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母與紫嫣等人守在屋里,幾人忙手忙腳,小小房間亂作一團。
“還是看不到頭!”
汗水浸濕臉頰,琳瑤疼痛難忍,“我……快不行了,沒,力氣了……”
“女兒堅持住。”宋母緊緊握著她手,“女人生孩子都要過這關,娘親守著你!”
穩婆急得冒汗,“怎么還不行,再這么下去孩子怕要窒息!”
琳瑤心一揪,咬了咬牙,“若再…過一刻,要還是生…不下來,你們就…拿刀剖開我肚子,把孩子取出來!”
“不許胡說!不會有事的!”
紫嫣嘴上這么說著,卻是緊張到極點。
“看到孩子頭了!”
穩婆面色一亮,頓時來了精神,“使勁兒,快使勁兒!”
在外燒熱水的言歡顧不得產房血氣,沖進去守著妹妹。
初次生產又是雙胎,琳瑤此番遭了大罪,疼了一天一夜,直到疼得沒了力氣,即將虛脫之際終于聽到孩子哭聲。
兩個孩子平安落地,眾人松了口氣。
琳瑤緊繃的心弦松軟下來,提著的一口氣一下子散了開,再也支撐不住暈了過去。
“血!”
穩婆驚叫,“血崩,血崩了!快止血!”
紫嫣嚇得一抖,慌忙上前處理。
溫熱的鮮血很快染紅雙手,那是帶著親人的溫度,紫嫣心跳到嗓子眼兒,抑制不住顫抖。
言歡喚著妹妹不讓她昏迷,宋母緊張得魂不附體,眼淚潰散。
夜色下小院人仰馬翻,朗月高懸,皎潔月光也灑在東宮書房。
沉睡的蕭胤宸眉心時展時蹙。
夢中的人又回到了那個夜晚,抱著他的小姑娘癡纏繾綣,反反復復沒有盡頭。
只要她能讓他這般情動,讓他體會到真正男女之歡,他要與心愛姑娘融于一體,孕育屬于他們的孩子。
那孩子很可愛,小小的人粉雕玉琢,嬌嬌軟軟,仰著小腦袋望著他,亮晶晶的眼睛像落入星光,身后似還藏著個小娃娃,葡萄般的大眼睛一眨一眨,調皮地對著他笑。
他愛極了他們,伸手去抱,小家伙們卻機靈地溜了。
琳瑤的夢境雜亂無章。
一會兒蕭胤宸的臉在面前出現,貼在她耳邊喚著瑤兒,轉眼,她又挺著沉重的肚子,行動困難。
再生不出來孩子要窒息了!
心一凜!
“孩子!”
琳瑤驚醒,怔怔望著房頂。
“妹妹醒了!”
言歡激動地湊過來,又哭又笑,“謝天謝地可算醒了,嚇死我了!”
宋母終于舒了口氣。
回想昨晚的驚心動魄,紫嫣現在都后怕,醫救過那么多人,若連自己親人都救不了這醫者做的還有何用!
“若非小妹平時習武身強體健,換作常人根本過不了這關。”
琳瑤虛弱得像一片浮云,看著身邊一雙兒女,小小的,軟軟糯糯。
先前遭受的痛苦在這一刻全都值得。
輕輕摸著孩子嬌嫩臉蛋,軟軟的小嘴巴吮吸著她手指,琳瑤心化作一攤水。
“有了他們,我再無所求。”
“我都不知道該喜歡他們還是討厭他們。”言歡現在眼睛還紅著,“差點讓你沒命。”
……
東宮書房,
明亮燭光下男子披衣而坐,修長手指執筆,在宣白紙上勾勒。
男子全神貫注,時而凝神,時而下筆,一腔柔情傾瀉在紙上。
半晌后,終于擱下手中筆。
兩個玉雪可愛的小娃娃躍然紙上,璀璨星眸,靈動調皮,蕭胤宸笑得溫柔。
夢醒的人再也睡不著,憑著夢境中孩子模樣將他們畫了下來。
“這若是真的該多好。”
蕭胤宸目不轉睛看著,怎么也看不夠,就這樣,直到天亮。
————
琳瑤脫離危險后,白夜忙碌的紫嫣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家。
“什么?調回燕云!”
聽了丈夫話紫嫣詫異。
“對,調令已經下來了。”
“為什么?怎么會這么突然?”紫嫣聽得云里霧里。
陳武坐下身,悶頭收拾著行李,“是我自己請求的。”
紫嫣一愣,張了張嘴,“你自己……什么時候的事兒,怎么沒聽你說過?”
陳武倒是平靜,“京城人才太多,想要出頭很難,我還是回燕云合適,那里有我老將領,還有從前并肩作戰的兄弟們,回去機會多些。”
“那家里……”
“我自己去,你與母親和玉蘭留在京城。”
初聞消息的紫嫣竟不知該說什么。
這么大的事,絕不是一朝一夕定下來的。
往常家里大事小情他都會請示她,可這次卻未跟她提過一字,實在不像他作風。
陳武解釋,“先前只是有這個想法,不確定能不能辦成,所以就沒同你說。”
“那要去多久?”
“這種調動少說也得一兩年,再長也說不定,看情況吧。”
這意思是說,從今往后他們夫妻倆要兩地分離了?
雖說私心也不想同這個大老粗丈夫一個屋檐下,分開好似自己也能輕松些,但想到陳武獨自一人回去,紫嫣心里說不出的滋味。
即便對這個丈夫沒有男女之情,可到底是正頭夫妻,在一起生活了幾年。
他此番突然選擇離去,她不是猜不到,定是因那晚之事他心里有了疙瘩。
陳母知道兒子要調回燕云,一千個一萬個不舍,聲稱要跟兒子一塊兒回去。
陳武耐心勸著,讓母親安心呆在京城等他回來。
他明白,若將母親也帶走,那玉蘭也得跟著走,一家四口三個人都回去,紫嫣便沒有理由繼續留在京城,勢必也得一同離開。
“這一走也不知何時才能回來,娘這心里真是難受。”陳母依依不舍看著兒子。
“娘你放心吧,不是有句話說嗎,男兒志在四方,從軍之人少不了背井離鄉,都是小事。”
陳武看向妻子,“我走后,娘就交給你照顧了。”
“我知道,你放心吧。”
紫嫣聲音極輕,不知怎地,從來強勢驕傲的人這會兒竟生出愧疚,第一次不敢對視丈夫眼睛。
對于家人而言這個決定突然,可對陳武來說早已想了許久。
妻子對他的冷漠,長久以來壓抑在心里難以排解,這種日子讓他憋悶,他不在她跟前礙眼,也能順了她意。
暫時分開是最好的安排,兩人各自冷靜一段時間。
————
陳武離京北上的同時,另一隊從北邊歸來的百人隊伍浩浩蕩蕩進了京城。
女子纖細的手指掀開車簾,熟悉的帝都,熟悉的街道,一切如舊。
馬車停在東華門外,仰望著巍峨皇城,女子嘴角揚起,清冷又苦澀,“終于回來了。”