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幾日,沈云姝陪在跟前伺候。

“太上皇,藥溫好了。”

端著藥碗,沈云姝親自喂他。

太上皇一口口飲著,眼看就要用完,此時喉中苦澀攪得胃里突然一陣惡心,控制不住噴涌而上。

哇的一聲,連帶剛用完的午膳一股腦吐出,噴灑在女人手上。

沈云姝灼燙般縮回手,彈跳起身。

藥碗咣當碎地。

宮女們連忙跪地收拾,有的給太上皇接嘔吐物,有的幫他拍背順氣。

沈云姝拎著被弄污的手,強忍著胃里不適,接過宮女奉上的絹帕,胡亂擦拭一把后甩在地上,轉身去偏殿。

玫瑰皂角的水來回洗了幾遍,方覺那股惡心勁兒過去。

自那后,每每太上皇用藥沈云姝絕不再插手。

過了小半個月,太上皇病終于轉好。

但經此一病,留下咳疾,身體明顯衰弱不少,不管書寫作畫還是游園賞景,不過一會兒便身子乏累,日日養身藥膳不離口。

深夜,沈云姝又一次被帶著痰音的呼嚕聲吵醒。

女人緊閉雙眼,抬手堵住耳朵,煩悶得輾轉難眠。

少時,噪音終于安靜下來,沈云姝這才睡去,可沒還睡熟呼嚕聲又響起。

無法入眠的人煩躁地瞪向身邊男子,拉起被子將頭悶住。

————

這些日子婉如將孩子養在身邊,對他愈發喜歡。

夫婦商議后決定將孩子記在名下。

“叔父一家是罪犯,孩子若在其名下日后顏面也無光,我們夫婦二人無子嗣,正好把孩子養在膝下,以后就我們二人之子,我為孩子重新取名向以安。”

向母聽了不意外,“養便養吧,到底是向家子孫,若能給你們招來個兒子也好。”

婉如得了個孩子高興得很,一直逗弄著懷里小人兒。

見他們夫婦二人心情不錯,向母開口,“子衛一家三口和睦,你們如今也有了孩子,可別忘了子衿還在苦海里。”

看向婉如,向母繼續道:“你現在風頭無兩,人人把你捧到天上,說你是救苦救難的九天玄女,若讓人知你連自己家人都不管,這不是讓人笑話嗎。”

“裕王與皇后自小相識,感情甚佳,皇后是你同胞姐妹,你若還有些心,就該請皇后勸說下裕王,對子衿好些。”

婉如語氣淡淡,“皇后娘娘雖是我妹妹,我雖是命婦,但進一次宮也不易,此事慢慢再議吧。”

聽說她有推脫之意,向母十分不快,清楚兒媳在等什么。

“得,你不就是想讓我求你嗎?”

向母拉著長調道了句行。

“為了我自己女兒,我求得。”

說著站起身,膝蓋一彎就要跪下。

嬤嬤見狀趕緊攙扶。

“別攔我,為了女兒我跪得!”向母大義凜然,擺脫嬤嬤手將人推開。

眼看就要跪下,卻……無人出來阻攔。

半屈著身子,向母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

婉如沒說話,視作不見,繼續逗弄著懷里孩子,向子珩靜靜坐著。

向母還保持著半蹲姿勢,見一屋子人都不搭理自己,尷尬的杵在原地。

嬤嬤低下頭,替主子臊的慌。

“行了母親,您就別用這套了。”

向子珩開口,“你這樣只會讓人反感。”

向母不滿,站直身子,“你在說什么!”

“母親,您想讓婉如幫忙好好與她說便是,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婉如也不是不通情達理之人,可您呢,不是惡語相加便是用這種軟刀子,您這種方式誰又愿意接受。”

被揭穿向母臉上掛不住,一屁股坐回位子。

沒好氣的瞥了眼婉如,語氣軟下些,“你就給句痛快話,就說愿幫不幫忙吧。”

婉如也不再回避,坦言道:“子衿與我交好,她過得不順心我也為她擔心,我可以請皇后幫著勸說,但不要把全部希望放在我身上,要知道皇后勸歸勸,可裕王聽不聽就是另一碼事了。”

向母也不介意,“先勸著,能多勸一句總好過沒有。”

向子珩對此事并不抱太大希望,他與裕王雖打交道不多,但也知那位王爺是個玩世不恭的,別說皇后勸說,怕是皇帝勸說都未必管用。

夫婦二人分析得沒錯,雖然琳瑤盡心幫著勸說,可裕王放浪不羈,哪里把小皇嫂的話當回事兒。

嘻嘻哈哈沒個正形,看似點頭應下,回去后該如何還是如何。

可此事落在向母眼里,也只認為是婉如沒盡心,亦或根本沒同皇后提,故意敷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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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月后,言歡平安生下一子。

看著又軟又小的孩子,第一次感受到新生命帶來的觸動,凌驍素來清冷的眉眼泛出濕潤。

滿月酒這日,不少朝臣以及皇族貴胄都來道賀。

“孩子白白胖胖,多有福氣,像二姐。”婉如抱著孩子不肯松手。

紫嫣噗嗤一笑,“要我說還是像二姐夫吧,以后也做個大才子。”

“像我也好。”言歡不示弱,“我也不差。”

雖自知沒什么才情頭腦,用世俗的眼光來說她是配不上凌驍的,可言歡從不會妄自菲薄,就是無人欣賞,她也自己欣賞自己。

清音逗弄著孩子,又望了眼外頭,“今日場面大,我看來的人比成婚那日還多。”

“那當然了,誰人不知二姐夫是圣上的肱骨之臣,夠得上夠不上的都上趕著呢。”

從房間出來,幾位姐妹在園子里閑逛,遠遠就見到前來道賀的蘭致遠。

看到紫嫣在此,蘭公子與主家道過喜后便朝她來。

自二人在宮外結識,之后的日子里蘭致遠便時常出現在紫嫣面前,以各種由頭尋她見面。

紫嫣對蘭家沒有好感,先前始終與對方保持距離,但蘭致遠不在意她的冷漠,年輕男子爽朗健談,灑脫不羈,時間久了也熟了,就算做個普通朋友,紫嫣也隨他去了。

“我怎么感覺你還是很討厭我。”蘭致遠笑盈盈看著身側女子。

女人都是敏感的,對于男子的熱情,紫嫣何嘗不知對方心意,可自經過梁家之事,紫嫣多少也有了自知之明。

梁家三品官員都看不起她,更何況蘭家二品,且對方又是蘭妃的弟弟,蘭妃可是同琳瑤分庭抗禮,她如何也不會跟蘭家來往。

“這位姑娘是何人?兒子不給介紹一下嗎?”

兩人回頭,就看到一位貴婦人立在身后,正笑微微看著他們。

蘭致遠咧嘴一笑,上前扶著她,“母親,這位就是我常跟你提及的太醫院宋女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