馬車，只讓陸英等等他，就徑直下去了，過了好一會兒才拎著東西回來。
馬車再次動了起來，他將東西放在一旁，似沒有同她言明何物的意思，她也就沒問，只同他說著這幾日的打算。
“明日正旦，我想去城南看看那幾位老丈，也不曉得他們這個年過得如何，再為十一郎添些書筆，也不好總蹭十一皇子的東西。”
“待年后開春天氣就會馬上熱起來，我尋思著提前為阿耶他們定些春裝，到時也不至于臨了拿不出來。”她一邊說著，一邊掰著手指頭，發現這幾日已被安排得滿滿當當。
李景清倒是沒什么安排，往常的正旦他也不過早早進宮請安，而后歸家繼續補眠罷了。
未行多久，馬車停下。
他先行下車，轉身攙扶著她下來，而這廂桑錦已上前叫門，似乎不止驚動了門房，還驚動了府里其他人。
大門開啟，李景清送她至門口，就看到陸遠山攜著妻兒到門口來探看，發現是陸英回來了，欣喜不己。
“七娘，你回來了！”錢氏頭一個驚嘆，滿心歡喜伸手抱住了她。
陸英一邊回抱著錢氏，一邊說道：“圣上特開恩典，準我今晚回家過年，初四才回宮呢。”
一旁的陸遠山聞言連連點頭，而后發現李景清站于一旁，忙叉手行禮：“見過慶王殿下。”
李景清擺擺手：“我正好出宮，順道送陸女史回來。”說著，將手里提著的東西遞到了陸遠山手中，“這是路上買的膠牙餳。”
陸遠山莫名其妙的收了禮，一旁的錢氏已松開陸英，輕拭了拭眼角，沖著李景清行了一禮：“多謝殿下了，殿下請進去喝杯花椒酒。”
陸時安聞言，忙上前拉住了他：“殿下快請吧，咱們家難得有客登門。”
李景清順勢跟著他往府內走，于是一行人都跟在后頭進了門。
正堂內，原本陸氏一家子就在守歲，零嘴吃食和花椒酒放了一桌子，因著陸英和李景清的加入，顯得越發熱鬧了。
“我以為阿耶你今晚當值呢。”陸英接過陸時安遞來的酒盞，看著陸遠山說道。
陸遠山正與李景清敬罷酒，輕吐了口酒氣說道：“原本是我當值，但姜葉說左右他孤家寡人的，也無人可陪，他替我，讓我回來了。”
陸英呆了呆，本以為姜葉瞧著有些年紀了，卻沒想到他竟是獨身，興許是喪妻吧。
幾人閑談著，陸時安說了在學堂里的趣事，錢氏也被問及了陸歷趕她出府的前因后果，陸英又說了自己遠赴大齊時的見聞，總之堂前的歡笑聲便不曾斷過。
“時辰差不多了，咱們該去點蠟燭，貼春聯了。”聽到打更聲，陸遠山放下手中的酒杯說著。
于是眾人又轉至屋外，陸遠山夫妻去取春聯，陸時安在前頭插蠟燭，李景清便陪著陸英將蠟燭一一點燃。
陸英也不知這個風俗是何時傳下來的，有何用意，只是打從她有記憶開始，每年的除夕家里都是這么過的。
就著梯子，陸遠山想上去貼春聯，卻被李景清勸了下來，自己幾個大步爬上去，只片刻功夫便將春聯貼好了。
雙足一沾地，眼前便多了一個小錢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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